多國“反腐手術刀”伸向國防貪腐

本報駐英國、埃及、德國、俄羅斯特約記者 紀雙城 王軍 青木 柳直“軍隊和國防領域已成俄羅斯貪腐重災區”、“執行國防訂單時的腐敗行為應視為叛國罪”。這些聲討“國防貪腐”的聲音，近期不斷從俄羅斯的媒體和高層中傳出。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兩年前曾在一份研究報告中提到，軍火貿易腐敗約占全球所有貿易腐敗的40%。反貪腐監督機構“透明國際”今年1月底公布的最新報告稱，全球有70%的國家存在國防貪腐。在很多國家，在國防領域或軍貿行業鋌而走險觸碰法律底線、甚至令國家利益蒙受損失者屢見不鮮：德國有前國務秘書在軍火貿易中獲取160萬歐元賄賂而被通緝，法國某外長曾在對臺軍售中成為“替罪羊”，俄羅斯防長去年因卷入國防貪腐丑聞被總統解職，印度國防官員的貪婪延誤了軍隊的武器更新。參與報告撰寫的一名“透明國際”研究人員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發展中國家存在的“國防貪腐”問題比發達國家嚴重，但該問題已成“國際通病”，引起多國警覺。 “透明國際”：七成國家存在“國防貪腐”　　“透明國際”組織英國分部1月29日公布“政府國防反腐排名”報告，稱全球約70%的國家存在國防貪腐，涉及軍火出口國和進口國。列入“透明國際”調查的有82個國家，澳大利亞和德國清廉程度最高，排到“A”級。排在最低級“F”級的有利比亞、喀麥隆、也門、敘利亞、埃及等。美、英、韓等國排在“B”級。法國、日本等排在“C”級。印度、以色列、烏克蘭、中國、俄羅斯、土耳其等排在“D”級。屬于“E”級的國家最多，比例達到22%，包括阿富汗、菲律賓、沙特等。報告還估算，每年的全球國防工業貪腐金額至少有200億美元。英國《泰晤士報》對這份“國防反腐排名”的評價是，那些存在國防貪腐問題的國家都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但卻拿不出解決辦法。 “為這份報告，我和全球250多名同事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盡力去調查排名中的每一個國家?！必撠煛罢畤婪锤琶表椖康难芯繂T奧利佛·卡夫2月2日這樣告訴《環球時報》記者?？ǚ蛘f，他們的工作包括初期的數據收集、接觸當地國防產業專家、與當地政府溝通等。他承認，調查很不容易，“因為很多國家的政府對他們總是遮遮掩掩”。 針對“透明國際”的這份“政府國防反腐排名”，俄羅斯《生意人報》在相關報道中援引一些俄專家的話說，俄國防領域腐敗問題確實比較嚴重，對國防預算的使用情況缺少有效監督。俄戰略和技術分析中心主任普霍夫表示，近幾年，俄國防訂單和裝備維護服務領域確實嚴重缺乏透明度，造成國防領域腐敗案件不斷發生。不過，俄國家杜馬國防委員會第一副主席日加列夫認為：“該報告沒有關注到俄去年12月通過的國防采購法，俄將成立許多預防國防貪腐的機構?！倍韲啦肯⑷耸恳脖硎荆瑖啦款I導人對“外國分析家的報告”并不感興趣，因為他們的數據并沒有反映國防領域的真實情況。俄國家杜馬工業委員會負責軍工事務的第一副主席古捷涅夫認為，目前俄國防領域的腐敗程度已達到歷史最低，這一報告是根據西方媒體的報道來評估俄國防領域腐敗的。 奧地利《標準報》對“透明國際”報告的評論是，“發達國家把國防事業納入司法體系，而一些發展中國家還沒有健全有效的監督措施，因此更容易出現國防貪腐”。不過，參與撰寫報告的卡夫表示，國防貪腐問題在發展中國家確實更突出，但即使是發達國家也沒有交上令人滿意的成績單。多國對國防貪腐下狠手　　確實，國防貪腐案例在全球不勝枚舉。金額巨大、案情離奇且影響最惡劣的當屬將法國外長拉下馬的“拉法耶特”案。1989年，臺灣當局向法國提出購買“拉法耶特”級導彈護衛艦，時任法國外長迪馬堅決反對。但到了1990年3月，迪馬突然支持這起對臺軍售。這一轉變引起法國媒體高度關注，追蹤調查后發現，迪馬等人收取賄賂、拿走數億美元傭金的內幕曝光。迪馬后來曾透露，出售戰艦獲得的巨額資金早就進入某些上層政客的腰包，他只是“替罪羊”而已。 即便是排入國防反腐“A”級的德國，歷史上也出現過貪腐大案。掌握德國國防部許多“敏感信息”、被稱為“政治神童”的前國務秘書普法爾斯1999年因受賄丑聞玩“失蹤”，被警方列為“頭號通緝犯”。普法爾斯2004年在巴黎落網，后來承認他曾在德國向美國、沙特出口坦克的兩筆軍火交易中受賄160萬歐元。最后，普法爾斯被判處兩年零三個月監禁。2002年7月，時任國防部長沙爾平因與某咨詢公司交往過密、索取高額報酬而辭職。　　為應對國防貪腐問題，很多國家都在采取相應對策。據俄《觀點報》2月1日報道，俄防長紹伊古已向總統普京提交有關改革軍隊武器和技術裝備維護服務體系的報告，其中包括：未來國防部將把軍事技術裝備服務交由軍工企業，而不是由軍方負責；所有維護資金直接撥給相關企業；為減少中間商，武器裝備部隊后所有維護工作都由生產商負責。俄世界武器貿易分析中心主任科羅特琴科表示，軍工企業擺脫國防部控制有助于減少腐敗，可避免再出現類似隸屬于國防部的“國防服務公司”腐敗事件的發生。2012年11月，俄聯邦偵查委員會公布的數字顯示，“國防服務公司”涉及的多起腐敗案涉案金額達67億盧布，牽扯多名國防部高官。去年被普京解除防長職務的謝爾久科夫曾兼任該公司總裁，一些出售國防部土地、基建設施和股票的交易文件上有他的簽名。　　俄羅斯副總理羅戈津說過：“執行國家國防訂單時的腐敗應視為叛國罪。”俄軍事檢察院檢察長弗里金斯基去年5月表示，俄軍費每年被貪污掉1/5。2011年有874名軍人被追究刑事責任，其中包括3名將軍。有俄專家表示，過去沒人敢對國防貪腐開刀，現在俄羅斯領導人下決心治理軍界腐敗現象需要一定勇氣。　　國防貪腐問題也引起印度的高度重視。美國環球戰略網過去3年多次以“印度審計其詛咒”、“印度的墮落”為題揭露說，印度軍方在采購問題上存在極度混亂。文章不客氣地說，印度打造本國防務工業的努力已被腐敗糟蹋成“瘸子”，導致“北極星”直升機研發等多項主要武器發展計劃失敗，而軍方曾訂購的“用于醫療行動”的電動車，結果卻成為軍官玩樂用的高爾夫球車。2011年7月，印度防長安東尼在一次國際國防采購研討會上向國際供應商表示，絕不能容忍印度國防采購中出現腐敗和被操縱現象，如果被查到有腐敗行為，即使交易即將完成，政府也會毫不猶豫地采取“果斷措施”。　　德國在前防長沙爾平事件后，對國防制度進行改革，議會的作用被強化，如議會國防委員會有權對國防部長及國防軍售事宜進行聽證?！董h球時報》記者從德國議會國防委員會了解到，德國有專門的國防紀律法。國防部還有3個軍事紀律和申訴法院，分別建立在當地聯邦國防軍的軍團司令部內?！巴该鲊H”的卡夫也告訴記者，解決國防貪腐問題關鍵在國防部門自律和有關機構監督。他認為，德國在反國防貪腐問題上做得很好，關鍵在于議會定期就國防預算展開政治層面討論，讓問題公之于眾。世界不寧，國防貪腐難除　　德國《柏林日報》在以“軍事部門更容易腐敗”為題分析為什么有70%的國家存在國防貪腐時說，國際安全版圖不安定，造成軍事部門成為很多國家新的“腐敗重災區”。從長遠來說，世界安寧才是國防清廉的根本。在“政府國防反腐排名”中，絕大多數處于動蕩中的中東國家的排名普遍偏低。隨著國際油價的堅挺，以及地緣政治的影響，一些海灣國家成為國際軍火市場上最“不差錢”的豪客，全世界大牌軍火公司都會想方設法與這些國家的國防部采購局和相關官員建起關系網。一名活躍在中東的俄羅斯軍火商顧問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如果一家軍火商直到投標截止前，還沒有中間人來找你，那么，八成這筆生意沒戲?！薄　≡谝恍┐嬖趪镭澑瘑栴}的國家，有些負責軍火交易的官員更是早就做好“開溜”準備，如通過軍火商將配偶和子女安排到國外。某些歐美軍火商還用更隱蔽的方式開展“國防公關”。如一家歐洲企業曾向北非某國提供20個免費留學名額，但多數名額已暗箱操作給該國對武器采購有決定權的官員子女。 在英國，發生過最大軍火制造商英國航天系統公司向沙特政府高官行賄，換取巨額軍火交易的事件。就在英國“嚴重欺詐辦公室”2006年就要把這起軍售腐敗案查個水落石出時，被英國政府以“調查該案不符合國家利益”為由叫停。不過，英國最近幾年沒有爆出嚴重的國防貪腐丑聞?！巴该鲊H”的卡夫認為，這并不意味著“什么都沒有發生，什么都不會發生”。他說，事實上“透明國際”近年收到過對英國軍火商貿易合同提出的質疑，但問題在于英國政府，尤其是國防部對外界“打開的窗口太小”，媒體爆料自然也就少了。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國軍事問題專家告訴記者，“透明國際”的“政府國防反腐排名”不具有定量分析的價值，缺少準確的科學性。比如，在一次武器采購過程中，許多費用和成本究竟是屬于“正當公務”，還是屬于國防貪腐很難界定。歐美軍火商外出談判，常常是包機出行，入住當地最奢華酒店，可以說成本高昂，而所有這些費用肯定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終會打入武器的銷售價格中，這些費用如何計算就值得考慮。但他強調，客觀上講，“政府國防反腐排名”的積極意義在于，它會促使各國政府關注和嚴控國防預算使用和采購等環節中可能出現的腐敗行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