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迪符號化設計意識形態的批評性分析

■蔣 煜 張乘風 Jiang Yi & Zhang Chengfeng

(1.2.南京林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江蘇南京 210037)

一位利用折衷主義的表現手法將各種不同時期的裝飾設計風格融于一體，并結合了西班牙本民族地域特殊風土人情的建筑與室內空間的“魔術大師”，在世紀之交以一種堅持自我個性不斷“追求愉悅的設計理念”[1]為其風格特征，他就是西班牙世界建筑大師安東尼奧·高迪。從高迪的建筑設計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符號學方法論的高手，大量的運用了對自然界元素的創造性的想象,表現出強烈的個人主義風格與感染力。

1 符號學與室內設計批評

室內設計是一種對四維化的圍合空間，依照建筑美學原理和相應物質技術標準，在滿足人的物質需要和精神需求雙重性的基礎上進行功能合理化、空間舒適化的藝術設計創作。因此，它的載體即是圍合的四維化空間——建筑。建筑作為一種人類的居住空間，作為一種歷史文脈的印記，作為特殊時代背景下某種特定文化的象征，其本身就已然涵蓋了許多意義。“建筑像任何上層建筑一樣，是表達和傳播某種意識形態的工具”[2]，是一種立體化的符號標記。當用符號學的視角來重新剖析建筑涵義時，它的屋頂、墻壁、梁柱等界面符號語言已不再僅僅是用物質技術手段簡單機械堆砌而成的圍合空間了，相反地，它更多地則是一種象征符號，藝術符號，文化符號，表達著獨特的語匯。

如同建筑符號體系一樣，室內設計體系中同樣也存在著相應的符號系統，只不過相對于建筑符號的廣泛龐大而言，室內設計中的符號系統更像是對建筑符號體系的進一步深化與細化。誠如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在其界定的符號學概念中所論述的，符號必須具有2種條件，其中之一便是必須是能指和所指的雙面體[3]，那么，具體到室內設計中的能指可以認為是室內的空間和表現形式、界面造型、材料選用等內容，如窗的造型裝飾符號，室內空間頂面、立面和地面的裝飾圖飾等就是室內設計符號中能指所包含的語義，而所指則是指室內設計的具體特定內容及其所產生的影響作用，平白一點講，也就是各個室內空間要滿足人的動作域的功能要求、物質生活要求和精神心理要求。

室內設計批評隸屬于設計批評學的范疇，是現代批評學體系中的一個新分支。目前國內的設計批評浪潮才剛剛興起，而對于室內設計批評理論與實踐的研究，國內的學術媒體、各大高校更是很少涉及[4]。而所謂的室內設計批評，即將批評學中的相關理論運用到室內設計中，對室內的設計方式方法、風格流派或是室內設計作品本身的形式功能符號、質量和意義進行科學化、系統化的分析與評價，旨在提高對室內空間中設計的造型語言的感知度，增強對藝術與美感的鑒賞力，為之后的設計方式、方法、思路提供可持續性的參照范本，從而提升室內設計整體的設計水準。批評是指導實踐可持續發展的有效途徑，介于當下中國“褒多貶少”的不良狀態，室內設計批評理應得到更多提倡。

2 高迪化設計符號語言

2.1 高迪符號化的設計意思形態

在高迪所設計的作品中，不難發現作為建筑表面符號象征的材質的運用極其復雜多變。其中，花草植物自然紋樣、幾何紋樣造型、詩歌宗教的神話圖騰等視覺化室內設計符號造型語言，反映了他不僅受到東方伊斯蘭教會的藝術風格和阿拉伯摩爾傳統文化的影響，而且或多或少地也被“新藝術”運動和“裝飾藝術”運動的設計思潮所左右，這一設計特點尤其明顯地反映在其早期的設計作品中。高迪化設計意識中，多種建筑表現手法得到了有機的融合，他將羅馬式梁柱、哥特式塔頂、摩爾建筑的塔樓以及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傳統手工藝等技術相粘合[4]，無論是從形式上還是功能上都達到了一種技術與藝術的完美銜接。

高迪的建筑充滿著莊嚴肅穆與復雜多變，在21世紀擁有高科技技術的現代建筑施工中也無法絕對性的避免直線運用的時代情形下，處于19世紀的高迪卻完全摒棄了直線的造型特點，相反地，采用一種純粹的有機曲線、曲面的建筑造型手法，可以說，這是一種對傳統建筑設計上的大膽挑戰與創新探索。但事物總有其兩面性，從客觀上講，高迪以一種魔幻般、充滿神奇色彩、天馬行空般的情愫為信念，借助不同材質的綜合交叉運用為其表達方式的符號語義，創造出了一系列曠世獨有的建筑、室內、家具等優秀作品，這也可以說是一種高迪化的符號標志；而從主觀上講，如果從符號論的角度分析，高迪的這種大膽突破是一種對傳統建筑設計的歷史推進，還是限于時代背景下的一種被動式的、理想化地反對？下面從巴特洛公寓和“米拉之家”的具體案例進行批評性分析。

2.2 巴特洛公寓(Batllo House,1904-1906)

高迪一生酷愛讀書，他的許多設計靈感都來自于此。巴特洛之家的設計靈感就來自于加泰羅尼亞的“喬治屠龍救公主”的民間神話傳說。該建筑樣式怪異，充滿了浪漫主義的神秘氣息。利用較規則的彩色釉面陶瓷片有規律地密集排列的龍脊背屋頂造型，形如層層龍鱗，在光線的照射下折射出神秘色彩，而屋頂上方用色澤柔和亮麗的裝飾材料進行“隨意”拼貼的立體十字架，則折射出利劍般的寒光感。建筑的外立面也采用色彩濃郁的陶瓷、玻璃碎片進行鑲嵌，從而打破了建筑外觀的平整感，形成了凹凸不平的視覺變化，同時又與周圍的自然環境恰好的融為一體[5]。

巴特洛公寓的建筑符號語匯較之于米拉公寓而言，其內涵的語義更加豐滿與圓潤。從材質與色彩方面來說，米拉公寓的建筑外飾面沒有任何顏色，整棟建筑是單一的乳白色；而豐富多姿，色彩艷麗的巴特洛公寓卻明顯地吸引著世人的眼球。陶瓷、玻璃碎片等裝飾符號語言的有機綜合運用，打破了傳統建筑材料的固有單一用法，形成了一種全新的裝飾符號文化。

臺、門窗框、通風口等部分的整體組合，展現了其點、線、面、體的曲線形態和空間構成，及其均衡、比例、韻律、色彩、肌理、質感等的構圖效果，這種符號語匯和它所負載的意義已全然固化于建筑本體中，如果說建筑本身是高迪化符號語匯的傳播媒介，那么材質的選用，界面的造型，色彩的搭配，以及室內空間的體量感受等則是傳達給被表征對象(即符號信息的接受者)的語言解釋載體，這些語言解釋載體正是通過特定的圖像符號(Icon)、指示符號(Index)、象征符號(Symbol)將建筑文本信息和室內文本信息主動地傳播給受眾，使得受眾能動性地對建筑構架、室內外裝飾、室內空間布局、風格流派等作出符合自身主觀情境的預測、評判和修正。

造型符號作為一種表象符號，不僅具有認知功能，而且也以它的形象特征和意義蘊含而具有審美功能[6]。審美功能效應的發揮，正是在造型形象的感受和意義領悟中完成的，每一個單體造型符號之和構成了具有一定含義和相互聯系的符號序列，因而造型語言也就具有了整體性。這些具體化的視覺性質符號語言通過高迪獨具匠心地設計活動，使其轉化成一種能與公眾或是信息接受者以相互交流為母題的規則符號，進而成為設計批評的一部分。

語義上，可以說達到了認知功能和審美功能的雙重性質，但具體到室內空間的設計來說，筆者認為，隨意自由變化的曲面造型并沒有完全達到上述功能要求。從室內設計心里空間的角度來說，多元化變更的曲面界面會在使用者的心理空間留下壓抑、不穩定、怪誕的印象，究其原因，是因為室內空間作為一個提供人們日常生活和休息的場所，更多的是尋求的一種穩定與和諧，一種心理上的平穩感受。雖說高迪曲線化的造型、裝飾符號給原本單一化室內空間帶來一點動感與張力，通過材質、肌理、色彩等符號傳播媒介，使眾人以一種表象化的抽象符號語言主動性的感知和認知了該種特定符號序列模式，滿足了認知的功能要求，但這種有機的、戲劇性的、抽象化的符號語匯并沒有以它所擁有的符號形象特征和內涵精神使其得到一種心理審美功能的要求，要知道審美效應是建立在思想意識形態和精神觀念的基礎上所形成的特定感悟，受眾對這種近似于離奇、戲謔般的特殊符號語義，尤其是其室內空間及其二維空間界面視覺化符號語言的傳播是否全盤接受還是要因人而異，不可一視同仁之。

毋庸置疑，高迪的造型符號語言絕對是獨一無二的，但他這種個人化的符號語言所包含的信息儲存量是以他的設計標準為前提的，高迪個人化的符號造型語言是否是一種放之四海而皆納的符號語言還有待進一步考究，因為符號作為一種文化或是精神的傳播媒介，在被信息接受者所接納之前是建立在信息傳播者和信息接受者擁有共同或是相近的符號信息儲備下進行的。若受眾長時間處在這種有機的、模糊化的、異形化的室內空間中時，精神層和心理層均會由于過度接受刺激性的視覺符號語言而變得恐懼、急躁、不安，此情形下符號就會產生信息冗余的副作用。

2.3 米拉之家(Mila House,1906-1910)

“米拉之家”是高迪成熟時期的代表作。在“米拉之家”中，最為突出的設計元素是曲線的運用[7]。整棟建筑從上到下，從里到外沒有一處存在著直線，外飾面流動的曲線造型在起伏轉合間展示給世人一種生機盎然的節奏感與韻律感。從建筑符號論的角度來看，米拉之家更像是一個扭曲的雕塑。高迪利用水泥這一物質形式，通過外飾面柔軟曲面形態、線腳來表達其指示性內涵，從室內設計批評符號論的角度來說，這是一種能指語義，而這些造型、色彩、形態上的符號是一種由每個單一象征符號所構成的集合象征符號，不同材質間的綜合利用同樣也屬于一種集合象征符號，這種符號通過其本身的特質與彼此之間互補相成的屬性構成了一種讓受眾體驗性的意境層次，即自然的、有機的建筑表現形式。

高迪利用作為傳達信息的符號載體--造型因素--構筑了獨特的個人化符號語言體系，使其也成為一種文化的傳播方式，從巴特洛公寓到“米拉之家”，高迪正是通過外在的形狀、色彩、肌理等符號屬性向公眾傳播其內涵的建筑思想，成為溝通建筑與公眾之間的橋梁,而這也印證了高迪其設計意識形態的延續性。

3 總結

綜觀高迪的作品設計，最讓人嘆服的是其繁復的細節裝飾與各種質感的料器的完美結合。在他的作品中，處處存在曲線和曲面，花草植物等自然有機圖案，阿拉伯式異域風情紋飾和富有韻律、相互纏繞的曲線，無處不展現著自然主義和有機仿生形態，而這種有機化的符號語匯正是高迪所特有的表達語言，如果將高迪所采用的建筑裝飾與材料的綜合運用，以及其設計出的造型法式、色彩肌理、韻律節奏看成是室內設計批評符號論中的一種傳達符號信息的“能指”，那么高迪化的設計以及作品語義，及其所產生的文化傳播和風格影響則是其“所指”內容，體現了一種由人類參與的融于自然界的韻律美。

誠然，高迪作為一位偉大的建筑師，他以其所秉有的奇異符號語言方式和獨特的設計意識形態，在追求實用的建筑領域實現了自己的美學追求，開啟了建筑領域的可持續的新思維觀念，像現代設計先驅勒·柯布西耶，以及如今紅的發熱的世界建筑大師萊姆·庫哈斯和扎哈·哈迪德，他們的非線性參數曲面設計模式或多或少都受到高迪設計意識形態的某些潛在影響，從這一點來說他是成功的；但從符號論和語言學的符號語言文化精神的傳播層面來講，他可以說是勝利者，也可以說是失敗者，至少從室內設計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高迪化的室內空間的裝飾造型符號語匯顯得過于個體化、不穩定化，并沒有給世人帶來一種可持續性的新思維模式，僅從這一點來說他是失敗的。因此，對于高迪化的設計思維和設計符號語匯如何能夠運用符號論和室內設計批評的角度真正讀懂，并正確地利用與參照，加之結合中國深厚悠長的民族文化符號語言，設計出具有跨時代的全新中國建筑作品和室內設計作品，從而更進一步提高我國的室內設計水平和理論水平，健康地推動我國室內設計的有序發展是擺在我國室內設計專業人員面前的一項艱巨任務，理當應之勇往直前[8]。

[1]朱迪思·卡梅爾·亞瑟編著.張帆譯.安東尼·高迪[M].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2.

[2]鄭時齡編著.建筑批評學[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1.

[3]趙毅衡編著.符號學[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

[4]洪斌編著.西班牙建筑透視[M].大連: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2010.

[5]張乘風.室內設計批評的理論與應用研究[J].家具與室內裝飾.2009,(8):26-27.

[6]張敏.高迪的建筑鑲嵌藝術[J].裝飾.2007,(166):38-39.

[7]胡亞靜.高迪與西班牙新藝術運動[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2,(9):84-85.

[8]張乘風.室內設計批評的價值論研究[J].家具與室內裝飾.2010,(7):66-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