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鋼琴擊弦機工藝質量

北京海資曼鋼琴有限公司 金先彬

從鋼琴的功能和性價比看，我們可以無愧地說，中國鋼琴是世界上最好的鋼琴之一，準確地說是最受歡迎的鋼琴，故而產量達到世界之最。然而，國產鋼琴在用料、工藝、好聽、好彈、好修等基本要素上尚存不足。若大幅改進，提升產品的成本和質量，將產品生產和研發注意力轉向中檔琴，又與當前的市場需求不符。縱觀全球鋼琴消費市場，即使在歐美發達國家，普及鋼琴的需求也高于中檔琴，盲目提升產品檔次似不可取。在人工和材料成本增加的大趨勢下，如何在不增加材料工藝成本，甚至降低成本的前提下改進不足，提高產品質量實為明智之舉。

鋼琴是琴鍵擊奏弦鳴樂器，擊弦機是鋼琴的心臟。鋼琴之聲雖源于琴弦，但從鋼琴家的指尖流淌而出的音樂情感，均取決于手指對琴鍵的控制，這個控制的前提即是擊弦機的性能，高檔鋼琴好彈的意義全在于此。

鋼琴素有樂器之王的美譽，正是因其具備復雜而完美的擊弦機系統。鋼琴有近8 000多個零件，僅擊弦機系統就有5 000多個，每彈奏一個琴鍵就有54個零件參與其中，每個琴鍵僅擊弦機部件就有10個傳動摩擦點，每個摩擦點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摩擦力。這個“力”加上琴鍵的運動阻力，我們稱之為鍵阻力。這個“力”大了，琴鍵就不靈活，小了就有舊琴的松曠感，所以，擊弦機的摩擦力應以靈活（阻力小）、不松曠（有阻力）為最好。以下，筆者從細節著眼，對國產鋼琴擊弦機的工藝改進，談談個人淺見，以供行業同仁參考。

1 軸架

鋼琴擊弦機軸架是個形制很小、看似簡單又很重要的零部件，調律師常為此困擾。一架鋼琴的擊弦機軸架有300多個，每彈奏一個琴鍵就有4個軸架參與運動。

軸架又稱“車古”，是擊弦機傳動系統的“關節”。軸架用色木通過銑床、鉆床加工，經手工粘貼“軸襯呢”而成。由于“呢”料受潮膨脹，造成軸架運動不暢。近年來，國內鋼琴廠對軸襯呢均作了處理，較少出現緊澀問題，但松曠現象時有出現，因不大影響彈奏，多不受廠家重視。各生產廠家對軸襯（申達呢）的處理均予以“保密”，故筆者不便多談。但這不是什么高科技，也不要投入什么資金，只要重視即不難找到處理方法。這里要提醒的是，“申達”的松緊，被業內人士視為鋼琴檔次高低的標志之一，不可輕視。

在使用中出現弦槌左右擺動是常見的毛病，這既不是軸襯的問題，也不是鋼琴出廠時就存在的毛病，而是因為氣候變化，特別是濕度變化造成的，尤其是北方地區的冬季，會大幅度出現弦槌擺動、縫隙變化的問題。這似乎是含水率過高在冬季水分揮發所致，實則不然。首先，不是新琴出廠時軸架含水率過高，更非螺絲擰得不緊（現均以自動工具，螺絲擰得很緊），拆下軸架可見軸架有較深的螺絲墊圈印痕就是證明。而到了冬季，這些軸架又會出現松動，造成弦槌擺動，這顯然是軸架夏季受潮膨脹，冬季又因干燥而收縮造成的。進口二手鋼琴則無此缺憾，原因是軸架、卡釘、聯動器頂桿等較易更換，又因這些零部件受潮易變化，故均采用工程塑料注塑成形。此作法有三個好處：一是環保；二是節約木材；三可降低成本。例如，僅聯動器頂桿一項，30萬架鋼琴每年消耗優質色木高達100多立方米。還要經過專用銑床、鉆床等多道工序加工，70%成為木屑。改用塑料即可一次注塑成形：一是可降低成本，提高零部件規范；二是不受氣候影響；三是好修、好調，不影響彈奏。業內有人認為塑料易老化、低檔。進口二手琴多為三四十年前生產，其中有的擊弦機零件全部由塑料制成，至今完好如初，成色稍好的，售價在30 000元～40 000元，還很受市場歡迎。我們并非生產售價幾十萬元的高檔鋼琴，完全可采用塑料機芯，至少將頂桿、軸架、卡釘改為塑料（工程塑料），不但環保而且降低成本，更能提高質量。

2 聯動器頂桿

聯動器頂桿在鋼琴制造業被稱為切克腳，其功能是將琴鍵的動力通過卡釘傳導給轉擊器帶動弦槌擊弦發音，它是“承上啟下”的關鍵零件。某品牌琴即因頂桿設計的嚴重缺陷而退市。

頂桿這個小小的零件，在運動中就有三個摩擦點：一是軸架、軸孔與軸釘的配合、靈活程度高于其他軸架。彈鍵時頂桿離開轉擊器受圈簧“頂動”立即復位，稍有遲緩，即為不合格。同時亦應將軸襯作潤滑防潮處理；二是軸架的高低。這涉及到頂桿的長度，軸架高，頂桿必定短，頂端張開角度相應減少。有些型號鋼琴易出現弦槌連擊（抖）即頂桿短（與卡釘配置的前后位置亦有很大的關聯），反之頂桿過長，則張開角度過大，出現頂桿端頭靠在拾條檔上，使得琴鍵深度不夠（彈不到底）；三是頂桿下部的凸起。此“凸起”弧面必為木材的“立茬”，相對粗糙，而此“弧面”全是與調節杻呢的摩擦點，故以涂碳處理，但仍不夠光滑。可在涂碳之前，將弧面做拋光處理后再涂碳，同時也應對調節杻（拾條杻）呢作防潮、潤滑處理；四是頂桿端頭與轉擊器皮革接觸，運動時產生摩擦，故頂桿端頭作涂碳處理，此部位有兩個細節應注意，首先是轉擊器的皮革。傳統上是用麂皮制作，耐磨性好，現在多改為人造材料替代。無論何種材料，只要用手能摸出“倒、順”感，就應將順暢的方向向里粘接，有利于頂桿復位；其次，頂桿端頭的“立茬”均以涂碳處理，應在涂碳前，將頂桿作拋光處理，特別是頂端的內面應有少許的倒角，并注意拋光。

3 槌柄

槌柄是指弦槌柄。弦槌是彈奏的終端，即以手指彈奏琴鍵，經三級杠桿使弦槌擊弦。槌柄是極易被忽視的零部件。弦槌柄是以色木加工成6 mm的圓棍制成，工藝上無任何難點，故無人關注。但歐美鋼琴廠對此卻很認真：首先，要選用紋理順直的色木邊材（密度大、纖維長）旋成圓棍，截斷成槌柄。與弦槌膠粘前需進行挑選，下面放厚鐵板，將槌柄從50 cm左右高處將柄橫向拋下。注意傾聽木柄落下的聲音，按照頻率的高（密度大）低（密度小）分別放在兩處，槌柄與弦槌粘接時，將頻率高的槌柄粘在低音弦槌上，頻率低的粘在高音弦槌上。在粘接時還要注意槌柄的年輪方向，徑切方向與弦槌走向一致后再粘接。通過這個小小的細節，我們可以感覺到，任何細節都能注意到，則所生產的產品必為精品，且有些細節能提高質量和檔次，而并不一定提高成本。高端產品在某種意義上是以精細的工藝（手工）制作出來的，特別是手工元素占據相當比重的鋼琴，需有一支多年精心培育出來的精益求精的工人技師隊伍，而請幾個“進口專家”替代不了技師的手藝。

擊弦機作為鍵盤杠桿的核心，上（弦槌）與弦列對應，下（琴鍵）與卡釘對應。在上世紀80年代以前，由于加工工藝設備不夠精良，導致弦列、擊弦機、卡釘三檔對位不準，解決辦法即是以切削弦槌柄來取得三檔對位。進入21世紀，三檔不對位已基本解決，但切削槌柄下端的工藝仍未取消，需知這是導致弦槌柄縫隙變化的主要原因之一，應在裝配工藝上取消這項工藝。只要將軸架定位槽加寬0.3 mm，即可解決偶然出現的弦槌縫隙不均勻的調整。

4 制音桿

制音桿是制音系統的基礎部件。制音桿同樣以軸架固定在總擋上。此軸架活動量很小，軸架應稍松為宜，只需不曠動即可。制音桿上端裝鐵絲，鐵絲上端裝制音頭，起到制音作用。制音桿下部粘呢，聯動器的勺釘和踏腳抬檔，撥動制音制音桿呢，使音頭離弦。此處之呢氈與勺釘和抬檔桿接觸的活動量很小，很少出毛病。問題出在制音彈簧上。為使制音氈貼緊琴弦，抑制發音而裝有彈簧。早期為消除雜音，制音桿的彈簧槽內粘有呢子，現已改為V型槽，為防摩擦雜音，槽內涂碳，起潤滑和消除雜音作用。由于V型槽的摩擦力較大，久之涂炭層磨損，偶有雜音出現。我們觀察德國擊弦機制音桿的彈簧槽為U字型。鋼琴V型槽的彈簧絲在槽中滑動有兩個摩擦面，且當彈簧被壓縮時，V型槽的兩個側面會夾緊彈簧絲，從而使摩擦力有加大趨勢，而U型槽則只有一個摩擦面，摩擦力可減少50%。此外，V型槽的“小邊”較寬，U型槽“小邊”則很窄，這看似毫無意義，然而對調律師而言卻有著方便之處。V型槽彈簧絲復位時，需使拾條板套在彈簧絲的端頭才能復位。U型槽則從側面一推便可復位。從這一細節似乎可看出德國工藝設計師在細節上的態度。

5 攀帶

攀帶是立式鋼琴特有的零部件，其作用是把擊弦機取下時聯動器頂桿不會從轉擊器下部脫出，以便擊弦機復位。

攀帶鐵絲的頭部在設計上過于復雜，攀帶頭部的裝卸都不方便，舊琴的攀帶折斷很普遍。原因有兩個：一是裝卸時扭來扭去，皮頭年久硬化而折斷；二是皮頭習慣漆成紅色，年久漆膜硬化導致折斷。改進攀帶鐵絲頭部的設計易如反掌，可使鐵絲頭易加工、裝卸，但鋼琴這一傳統樂器的話語權在歐洲，不要說改進鐵絲頭，改變皮頭的顏色恐怕也會受到指責。進口的二手琴使用三四十年，機件很少出毛病，但攀帶卻經常折斷，維修時不但裝卸麻煩，皮頭多有斷裂。只要思想不保守，特別在國內銷售，改了又有何不可，即使攀帶鐵絲頭不改，皮頭只要不油漆，天然皮革就不會很快老化、硬化，天然的皮革似乎更美觀。不知中國鋼琴廠家誰敢吃這個“螃蟹”。

6 呢氈

擊弦機的呢氈均為消除雜音而設。19世紀初，鋼琴現代化處于雛型期時，尚無化纖織物可供選擇，而天然毛織物受潮膨脹是不可避免的。上世紀中葉，日產鋼琴將大部分呢氈改為化纖是高明之舉，不但克服純毛呢氈受潮膨脹的弊端，同時還防蟲、耐磨，可謂一舉多得。日本卡瓦依鋼琴公司因創造塑料擊弦機還得到環保組織的獎勵，最近幾年又出現碳纖維擊弦機（黑色），如果價格可以接受或將成為世界潮流。

擊弦機所有呢氈功能都是為在接觸點消除雜音而設。而呢氈受潮膨脹，干燥又收縮，故應作防潮處理。在潤滑處理液中，“乳化蠟”應為首選，因蠟液處理后不著土，無異味。全部改為化纖材料就根治了受潮問題，但潤滑仍是要作的。

有用戶和調律師反映琴內有異味。前蘇聯產的琴在防蟲劑中加了香料，揮發后就不起作用了。若在擊弦機琴鍵……等不油漆的部件，噴上乳化蠟，使其形成不可見的薄膜，既可減少異味，亦可防潮。

7 上螺母

擊弦機鐵架子是靠注塑花邊姆緊固的，每個年輕調律師都會碰到花邊姆掉到琴里去的問題，打開下門，拿手電，鉆到琴里去找……這只能怪自己。但若這種尷尬經常發生就是問題了。改進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只要把嵌入注塑花邊姆的金屬螺母由前置改到后面即可，使調律師擰下花邊姆時，有一個“空轉”的過程即可。

8 螺絲

每架琴上有近千個螺絲，大、小、銅、鐵、十字口、一字口都有。

銅螺絲是配合銅合頁而采用。所以用銅合頁主旨是防銹，然而鋼琴屬于耐用品，家庭使用七八十年是普遍的。老舊鋼琴上的“銅活”氧化后呈現黑綠色已成常態。

現代工業發展，不銹鋼使用已非常廣泛，以不銹鋼替代黃銅，年久也不會銹蝕或氧化。現在國際市場已出現“銀色系列”鋼琴，不僅踏板等為不銹鋼，連傳統鋼琴均采用的金色鐵板也改為銀色（上世紀七十年代前蘇聯產的鋼琴鐵板即為銀色）。作為普及琴，將銅制配件改為銀色系列，也算是跟上世界潮流，還能降低成本，何樂而不為。

若僅出于金色之美觀，以不銹鋼鍍鈦，則不僅色澤美觀，且經久不褪色，不氧化。三角鋼琴的“銅活”較多，尤其輪腳、輪腳套、踏板、支棍等耗銅材較多，價值較高，改為不銹鋼鍍鈦，可以大幅降低成本，且能提高質量。

除擊弦機轉擊器軸架多為“一/十字”螺絲，其余螺絲均應改為十字口螺絲。為生產中使用氣、電動螺絲刀提供方便，也為調律師提供方便。

弱音檔是鋼琴調律時必拆卸的配件。早在50年前，國外鋼琴弱音檔已采用金屬橫檔，右端僅以定位孔加銷釘定位，左側將橫檔定位孔改為“開口”（倒U字型），螺絲松開一扣即可向上提起。而國產鋼琴有些廠家仍采用圓孔定位，需將螺絲取上，方可將“橫檔”取下，這一拆一裝，即使十分小心也難免使螺絲掉落……對比之下，調律師會有何感想，就可想而知了。當然，這是調律師的問題，大家應備有帶吸鐵功能的螺絲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