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雪
占領一張紙
這張紙,從未好好生長過莊稼和思想!
在我撂荒的心里,只有風,一次次刮過;只有雨,一遍遍淋過。
這張紙其實還可以寫封信,寄往遠方,但就是沒有人動筆。筆,在更遠的地方流浪。孤零零,像個光棍。
其實,一張紙也是一塊空地,可以種點花草樹木什么的,但也可以什么都不種,空著,荒著。這張紙打一開始,就沒有人知道它的用意。
之前,我靠一張紙艱難地活了多年。我反復閱讀一張紙上的墨跡,獲得復雜而遼闊的心情。從驚喜到幸福,從凄清再到感傷,就像閱讀一片土地風霜雨雪的四季。
我曾試圖在一張紙上畫出一個人影,或者畫一汪可以站一個人的水域。但終因畫技拙劣而放棄。
有時候,一個男人竟然沒有占領一張紙的勇氣。
只有風,還在無所顧忌地刮著這張紙,像是吹拂一扇印滿方格的窗欞。透過它,我仿佛看到窗外,自己那踱來踱去的過去。
占領一張紙多么不易。
這不是為一張紙開脫,也不是為一個人說情。
心里有場空
荒蕪而溫暖的記憶里,我已經不再,輕而易舉地碰觸你。
曾經是:紅得炫目,綠得沁肺,黃得驚心。風雨,如約于某個長夜,無怨無悔地交出香氣。
春天,你的淚水打濕我的胸前。夏夜,我們遙望星空背誦蟲鳴。秋天,我們是風中守望家園的稻草人。冬天,我走過你呼吸急促的雪野,漸漸,消逝于茫茫天際。
現在,時光終于在一張落滿灰塵的書桌上安靜了下來。窗外的萬事萬物,在短暫的離散后重新各歸其位。
而我們經歷的故事,已沒人再提起。它,靜立于萬丈紅塵,已經變成一件,經不起推敲和琢磨的易碎品。
另外的城市里,你的影子日復一日,不斷疊加,行走時劃破路邊建筑物上的大塊玻璃。
你已習慣于漠視,不再回頭,激動地去尋找,青春的人流里那幀兜風的背影。
時間,是最好的云南白藥。撒一點、再撒一點,就能把血流止住。
如今,心里有場空,無風也無雨。最多有幾朵,極白的云。
更深的雨夜
我還想把自己躲藏得更深。在深夜,在雨里。
在那些燈火普及不到的,孤獨角落。
雨夜的深處,我想把自己變得更灰暗、更喑啞些。
光怪陸離的現實,在雨中已經融為一體。那些欲言又止的燈光,還在夢中對號入座。
此時,你無須知道我身處何地。淅瀝的雨夜,一條路已經變成僅有的船只,等待泅渡遠去的歌聲。
當塵埃逐漸成為所有往事的外衣,我渴望一場豪雨的蒞臨。我期待,這個綿長的雨季,我在你的心里,至今下落不明。
夜深了,細雨還在糾纏我的靈魂。它柔軟的手指,叫我顫栗。它濕熱的發絲,令我傷心。我想抱住雨中的一棵大樹,順勢流下不為人知的熱淚。
更深的雨夜,麥田和樓群比肩拔節,燈火與星辰聯袂散步。
在返回命運的路上,我由此而竊喜,也因它而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