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融監管視角探析我國金融消費者保護

盧玉婷

從金融監管視角探析我國金融消費者保護

盧玉婷*

金融創新的升級，促使“金融消費者保護”這一問題日益受到重視。當前我國金融消費者所處境遇堪憂，主要表現在角色定位尷尬、被侵權形式多樣化、維權進程步履維艱等方面。將金融消費者保護納入金融監管范疇，不僅符合市場化監管理念的要求，而且順應了我國推進金融創新的社會潮流。從金融監管視角探析金融消費者保護，旨在實現行政監管、自律監管和社會監管的有機統合，兼顧其中存在的特殊問題，探尋金融消費者保護的可行性路徑。

金融消費者 金融監管 路徑探尋

金融服務對一國而言具有極強的戰略重要性，“是現代經濟的脊梁——任何不嚴重依賴于(無論是直接或不直接)金融部門所提供的服務的經濟活動，都很難想象”①韓龍:《金融服務貿易規則與監管研究——基于入世過渡期后銀行業局勢的探討》，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58頁。。隨著我國金融市場的擴大與開放，金融改革與金融創新不斷升級，金融消費者②2000年英國《金融服務和市場法案》(Financial Services and Markets Act 2000)首次以立法的形式確定了“金融消費者”的法定概念:Part1.5.3:“Consumers”means persons一(a)who are consumers for the Purposes of section 138;or(b)who，in relation to regulated activities carried on otherwise than by authorized persons，would be consumers for the Purposes if the Activities were carried by authorized persons.參見郭丹:《金融消費者權利法律保護研究》，吉林大學2009年博士學位論文，第13頁。我國金融立法中首次出現“金融消費者”是2006年12月銀監會頒布的《商業銀行金融創新指引》第4條，“金融創新是商業銀行以客戶為中心，以市場為導向，不斷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和風險管理能力，有效提升核心競爭力，更好地滿足金融消費者和投資者日益增長的需求，實現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北Ｗo問題也日益凸顯。特別是在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危機爆發后，金融消費者保護已成為一股世界潮流，成為金融業穩健發展的內在制度需求。③岳彩申、張曉東:《金融監管制度發展的新趨勢——消費者保護與審慎監管的分離》，載《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11年第3期。2012年中國經濟法學研究會年會上，金融消費者保護作為緊扣年會主題——“民生·發展·經濟法”的一個熱點議題，在學者專家之間引起了深入而激烈的討論。

當前學術界對金融消費者保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語詞究問、困境揭示、制度建構和宏觀維權等層面。其中制度建構涉及立法制度、市場準入制度、市場退出制度、行業自律制度和糾紛解決制度等方面，但其中大多數研究尚未在某一具體領域進入微觀分析的層面。鑒于此，本文將在總結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考察我國金融消費者的現實狀況，試圖把金融消費者保護納入金融監管的維度，以求厘清二者關系，促進問題的解決。

一、現狀:我國金融消費者之境遇

(一)金融消費者角色界定遇尷尬

金融消費者的角色定位之尷尬存在于兩方面，即自我定位模糊和社會定位不清。

1.自我定位模糊，權利意識不強。

很多情況下，消費者購買金融商品或接受金融服務，并不知曉自己與金融機構之間存在何種權利義務以及如何維權，只是順著金融機構的指引行事。基于此，消費者在金融消費活動中常常表現出對自身被侵權不甚敏感、權利意識不強、維權意識差等狀況。

2.定位不清，權利設置存在問題。

關于金融消費者的權利設置，學者們見仁見智。一般認為，金融消費者所享有的權利除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的“消費者”享有的權利外，還應包括與金融業相關的特定權利。關于金融消費者權利的內容，也眾說紛紜。有的認為類同于一般消費者，應有九項權利，有的認為還應加上保密安全權、金融服務權，還有的主張涵蓋消費自由權。①邱忠繁:《金融消費者核心權利類型研究》，華中師范大學2011年碩士學位論文，第7頁。然而在規則層面，金融消費者的權利設置尚不明確，不僅沒有關于權利內容的規定，常見的諸如“自主選擇權”、“隱私權(金融信息保密權)”和“金融信息知情權”等所涉問題甚為突出。

第一，權利保障的安全感不足，金融消費行為力不從心。

消費者在金融消費過程中常會遇到金融機構的捆綁式銷售(服務)、單方制定服務項目、辦卡容易銷卡難等問題，然而由于消費者處于弱勢地位，一旦與金融機構產生糾紛，很可能由于信息的不對稱和知識、技術手段的缺乏而陷入被動。消費者普遍信心不足，缺乏安全感。

從社會普遍的理財心理來看，相對于增值性需求而言，安全性需求仍然是基本需求。筆者認為，我國金融消費者安全感不足一方面是由于金融機構的信息壟斷地位致使消費者對金融活動相關信息知之甚少，另一方面則很大程度上源自消費者的金融隱私權得不到有效保護。與傳統的隱私權不同的是，金融隱私權指向的是具有財產利益的信息，它是以信用信息為核心，包括信息所有人經濟與財產交易狀況方面的信息，如信息持有者財產狀況及其財產流向的信息。①談李榮:《金融隱私權與信用開放的博弈》，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第1頁?，F階段，我國經濟正處于轉型發展時期，金融監管尚存在很大漏洞，金融機構為獲利而無端泄露消費者金融信息的則在很大程度上導致消費者最起碼的消費安全失去了保障。

第二，難以及時充分獲得必要信息，金融消費結果有失初衷。

金融消費者的弱勢地位決定了其在金融活動中不得不面對諸多風險。有學者總結，金融消費者面臨的金融風險主要有:審慎風險(即金融機構的倒閉風險)、惡意風險(即金融機構在提供服務或建議時欺詐、誤述、故意誤售金融產品或未披露有關信息等風險)、適宜性風險(即消費者購買了其不理解或不適宜于其需求的金融產品或服務的風險)和履行風險(即投資無法產生期望回報的風險)。②張忠軍:《金融業務融合與監管制度創新》，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76頁。筆者以為，此類風險的產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消費者無法及時且準確地得到相關信息，以致其消費行為偏離了最初的消費理念。

信息披露是金融監管的重要內容，可分為自愿披露和強制披露。然而，實際操作中，金融機構為了自身利益往往會使自愿披露于無形之中大打折扣。金融機構的信息披露形式尚無統一標準，這導致消費者無從判別并掌握有效信息。再加上金融交易的主動權掌握在金融機構手中，消費者由于知識、技術的欠缺無法撼動金融機構的信息壟斷地位。這些造成知情權在某種程度上“形同虛設”。

(二)金融消費者被侵權形式多樣化

在充斥著道德風險的金融環境下，金融市場失序、金融行為失范等可謂是金融消費者權利受到持續侵害的秩序性土壤。在消費者被侵害的權利范圍擴大的同時，其被侵權的形式也呈現出多樣性、隱蔽性的特點。且不說在銀行、證券、保險等不同的業務活動中，消費者被侵權的形式千差萬別，僅以銀行業務為例，其中的侵權形式就有多種，常涉及密碼管理、信用卡管理以及銀行卡手續費等方面的侵權。以金融消費者的征信權被侵害為例，形式主要包括盜用身份信息放貸，損害他人信用記錄;違規查詢個人信用報告;濫用信用報告瑕疵而拒貸;異議更正不及時而影響個人貸款;信息披露不及時而影響個人信用記錄等。

金融產品和服務具有高度的虛擬性和抽象性，因而金融機構侵權蘊含著很大的隱蔽性和滲透性，甚至可謂防不勝防。據全國人大代表、上海市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林蔭茂介紹，近年來我國金融領域各類投訴數量呈逐年上升態勢，且新型金融消費糾紛案件不斷出現，譬如涉及“開立存款戶必須同時辦折辦卡”、“發售理財產品忽視風險提示”等問題的金融消費糾紛就相當普遍。①李吉斌:《設立專門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機構》，載《法制日報》2012年3月10日。然而，實踐中，金融機構的此類侵權行為極易被忽視，即使被發現也往往會由于證據搜集困難等原因而難以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三)金融消費者維權舉步維艱

有學者指出，現代商業銀行的經營已經從以產品為中心的管理時代逐步過渡到以客戶為中心的管理時代，②陳瑩、武志偉:《我國商業銀行消費者行為特征的市場區隔研究》，載《金融研究》2007年第3期。對整個金融行業而言，同樣如此。然而盡管我國目前處理金融消費糾紛的途徑有多種(主要包括媒體途徑、政治途徑、訴訟途徑和信訪途徑③參見邢會強:《處理金融消費糾紛的新思路》，載《現代法學》2009年第5期。)，但現實生活中消費者的維權工作卻是舉步維艱，尤其是跨行業金融消費糾紛的處理更為復雜。據中國消費者協會統計顯示，2011年金融保險投訴案件從2010年的3775件增至3919件，增長比例達3.8%，④《2011年全國消協組織受理投訴情況分析》(表四)，載http://www.cca.org.cn/web/xfts/newsShow.jsp?id=55919，2012年8月8日最后訪問。這在體現金融消費者維權意識增強的同時，更反映出金融保險監管不善，無法有效遏制金融侵權現象的蔓延。

中國銀監會前主席劉明康在中國銀監會成立之初就特別強調，“我們的天職就是保護存款人和金融消費者的合法權益”⑤楊家才:《新理念下的銀行監管》，中國金融出版社2005年版，第253頁。。然而實踐中金融消費者的弱勢地位決定了其受相關知識和技術條件的限制，無法有效搜集證據，在金融消費糾紛解決過程中無法占據主動。除此之外，現有的維權途徑也是各有弊端:媒體途徑可以促進糾紛得到社會的關注，但對于問題的解決難以落實;政治途徑雖然功效大但也不能頻繁采用;訴訟途徑和信訪途徑的成本很高，程序繁雜，不利于問題的及時解決。

二、定位:將金融消費者保護納入金融監管的范疇

我國金融消費者所處的不良境遇，可以從金融消費者自身、金融機構內部管控和外部監管等角度分析。本文從金融監管視角探析我國的金融消費者保護。

(一)市場化金融監管理念的內在要求

將金融消費者保護納入金融監管范疇，是市場化金融監管理念的需求。金融監管是以“保持金融系統的穩定性和信心，以降低存款人和金融體系的風險”為目的，由監管機構依法利用公權力對金融機構和金融活動進行直接限制和約束的一系列行為的總稱。①鄭琰:《論核心原則與我國有效金融監管制度》，載《中外法學》1998年第3期。長期以來，我國金融監管采取直接行政性的管理方式，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行政性監管理念。這是一種帶有計劃經濟痕跡、具有濃厚行政色彩的監管理念?；谶@種理念，我國金融監管重視經濟效益遠遠勝過金融消費者保護，甚至有時為了促進經濟發展不惜犧牲消費者的利益。2012年經濟法學年會上有學者提出:“我國金融法制的一大特點便是盈利至上理念，我們的金融法里面更多地傾向于實現金融機構的高利潤”②《中國經濟法學研究會會員代表大會、中國法學會經濟法學研究會2012年年會暨第二十屆全國經濟法理論研討會會議簡報(2)》，載http://www.lichangqi.net/new/content.asp?did=＆cid=843413351＆id=1019761410，2013年 2月 11日最后訪問。，這顯然不符合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要求。與行政性監管理念相對應的、可以有效強化市場運作機制功能的是市場化監管理念，市場化監管理念是一種強調監管方式市場化和提供相應服務的全新理念。③韓龍:《金融服務貿易規則與監管研究——基于入世過渡期后銀行業局勢的探討》，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版，第199頁。在這一理念的指引下，整個市場和金融消費者都追求以最少的成本獲取最多的收益。在金融行業逐步實現電子化、網絡化的今天，強調金融消費者保護既順應市場化監管理念的要求，也符合經濟學追求的社會福利最大化的愿景。

(二)推進金融創新、彌補金融監管盲點的客觀需要

金融創新是金融企業依據不斷變化的外部經濟環境和在融資過程中的矛盾運動，為增強其競爭能力，而對其管理、工具和服務進行不斷的革新和創造的過程;相應的，它也是金融管理當局的管理制度、管理技術、管理活動的變革過程。金融創新既包括金融企業的創新，又包括金融監管機構的創新。①梁寶柱主編:《金融監管論》，西南財經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66頁。金融監管的創新對提高市場參與者和決策者應對新風險的能力，應對全球化挑戰具有重要意義;同時，健全的金融監管體系更是保護金融消費者的良好屏障。然而，若從金融監管角度考量“后危機時代”我國金融消費者保護之現狀，不難看出當前的金融監管仍然存在盲點。

1.金融監管過分追求經濟效益，缺乏對金融消費者的側重保護。

金融監管者為迎合金融市場的功利趨向，甚至不惜踐踏道德和公平，以放松和忽略對金融消費者的保護來成全所謂的金融效率②于春敏:《消費者保護乃金融監管首要基礎價值——美國金融消費者保護困局之反思》，載《財經科學》2010年第6期。，諸多市場經濟國家都存在這種現象。就我國而言，金融監管忽略對金融消費者的側重保護主要體現在立法和執法兩個層面。

首先，“監管規范體系龐雜，不便于監管對象的了解和掌握”是我國金融監管活動中的一大問題。一方面，在銀行監管和證券監管領域，我國現行有效的規章性文件各有三百多項，規章以下的其他行政規范性文件數量則更多③劉軼:《金融監管模式的新發展及其啟示——從規則到原則》，載《法商研究》2009年第2期。，如此繁多的規范性文件不僅會造成監管機構在行使職權時效率低下，而且易使消費者在尋找維權依據時無所適從。另一方面，由于立法環境和立法理念的原因，我國在1993年頒布《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時，并未明確將金融消費者納入其保護范圍，實踐中缺乏保護金融消費者的專門性法律;僅有的相關規范性文件，層級較低且存在地域局限性，譬如中國人民銀行銀川中心支行制定的《中國人民銀行銀川中心支行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辦法》，中國人民銀行嘉興市中心支行公布的《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試行)辦法》;相關規定則散見于《商業銀行法》、《證券法》、《保險法》以及行政法規、規章之中。系統性、專門性規定的缺失意味著金融監管的法律依據不夠充分，無法確保其監管權力的權威性，難以做到對金融消費者的重點保護。

其次，法律執行困難也為金融消費者保護造成了阻礙。例如，銀監會和國家發改委曾于2003年6月聯合出臺了《商業銀行服務價格暫行辦法》，該辦法較詳細規定了銀行服務價格的確定程序、收費標準等問題①李斌:《銀行消費者權益受損原因初探》，載《遼寧行政學院學報》2010年第4期。，這代表了銀行監管機構試圖用強制性機制解決服務收費問題，以保護銀行消費者的嘗試，但這一規范的執行卻存在很大難度，因為無法事無巨細地對各種銀行商品和服務做出明確規定，最終導致其執行效果較差，從而無法達到保護金融消費者合法權益的目的。

2.金融監管“父愛主義”色彩濃重，忽視自律監管。

長久以來，我國金融監管體系以政府監管為主，過重的行政色彩弱化了行業自律監管，存在政府監管越位、自律監管缺位的現象，致使行業自律組織維護金融消費者權益的作用不能充分發揮。以證券行業為例，我國證券業自律組織主要包括證券交易所和證券業協會，兩者的自律職能體現在證券法的第五章和第九章，以及行政法規、規章和自律規則之中，例如《證券交易所管理辦法》、《證券從業人員資格管理辦法》、《中國證券業協會會員管理辦法》、《證券營業部信息技術指引》等，但是其中涉及金融消費者保護的規定卻十分有限。這樣，在解決金融消費糾紛時，一旦政府監管“失靈”，自律組織也難以及時發揮補充作用，既浪費了法律資源，又放任了金融機構的侵權行為，與金融監管創新背道而馳。

3.多元化的金融消費糾紛解決機制尚未建立。

在建立多元化金融消費糾紛解決機制方面，學界的研究成果頗豐，筆者主要是從金融監管角度論述多元化金融消費糾紛解決機制的必要性。從長遠來看，隨著金融業的快速發展，金融產品及服務日益多元化和復雜化，國際分工明顯不平衡，國際金融市場競爭更加激烈，忽視消費者保護的金融業最終將喪失內生性發展的動力和競爭力②岳彩申、張曉東:《金融監管制度發展的新趨勢——消費者保護與審慎監管的分離》，載《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11年第3期。，建立多種金融消費糾紛解決途徑是保護金融消費者的重要體現。以銀行業為例，現有的監管法制和行業自律體制都沒有對金融消費者的投訴問題給予關注，消費者維護其合法權益的請求只能通過司法途徑或者一般性的消費者保護機制解決，而這兩種方式對金融消費者保護的不足使得金融消費者權益得不到有效保護③李斌:《銀行消費者權益受損原因初探》，載《遼寧行政學院學報》2010年第4期。，除此之外，又暫無其他有效途徑作為補充，因此，完善金融監管對金融消費者保護意義重大。

綜合以上分析，我們發現我國的金融監管在金融消費者保護層面存在許多缺陷，因此，在推進金融創新、完善金融監管體制過程中，金融消費者保護無疑是一項重要內容。將金融消費者保護納入金融監管，不僅符合市場化監管理念的要求，而且順應了我國當前推進金融創新的社會潮流。

三、出路——統合金融監管，強化金融消費者保護

金融監管按照監管主體的不同，可以分為行政監管、自律監管和社會監管，三者共同構成了與金融機構內部控制相對應的外部監管體系?！皩⒔鹑谙M者保護納入金融監管范疇”這一思路并非首創，例如學界有人認為“金融消費者保護乃現代金融監管首要基礎價值”①于春敏:《消費者保護乃金融監管首要基礎價值——美國金融消費者保護困局之反思》，載《財經科學》2010年第6期。，有人認為“對金融消費者的保護已經成為全球金融監管改革的核心內容”②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課題組:《金融消費者保護是金融監管的核心》，載《今日財富(金融發展與監管)》2011年第3期。，有人認為“確立金融消費者保護是我國金融監管的目標之一”③劉迎霜:《我國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路徑探析——兼論對美國金融監管改革中金融消費者保護的借鑒》，載《現代法學》2011年第3期。。本文試圖從金融監管角度探析金融消費者保護，意在全面統合三類監管形式，探尋金融消費者保護的可行性途徑，以求有所突破。

(一)更新行政監管，實行金融消費者專門保護

從行政監管層面來看金融消費者保護，其中專門性立法和專門機構的確立不可或缺。就立法而言，現已存在不少觀點，包括拓寬某些法律的調整范圍、提高立法層級等。對此，我們可以借鑒國外的經驗，2012年1月1日，修改后的愛爾蘭《消費者保護法》生效，其中一項重要內容便是擴大金融服務的監管范圍，為金融消費者維權提供了法律保障。④Mary Donnelly，“The revised Consumer Protection Code:expanding the scope of financial services regulation”，19(1)Commercial Law Practitioner，3—13(2012).法案中，還對“個人消費者”做了特別規定，增加了金融領域的消費者保護，從負債處理(Arrears Handling)、與消費者聯絡、書面告知產品信息、廣告形式、抵押貸款、糾紛投訴等方面進行規制，在立法上凸顯了對金融消費者的側重保護。①Darragh Murphy，John O'Halloran，Ireland:Consumer Protection-financial Services，27(5)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anking Law and Regulation，93—96(2012).筆者認為任何新事物的發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建立具體法律規則的同時也不能忽視原則性規定和自由裁量權的配合，在司法層面還應重視司法建議和具有中國特色的案例指導制度的功能。

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的設立，同樣可以參考國外的做法。英國以FOS(金融督察服務公司)為特色，美國以金融監管機構為特色，加拿大以專門的金融消費者管理機構為特色，我國香港地區以仲裁機構為特色。②邢會強:《處理金融消費糾紛的新思路》，載《現代法學》2009年第5期。其中，加拿大負責金融消費者保護的主要機構是加拿大存款保險公司(CDIC)和2001年成立的金融消費者保護局(Financial Consumer Agency of Canada，FCAC)，特別是FCAC的成立，反映了加拿大加強金融消費者保護的政策取向。③張忠軍:《金融業務融合與監管制度創新》，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03頁。因此，有學者提出在我國設立獨立的金融消費保護機構，筆者贊同這種觀點。獨立的機構極具專業性，也在體制上保證了對金融消費者的側重保護。

此外，以下兩點內容同樣是行政監管所不容忽視的。首先是金融消費者專有權利的設置及保護。在這方面，國外的實踐已經取得了一定成果。例如美國《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案》中規定，“國會的政策是，每個金融機構都有一個確定而持續性的義務去遵守消費者的隱私并且保護消費者的非公開個人信息的安全性和秘密性”④The policy of Congress(is)that each financial institution has an affirmative and continuing obligation to respect the privacy of its consumers and to protect the security and confidentiality of those consumer's nonpublic person information.Gramm-Leach-Bliley Act，15 U.S.C§6801(a).，即使出現不得不向第三方披露個人信息的情況，仍要遵從嚴格的要求。筆者認為，美國的這一舉措值得借鑒，因為有針對性的專業化的權利設置不論對消費者維權工作還是監管部門行使職權都有巨大的實際意義。其次，要重視相應的配套制度的專業化，例如從業人員的選拔與考核、對受訴案件的處理程序和形式、對案件的追蹤及后續問題的解決等。

(二)加強自律監管，完善問題發現機制

自律監管是由行業協會和其他自律組織對金融活動進行自我管理的監管模式，是實現金融業秩序化、規范化、高效化的有益途徑。證監會國際組織在《證券監管目標和原則》“自律組織的作用”一節中指出:“自律組織是監管機構實現證券法規目標的有益補充。”①包景軒:《論我國證券監管與自律體制及其完善》，載《法商研究》1999年第3期。關于自律組織的職能、原則、意義等學者們已進行過大量研究，其中，在自律組織履行職責過程中，筆者認為有以下三點值得注意:第一，完善問題發現機制十分關鍵。在行政監管為主的模式下，金融消費糾紛的發現一般是靠消費者到相關部門去投訴或起訴，由監管部門主動發現的問題則相當有限。因此，自律組織作為金融監管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發揮其靈活性與獨立性，及時發現金融消費活動中現有的和潛在的問題，從信息的獲取到市場預測的做出、從金融機構營運監管到問責制的推行，均應化被動為主動，完善問題發現機制。第二，鑒于跨行業金融消費糾紛的解決存在很大難度，因此有必要建立跨行業金融消費糾紛監管平臺，為高效處理糾紛提供保障。第三，自律監管必須要接受政府的監督，必須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進行。美國《證券交易法》規定，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有責任確保自律組織要求其會員遵守聯邦證券法和自律組織的各項規則。②張忠軍:《金融業務融合與監管制度創新》，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92頁。我國金融行業自律組織在處理金融消費糾紛的過程中，應嚴格遵守相關法律法規和自律規則。

(三)重視社會監管，增強公眾的主體意識

本文所稱金融領域的社會監管包括來自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等第三方中介組織的監督和來自以媒體為代表的社會公眾的監督。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是獨立的機構，不依附任何政府部門，其監督工作具有獨立性和客觀性。在西方發達國家，注冊會計師對商業銀行的監管即審計是一支不可忽視的監管力量，受到不少國家銀行監管當局的重視，對降低行政監管的成本和促進金融機構內部控制有著積極的意義。③吳越、吳倩:《淺議商業銀行監管中的社會監管》，載《新西部》2007年第12期。但就我國而言，由于經濟和政治環境因素，以中介機構為主體的金融監督則相當不成熟。因此，這作為我國金融創新和消費者保護的一個突破點，應當從中介組織的設立、專業人員的選拔、職責的確定及其與行政監管機構和自律監管組織的關系等方面予以建構和完善。

對于以媒體為代表的社會公眾監督，有人認為其僅限于形成輿論導向、增加公眾對金融消費糾紛的關注度等隱性作用，盡管公眾監督存在此局限性，然而在現代社會，媒體仍被稱為“第四權力”，具備不可估量的社會影響力。筆者認為，新聞媒體在對金融消費過程中產生的侵權問題進行披露的同時，還應承擔起教育和引導金融消費者的責任。例如:設置相關的媒體版塊，邀請專業人士為消費者答疑解惑;定期整理發布典型性案件，為消費者提供指導;總結金融消費活動中常見的陷阱、誤區并予以披露。

總之，不論是第三方組織，還是媒體，其作為社會力量最終代表的都是廣大的消費者群體，代表金融消費的主體。因此，在更新行政監管和加強自律監管的同時，也要充分重視社會監管對金融消費者保護所起的作用，進一步增強其主動性和積極性。

市場經濟的健康運行、金融消費者的保護離不開行政監管、自律監管、社會監管的有機統合，同時各項監管措施要張弛有度。追求自由化、效率化的金融領域，在強化自律監管和社會監管的同時，不可忽視行政監管的必要性。正如臺灣金融研訓院董事長許嘉棟曾表示的，對于金融監管政府不能完全放任，政府也要管。但監管的主要目的是顧慮金融安定，避免風險。“我們采取寬或嚴的任何措施都有利有弊，必須兩邊都顧及，并盡可能趨向平衡”①單憬崗:《后金融危機時代的金融監管方式要轉變》，載《海南日報》2010年4月11日。。所以，只有三類監管有機統一，相互補充、相互配合，才能在保護金融消費者的工作中收到最大實效。

四、值得思考的問題

前文從當前我國金融消費者所處之境遇入手，基于金融監管的角度對金融消費者保護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做了初步分析，但是研究過程中仍然存在諸多值得思考和完善的地方，當然這也是下一步工作要攻克的難題。

(一)特殊金融消費者群體的保護

隨著收入的增加和理財觀念的開放，越來越多的農村消費者、老年消費者參與進金融消費活動中，然而由于缺乏經驗、判斷力差等原因，他們常常易被誤導甚至受到欺詐。有這樣一個案例:消費者徐女士，77歲，2010年2月在重慶某銀行辦理儲蓄業務時，被工作人員誘導以定期不好，不如買既有利息、年終也可分紅，存五年可以，三年取出來也可以的理財產品而辦理了一次交清四萬存五年的該產品。后來因為生病住院急需用錢，去該銀行取錢時卻被告知原來四萬元已購買了某人壽保險公司的兩全保險，提前取款只能取三萬多了，才知道上當被保險了。①《中國消費者協會2011年老年消費者權益保護現狀調查報告》，載http://www.cca.org.cn/web/dcjd/newsShow.jsp?id=54903，2012年8月3日最后訪問。鑒于此，農村消費者、老年消費者等特殊群體的被侵權問題應當特殊對待，在美國，其金融監管機構——金融消費者保護局的內部便設有“老年金融保護辦公室”②參見馬其家:《美國的金融消費保護及其啟示》，載《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6期。，負責為62歲以上的老年人提供金融服務。我國的金融消費者保護研究正處于發展時期，對老年人的金融消費活動進行特殊監管(例如聯合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和老齡工作委員會等部門共同監督處理)，這也是順應金融創新的潮流，維護金融消費者的應有之義。

(二)信用風險監管不容忽視

風險監管層面，在加強對市場風險、流動性風險、行業風險和其他新型風險進行監管的同時，絕不能忽視對信用風險這一傳統風險的監管。信用風險監管作為巴塞爾風險監管體制的主要內容之一，對一國國內的金融監管具有借鑒意義。20世紀90年代，美國聯邦儲備銀行主管國內銀行檢查部門的高級副行長羅伯特·A.歐薩利文在論及銀行資產質量說道:“在多年的銀行檢查工作中，信貸資產質量低下往往是銀行產生嚴重問題甚至倒閉的罪魁禍首?！雹跩oseph J.Norton，Devising International Bank Supervisory Standand，Martinus Nijhoff Publishers，1995，p.51.因此，不放松信用監管，防范道德風險有利于金融業務乃至整個金融市場的正常運行，也可從側面起到保護金融消費者的作用。

(三)對監管機構的監管問題

“不受限制的政治權力乃是世界上最具動力的、最肆無忌憚的力量之一，而且濫用這種權力的危險也是始終存在的”④［美］E.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律哲學與法律方法》，鄧正來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377頁。。金融監管領域的行政監管作為一種公權力，其本身便應受到相應的監管，盡管防止監管權力的濫用對保護金融消費者及維持金融市場的運行都有很大意義，但目前我國理論界和實務界均未對此問題提出有效的規范措施。因此，對監管機構行為的規范或可做新的探討。

(四)賠償主體的界定與責任劃分

金融消費糾紛的產生到解決必然涉及多個主體，包括金融機構、消費者、行政監管機構、中介機構等，其中各個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如何?各主體對金融消費糾紛是否承擔責任以及責任如何劃分?消費者有權向哪些主體要求賠償?學者們尚未對這些進行有益探討，然而這一系列問題的解決對有效保護金融消費者權益大有裨益。

(初審編輯 劉 慶)

Financial Consumer Protection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inancial Supervision

Lu Yuting

Upgrades in the level of financial innovation require increasing“Financial Consumer Protection”.At present，consumers of financial systems are in a worrying situation，and their role is embarrassing.The relevant tort forms have become increasingly diverse，and many factors hinder consumer ability to protect their rights and interests.Protection of the financial consumer，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inancial supervision，not only meets the requirements a market-based su-pervision policy，but also meets the need of conformity with the social tendencies of financial innovation.Integrations of administrative supervision，financial industry self-regulation，and social supervision，paying attention to special problems，should be the feasible path to effectively protect financial consumer.

Financial Consumer Financial Supervision Path Analysis

*盧玉婷，中國海洋大學法政學院經濟法專業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