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婦人規》角藥應用

王 偉,張建偉

(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濟南250011)

所謂“角藥”是指在中醫基礎理論指導下,基于中藥氣味、性能、歸經、七情等配伍原則,通過辨證論治,采用相互促進、相反相成等作用的3味中藥聯合使用、系統配伍,或為主藥或為次藥融入方劑,或單獨成方的一種方藥模式[1]。《婦人規》是《景岳全書》的婦科專篇,對祖國醫學既有繼承,又有發展,并敢于突破前人藩籬,形成自己獨特的理論見解。現將對常用幾組角藥的理解略述如下。

1 當歸 、川芎、芍藥

此三藥取意于四物湯,四物湯為補血的基礎方,亦是婦科良方,為“婦科眾疾之總司”。《婦人規·經脈諸臟病因》:“女子以血為主,血旺則經調而子嗣。身體之盛衰,無不肇端于此。故治婦人之病,當以經血為先 。”女子屬陰,以血為用,女子一生的經 、孕 、產 、乳等生理變化都與陰血有密切的聯系[2]。以上三藥均屬血分藥,具有補血活血調經的作用,其中當歸補血活血,調經止痛,為血中之氣藥;芍藥斂陰養血,散瘀止痛,主靜緩急迫[3];川芎辛溫,活血祛瘀,行氣止痛。三藥相須相使,補血而不滯血,行血而不破血,補中有散,散中有收,為治血之妙藥[4]。此組合可調理多種血證,不論是月經病,還是胎前、妊娠、產后疾病都可以隨證配伍應用,如《婦人規》中四物湯治血虛營弱,一切血病當以此為主;當歸芍藥散治妊娠心腹急痛,或去血過多而眩暈;四神散治療產后血虛或瘀血腹痛等。

2 熟地黃、山藥、山茱萸

張景岳臨床上多以腎論治婦科疾病,并善于溫補,腎為先天之本,元氣之根,主藏精,精能化血,女子以血為本,經、孕、產、乳都以血為用,故“經本于腎”“經水出諸于腎”。《婦人規·經不調》:“故調經之要,貴在補脾胃以資血之源,養腎氣以安血之室。”腎氣的盛衰又與天癸的泌至有著密切的聯系,腎氣盛則天癸至,腎氣衰則天癸竭。因此,腎主導與調節月經產生。以上三藥出自宋·錢乙《小兒藥證直訣》六味地黃丸的三位主藥,取其“三補”。熟地黃甘溫質潤,歸肝腎經,補血養陰,填精益髓,為養血補虛,補腎陰之要藥,張景岳善用熟地黃,有“張熟地”之稱,稱其“大補血衰,滋培腎水,填骨髓,益真陰,專補腎中元氣”;山茱萸酸微溫質潤,其性溫而不燥,補而不峻,能補益肝腎,固沖任,為平補陰陽之要藥;山藥甘平,既能補脾益氣,滋養脾陰,又能補腎氣,兼滋養腎陰,三藥并補腎肝脾三陰,且熟地黃用量是山茱萸、山藥之和,故以補腎為主。后世在此基礎上衍生出眾多的補陰及補陽方劑。張景岳根據陰陽互根之理論,創制出左歸飲、右歸飲等方劑,治療腎陰陽失調所致的月經病,此即所謂的“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

3 人參、熟地黃、白術

張景岳特別推崇人參、熟地黃二味中藥,《景岳全書·本草正》:“而人參、熟地則氣血之必不可無。故凡諸經之陽氣虛者,非人參不可;諸經之陰血虛者,非熟地不可。人參有健運之功,熟地稟靜順之德。此熟地之與人參,一陰一陽,相為表里,一形一氣,互主生成,性味中正,無逾于此。”人參補氣補陽,熟地黃滋陰養血,兩者補陽滋陰。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化,“陰平陽秘,精神乃治”。然陰陽平衡及相互轉化以氣血調和為基礎,而氣血源于水谷精微,水谷精微的產生與脾關系密切,脾主運化,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的健運影響氣血盛衰,再者人參、熟地黃滋膩有礙脾胃運化,故配以白術健脾助運,且白術為補氣健脾第一要藥,配人參、熟地黃使其補而不滯、滋而不膩,三藥配伍有四君四物之氣血雙補之意。《婦人規》中以此三藥配伍治療氣血失調所致的月經不調、胎動不安、不孕等疾病,如五福飲治療五臟氣血虧損者;胎元飲治婦人沖任失守,胎元不安不固;毓麟珠治療婦人氣血俱虛,經脈不調,瘦弱不孕等。

4 當歸、牛膝、肉桂

當歸補血活血調經,前人稱為“婦科專藥”;牛膝補肝腎,強筋骨,引藥下行,可散惡血,破結,活血散瘀;肉桂溫補腎陽,溫中逐寒,宣通血脈,偏暖下焦,并能納氣歸腎,引火歸元。當歸養肝體;牛膝補肝腎,散淤血,善下行;肉桂溫血脈,暖腎陽;三藥配伍具有肝腎并補,活血散瘀通脈,溫養下焦的作用。肝腎同居下焦,腎藏精,肝藏血,肝腎同源,精血同源互生,為月經產生的物質基礎;胞宮居于下焦,與腎肝相系,腎主閉藏,肝主疏泄,一開一合共同調節子宮藏瀉,使經候如常。若氣血虛弱,或寒邪侵襲下焦,引起經脈運行不暢所致的少腹冷痛,經行、產后腹痛等皆可配伍應用。如《婦人規》中凡涉虛弱不足,而經滯作痛者,惟用決津煎、五物煎加減主之,其效如神;牛膝散治月水不利,臍腹作痛,或小腹因腰氣攻胸膈;姜黃散治瘀血凝滯,肚腹刺痛,或腹脹發熱等證;溫經湯治寒氣客于血室,以致血氣凝滯,臍腹作痛,其脈沉緊;趁痛散治產后骨節疼痛,發熱頭重,四肢不舉。

5 人參、白術、茯苓

張景岳喜用甘藥補脾,以益血之源。《婦人規·崩淋經漏不止》:“故凡見血脫等證,必當用甘藥,先補脾胃以益生發之氣。蓋甘能生血,甘能養營。但使脾胃氣強,則陽生陰長,而血自歸經矣。”并推崇古人“凡下血證,須用四君子輩以收功”的主張。四君子湯出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由人參、白術、茯苓和炙甘草4味中藥組成,均為補氣之藥。人參性甘大補脾胃之氣,為君藥;白術味甘性溫苦燥,甘溫補氣,苦燥健脾,善補氣健脾燥濕,與脾喜燥惡濕、健運之性相合,使補中有行,補而不滯,與人參共用,益氣健脾之力更佳,為臣藥;茯苓性味甘淡,健脾滲濕,配伍白術,健脾助運之功尤甚,故為佐藥;炙甘草性味甘溫,與人參、白術相配伍,加強益氣補中之力,調和方中諸藥,故為佐使。四藥相合,使中氣復而脾運健,化源足而氣血充,為平補脾胃之良方、補氣之基礎方,后世諸多補氣健脾方劑,多由此衍化而來。以上三藥取意于四君子湯,具有益氣健脾之功。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女子以血為用,血靠后天水谷的滋養,故脾氣健運則氣血旺盛。《婦人規·經脈類》:“然血氣之化,由于水谷,水谷勝則血氣亦勝,水谷衰則血氣亦衰。而水谷之海,又在陽明。”陽明氣盛則血盈,脾胃虛弱則血少。《婦人規》中治療脾胃虛弱所致的經、孕、產、乳等疾病,均以此三藥為基礎,辨證論治,隨證加減應用,其療效顯著。如加味八珍湯治婦人思慮過傷、氣血兩虛所致的月經不調;四君子湯治療營氣不足,血不能調而妄行者;六君治療脾胃虧損,不能攝血歸源者;歸脾湯治療思慮傷脾,不能攝血而致血妄行者。

6 其他

阿膠、艾葉、川芎:阿膠甘溫質潤,補血止血,滋陰潤燥,為補血之良藥;川芎辛溫,活血行氣,《本草綱目》謂其能破結,宿血,養新血,故可作為治跌打損傷所致胎動不安;艾葉辛苦溫,溫經止血,散寒調經,能通十二經,行血中之氣,氣中之滯,并偏走下焦,可行氣血,溫經脈,止胎漏,定腹痛,具調經、止血、安胎之效,是為下焦虛寒或寒客胞宮所致的月經不調、痛經、胎漏下血、胎動不安之要藥[5]。三藥共奏養血止血,調經安胎之功。因氣血虛弱或下焦虛寒所致的腹痛、崩漏,及外傷所致胎動不安均可配伍應用,如奇效四物湯治肝經虛熱,血沸騰而崩久不止;膠艾湯治勞傷血、氣、沖、任虧損,月水過多,淋瀝不止;阿膠散治療或頓仆、或因毒藥,胎動不安,或脅痛腹痛,上搶短氣;安胎散治妊娠卒然腰痛下血;芍藥穹歸湯治氣虛半產。半夏、茯苓、陳皮:半夏辛溫,降逆和胃,為止嘔要藥;茯苓甘淡滲濕,健脾;陳皮辛苦溫,理氣健脾,燥濕化痰,辛行溫通,能行氣止痛,健脾和中,善疏理氣機,調暢中焦而使升降有序。三藥共奏降逆止嘔,理氣和中之功,在《婦人規》中用于治療妊娠惡阻及產后喘促。《婦人規·惡阻》:“凡惡阻多由胃虛氣滯,然亦有素本不虛,而忽受胎妊,則沖任上壅,氣不下行,故為嘔逆等證……凡治此者,宜以半夏茯苓湯、人參橘皮湯之類。”《婦人規·惡阻論外方》:“竹茹湯治孕婦嘔吐不止,惡心少食,服此止嘔清痰。”《婦人規·產后喘促》:“六安煎治風寒咳嗽,及非風初感痰滯氣逆等證。”以上方劑均以此三種藥物為基礎隨證加減運用,半夏治療妊娠惡阻尚存一定爭議,但本著“有病則病當之”及“中病即止”原則,適當炮制配伍,則能取得很好的臨床療效[6]。

角藥的配伍應用,符合中藥配伍相須相使、相惡相殺,可提高藥物療效或減輕毒性。《婦人規》的方藥借助經典方中出現的角藥,引用各家之論述,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并結合婦科疾病特殊的病因病機,隨證化裁。既有對前人的繼承和發展,又不拘泥于古方,并創制出了自己獨特理論及角藥配伍應用。

[1]金麗.中醫方劑角藥與陰陽學說[J].中醫雜志,2013(8):715-717.

[2]張玉珍.中醫婦科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7:78.

[3]李劍穎,吳大真.略述《傷寒雜病論》角藥應用[J].中國中醫藥現代遠程教育,2012(1):20-22.

[4]許濟群.方劑學[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85:98.

[5]汪紅,顧勤.膠艾湯用藥特點及對后世組方的啟示[J].中醫藥學刊,2001(4):384-385.

[6]孫宇婷,李京枝.半夏治療妊娠惡阻經驗淺析[J].光明中醫,2010(3):383-3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