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際和諧：魯迅散文的一個精神期待

（遼寧師范大學研究生院，遼寧大連 116029）

魯迅是舊世界的經歷者和新世界的開拓者，從自身的深切經驗出發，在散文的娓娓道來中展現代際間的隔膜問題。魯迅真正的偉大之處在于他不僅揭示出代際沖突，且提出了促進代際和諧的合理方法，自己也踐行著這些理念，為促進代際和諧做著不懈努力。

一、《五猖會》的主題并不囿于批判封建家庭教育，更在于對代際沖突的揭示

魯迅的散文《五猖會》寫于1926年5月25日，在對兒時生活回憶的絲縷中，為我們勾勒了一幅封建家庭“教子圖”，真實地再現了代際問題：

我笑著跳著，催他們要搬得快。忽然，工人的臉色很謹肅了，我知道有些蹊蹺，四面一看，父親就站在我背后。

“去拿你的書來。”他慢慢地說。

……

“給我讀熟。背不出，就不準去看會。”

他說完，便站起來，走進房里去了。

我似乎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但是，有什么法子呢？自然是讀著，讀著，強記著……[1]271

魯迅正興高采烈的憧憬著即將上演的罕逢盛事——東關賽會，這是幼時的魯迅心中常存的渴望，因此是“笑著跳著”充滿了期待，并不斷催促著大家動作要快。忽然間覺察工人的臉色“很謹肅了”，魯迅已知道事有蹊蹺，環顧四周，原來父親站在背后。父親突然出現并且要求魯迅背書。魯迅“忐忑著”“擔著心”拿了書，乖順地跟著父親誦讀，過程簡單，但內心的復雜程度可想而知。“背不出，就不準去看會”，這“似乎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冷卻了魯迅歡樂的情緒。“但是，有什么法子呢？”，無可奈何，不能反抗也無力反抗，只好硬著頭皮去應付。在強勢的父親面前，這無情的要求，也只能是在發出一聲嘆息后，順從地去做。對書的內容的記憶，魯迅說“就是這樣的書，我現在只記得前四句，別的都忘卻了；那時所強記的二三十行，自然也一齊忘卻在里面了。”《鑒略》在當時是非常受重視的，可以讓初學的兒童知道從古到今的大概歷程，這自然是好的，但是魯迅卻道“然而我一字也不懂。”這類書籍內容超出兒童理解與認知范圍，可父親卻全然不理會這些。看會應用的物件已經準備完畢，“家中由忙亂轉成靜肅了”，只等待著魯迅一人，而魯迅還在為背書困擾著，此時多么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為自己解圍，但母親，工人，長媽媽都是愛莫能助，都無法營救。“聽到自己急急誦讀的聲音發著抖”，猶如深秋蝸居在草窠里的蟋蟀在夜中的鳴叫，如此悲涼與惆悵，映襯著此刻魯迅內在的心境，無助而又無力地掙扎與呻吟著。一段心理煎熬過后，魯迅終于拿書走進父親的書房，“一氣背將下去，夢似的就背完了。”如“夢”的過程，不知其意囫圇吞棗的學習，在魯迅看來終于是完成了父親交代的任務。愿望達成，可以去啟程觀看最為期待的五猖會了，而魯迅對此卻感覺不到什么趣味了。“直到現在，別的完全忘卻，不留一點痕跡了，只有背誦《鑒略》這一段，卻還分明如昨日事。”這次背書痛苦的記憶在魯迅腦海中揮之不去，恍如發生在昨日那樣真切與清晰，不說是一場夢靨，也無疑給魯迅幼小的心靈帶來難以愈合的創傷。

“我至今一想起，還詫異我的父親何以要在那時叫我來背書。”這一問詰的語氣作結，意味深長，不禁讓人掩卷沉思。全文中魯迅對父親并沒有譴責的話，卻在字里行間流露出了困惑，長輩何以就不能理解孩童的心理呢？他們只是按自己的意愿來處置兒童，不尊重理解兒童，兩代人之間存在著代溝問題。封建的家庭制度，規定了家長為全家的至尊，擁有絕對的權威。這種思想已經根深蒂固地滲透于社會生活和人們的生活觀念中。魯迅的父親作為周家掌權者，自覺地遵循著封建大家長的原則，而魯迅作為周家的長子，從出生之日起就已經有人替其謀劃好一切。父親不會實際去考慮魯迅的所愿所愛，而是一味地強加與施迫。父親身上有著一貫的冷漠與不可反抗的威嚴，這必然讓年幼的魯迅與父親產生距離感﹑隔膜感，二人間架起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魯迅在《五猖會》中不僅批判封建家庭教育，并且揭示了父子之間的代溝問題。

二、《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與《二十四孝圖》也并不拘泥于封建禮教對兒童的迫害，且側面展示了代際隔膜問題

封建禮教同樣不理會兒童的心理和天性的發展。魯迅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呈現一個孩童自由玩樂的天性，使我們看到了兒童對自由的渴望，同時感受到了代際隔膜問題。

在百草園這片“樂園”中，魯迅盡情地觀察著碧綠的菜畦，高大的皂莢樹，肥胖的黃蜂，輕捷的叫天子；聆聽著油蛉的低唱，蟋蟀的彈琴；品嘗著紫紅的桑葚，酸甜的覆盆子；斷磚里的蜈蚣和斑蝥也充滿新奇；冬天里捕鳥樂趣無窮，“美女蛇”的故事更增神秘感……如此快樂豐富的生活在家里人送“我”去私塾讀書后便戛然而止了。“我不知道為什么家里的人要將我送進書塾里去了，而且還是全城中稱為最嚴厲的書塾。”[2]289這是令魯迅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三味書屋是封建時代的書塾，在這里讀書也阻擋不住兒童尋找樂趣的天性。魯迅和伙伴們折花壇上的臘梅花，在地上﹑桂花樹上尋蟬蛻，捉了蒼蠅喂螞蟻……在被先生發現后，便溜回座位上讀書，而在先生讀書入神陶醉其中時，又重新活躍起來：有的在指甲上做戲，魯迅則在荊川紙上描繡像。在枯燥的私塾生活里我們看到一群天真爛漫的孩童對自然的向往和對自由的渴望。而幼時的魯迅在家人的安排下，不得不收斂自己的快樂。時隔三十多年后，魯迅以兒童的眼光和心理進行敘寫，不僅僅展示了封建教育的弊端，更為重要的是從刻畫自己兒時心理與行為過程中，揭示了兩代人之間的隔膜，意在告訴父母及教師，要認識和分析兒童的心理，正確對待和理解兒童的行為，不要壓制兒童的天性，要讓其適情任性自然成長。

《二十四孝圖》中，魯迅在批判封建禮教對兒童產生迫害的同時，還指出就是在這些封建思想影響下讓其與親人產生了隔膜。《二十四孝圖》中所提倡的是一種封建孝道，魯迅在“請人講完了二十四個故事之后，才知道‘孝’有如此之難，對于先前癡心妄想，想做孝子的計劃，完全絕望了。”[3]261中國自古講求“百善孝為先”，孝本無可厚非，但像“老萊娛親”的把“肉麻當有趣”，“郭巨埋兒”的把無情為倫常之類，便讓人猶生惡意，退避三舍了。《二十四孝圖》中的孝道是以“長者為本位”的封建孝道，在這樣的封建禮教書籍的熏染下，兒童天性變得扭曲，個性得到束縛，才智也因此受影響。而且把自然而本能的愛，變得復雜和殘忍。這種幼者服從長者，做長者犧牲的舊見解是極其有害和泯滅人性的，把純潔的兒童教導得循規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讓幼年的魯迅總怕“父母愁窮，怕看見我的白發的祖母，總覺得她是和我不兩立，至少，也是一個和我的生命有些妨礙的人。后來這印象日見其淡了，但總有一些留遺，一直到她去世……”[3](263)在這類書籍的熏染下，魯迅與親人間形成一道障壁，產生了代際問題，留下了不可彌補的遺憾。

中華民族歷來有尊重長者的傳統，這是一種良好的風尚。但是在封建綱常的強化下，逐漸衍化成一種家長制，這自然形成一種長幼不平等的態勢。幼者在長者的管制及舊禮教的熏陶下，個性發展受到壓制，甚至毀滅幼者的發展能力，正如魯迅所言：“污蔑了古人，教壞了后人”。魯迅因此大聲呼喊“救救孩子”，要從吃人的封建禮教的奴役下拯救未曾吃人的孩子，對阻礙兒童成長的封建毒瘤予以廢除，以減少代際沖突，為促進代際間和諧開辟道路。

三、魯迅為促進代際和諧，提出了“以幼者為本位”的理念

魯迅童年的生活經歷及在封建大家族中感受代際沖突，促使他以不懈的努力，來為下一代爭取光明，追求著代際間的和諧。1919年魯迅發表了著名的社會評論《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他有感于中國親權重，父權更重這一普遍存在的家庭問題，立足社會現實，從人道主義出發，提出了更為合理的親子關系，對于舊式的人倫關系是一股清新的人文主義之風，是為促進代際和諧而提出的合理理念。魯迅說“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4]135

魯迅首先關注到生物界與人類社會在進化上存在著共通性，即：對待新生命要保存﹑延續﹑發展。在人的本能，食欲和性欲滿足的情況下，生命能夠保存；父母精神和體質上的康健，為延續生命提供保障；那究竟該怎樣發展這可貴的生命呢？“這樣，便是父母對于子女，應該健全的產生，盡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4]141具體說開來就是：尊重孩子的世界，順從孩子心理特點，理解孩子的行為，關注兒童行動，研究兒童事業，切忌“蠻做”；長者要學會改變自己的身份，從“命令者”的角色轉化為“指導者協商者”，全力培養孩子的道德、智識、體魄及創新精神；父母還要盡教育的義務，培育孩子的自立能力，讓孩子成一個獨立的人。魯迅曾說過中國向來有兩種父親——“人之父”和“孩子之父”。“孩子之父”是父親永遠保持著一種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姿態，孩子只能仰視著你，父親從不會試著放低自己去傾聽孩子內心的呼喊，以致孩子與你漸行漸遠。“人之父”會盡自己的力量讓孩子的稚氣，由天性自然流淌著，直至康健地長大。“人之父”教導下的孩子自然會成長為獨立的人。魯迅提出的這種“以幼者為本位”的理念，顛覆了傳統家庭中父對于子的絕對權威，提出父母要減少權力思想，而要增強義務思想和責任心。父母對于子女“恩”的觀念要轉化為對子女的“愛”，拋棄“父兮生我”而“責望報償”的舊觀念，要懷著“絕無利益心情”去摯愛自己的孩子，對下一代負責，勇于自我犧牲。在寫好本文兩日后，魯迅看到日本作家有島五郎的小說《與幼者》，覺得其中“很有許多好的話”，引用了幾段，寫下了《隨想錄六十三“與幼者”》，再一次說明父親對于子女應有的態度。不要求子女報恩，要鼓勵子女拿自己“做一個踏腳”，超越前輩，“向著高的遠的地方”走去[5]380。這些都為處理代際間問題做了很好的指向，促進了代際和諧。

魯迅作為舊世界的經歷者與新世界的開拓者，一面“清結舊賬”，一面“開辟新路”，強調孩子是未來的希望，關注兒童發展，是一件“極偉大的要緊的事”，但面對積習嚴重的舊式父子關系，極其嚴重的代際問題，又感到這是“一件極困苦艱難的事”。但魯迅并沒因此而氣餒，而是更加關注兒童教育及其成長，為代際和諧尋求更好的方法。

四、魯迅后期雜文，同樣關注著代際問題，對當時的兒童教育給予了批評

魯迅后期雜文，同樣關注著代際問題。魯迅時刻關注兒童教育問題，從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兩方面給予了批評，指出不合理的兒童教育是產生代際問題的原因。在最為基礎的家庭教育方面，魯迅總結到：

中國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兩種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點也不管，罵人固可。打人亦無不可，在門內或門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網的蜘蛛一般，立刻毫無能力。其二，是終日給以冷遇或呵斥，甚而至于打撲，使他畏葸退縮，仿佛一個奴才，一個傀儡，然而父母卻美其名曰“聽話”，自以為是教育的成功，待到放他到外面來，則如暫出樊籠的小禽，他決不會飛鳴，也不會跳躍。[6]580

可見這兩種教育方法是兩個極端，不論是放任不管還是管理過度都不會有理想的效果，催生出的兒童都難以適從社會。且不說進入社會是何等的無力，便是在兒童階段就會與別國兒童顯現出差異。中國和日本的孩子從外貌體征上并無大的不同，但從孩子的行為舉止和精神狀態上便可快速判斷“溫文爾雅，不大言笑，不大動彈的，是中國孩子；健壯活潑，不怕生人，大叫大跳的，是日本孩子。”[7]83兩國的孩子相比之下，中國孩子是靜態的，低眉順眼，唯唯諾諾，是馴良的樣子，“馴良之類并不是惡德，但發展開去，對一切事無不馴良，卻決不是美德，也許簡直倒是沒出息。”[7]83子女在父母不科學的教育下發展得毫無生氣，對父母的一味順從，是缺少溝通與交流的結果，也正是與父母隔膜的體現，可見代際問題普遍存在。兒童的正確培養是要向著健康頑強活潑式的“洋氣”發展。中國人的本質上是存有這些優點的，“但因了歷朝的壓抑，已經萎縮了下去”，魯迅指出了出現這種狀況的深層原因，孩子的天性的確是被人為的扭曲了，父母應充分尊重與解放兒童的天性，適時溝通，合理的調和代際問題，促使代際間的關系更為融洽。

“看到了講到‘孔乙己’，就想起中國一向怎樣教育兒童來。”[8]271在私塾里，念的是《三字經》《百家姓》等，灌輸傳統和封建倫理觀念，“從學校里造成了許多矛盾沖突的人”，又造就出許多“老古董”。教育界也只是為了“時勢所趨，只得施一點所謂教育”，認為“只要付給蠢材去教就足夠。于是他們長大起來，就真的成了蠢材”[9]38古往今來，各種教科書繁目眾多，但內容卻還是“新瓶裝舊酒”，逃脫不出封建思想的樊籠也必然帶有統治者的意志。父母一代就已在這樣的教育下身受其害，“然而我們是忘卻了自己曾為孩子時候的情形了”，身為父母后，為什么還要讓歷史重演呢？“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他常常想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到地面下的情形，想到花卉的用處，想到昆蟲的言語；他想飛上天空，他想潛入蟻穴……”[9]37天真的，純潔的孩童是可愛的，父母在選擇給他們的讀物上要拋棄那些帶有惡濁的色彩與死板的圖畫一類，切實地了解兒童生活狀態和心理需求，還其一片真實而無濁的世界。讀物猶如兒童的精神食糧，父母如果科學合理地為兒童挑選，是可以拉近兩代人之間的感情，促進代際和諧的。

五、魯迅不僅期待代際和諧，而且身為父親后，為促進代際和諧不懈努力

魯迅一直關注兒童教育問題，童年時與父親之間存在著隔膜，但魯迅說“我很愛我的父親。便是現在，也還是這樣想。”[10]298雖是懂得父親對自己的愛，但也絕非贊同為自己安排的一切。故人已去，二人間的隔膜不可愈合，而最好的補救方法是不要重蹈覆轍。身為人父的魯迅，從為人子的經歷中吸取經驗，踐行著合理的為父之道，為促進代際和諧做著嘗試。1929年9月27日，魯迅幼子海嬰出生，魯迅又增添了一個身份——父親。面對幼小的新生命，從父親胸懷里未感到多少溫暖的魯迅，以加倍的愛來填補著自己過往的遺憾。

孩子出生后，魯迅的細心與溫情展現得淋漓盡致：親昵的呼喚，生病時的無微不至，以至于家具的擺放，孩子的喂養等瑣事也親力親為。讓人在驚奇之外，不禁會贊頌這愛力的偉大。“好像那雄鴿，為了喂哺小雛，就是嘴角被啄破也不肯放開它的責任似的，他是盡了很大的力量，盡在努力分擔那在可能范圍里盡些為父之責的了。”[11]124隨著孩子的長大，其愛玩鬧，執拗頑皮的天性也顯露出來，魯迅也有忍不住的時候，但至多是用紙卷成圓筒輕輕打去，在其“威嚴”下可換取海嬰的聽話，也無傷父子之間的融洽，二人間是一種接近純真的狀態。在與妻子許廣平的一次交談中，提到對孩子責備后的撫慰問題，魯迅的一句“那里只是海嬰這樣呢？”無意中，將心里的秘密托出。幼年的魯迅，在父母的責備后，內心是多么期許能得到父母的安撫，哪怕一句話，一個眼神，也會讓他心里舒暢，也不會與父親產生隔閡。對于海嬰的無理取鬧，索取紙張亂涂時，一向節儉的魯迅則顯得很“縱容”，因為“他更珍惜兒童時代求得的心情，以他小時候的經驗，教訓過他，總多方給他滿足。”[11]131回想自己兒時從長媽媽手里如獲至寶似的接過《山海經》時，那感激和欣喜是不可言喻的。孩子的需求是微小的，而父母往往不會去滿足的，這也是產生代際問題的誘因。

做了父親的魯迅，性情也大有改觀，以前除了去書店，對其他的店面是不會理會的，有了海嬰后，有機會一定要到大公司的玩具攤上，給海嬰挑選玩具。魯迅領悟到“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12]188而當時市面上的玩具大多由外國引入，兒童難以得到合理健康的教育和娛樂，身心會因此受到戕害，魯迅對此十分關注。回想幼年的魯迅，除了與自然為伴外，恐怕玩具也是寥寥無幾的，還記得迎神賽會后魯迅得到的那個“吹都都”嗎？一個小小的哨子，制作之粗糙，取材之簡單，爛泥，彩紙，竹簽，雞毛相互組合構建，吹起來聲音刺耳，這樣一件非精良的哨子，也是魯迅難得的一件紀念品。對于海嬰還是盡全力的滿足吧。對于讀書，魯迅的態度也是很開明的，他最初去讀的地方是私塾，第一本讀的是《鑒略》。對海嬰則是隨時隨地灌輸普通知識，寓教于娛樂中，并不計較對書本的研究，孩子自身的自修是要緊的。魯迅賦予海嬰種種的愛，或許是不想讓其回顧童年時感到的是“悲哀的吊唁”，而是快樂與幸福的。在與海嬰的點滴中我們看到了魯迅的溫情，“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13]464興風長嘯的猛虎都時刻關切地回望著他的小老虎，那么，我們為什么不應當撫愛后輩，關心下一代的成長呢？魯迅以此詩表達了心意，真心地關愛下一代，減少摩擦與隔膜，為促進代際和諧努力踐行著。

魯迅“生長在大家庭中，一切戕害兒童天真的待遇，受得最深，記得最真，絕對不肯讓第二代的孩子再嘗到他所受的一切。”[11]139提倡的教育是“順其自然，極力不多給他打擊，甚或不愿多拂逆他的喜愛”，[11]139這無悖于他的以“幼者為本位”的理念，是一種融洽、合理的親子關系，是對代際和諧期待與促進代際和諧所做的不懈嘗試。

[1]魯迅.朝花夕拾·五猖會[M]//魯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2]魯迅.朝花夕拾·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M]//魯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3]魯迅.朝花夕拾·二十四孝圖[M]//魯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4]魯迅.墳·我們現在怎樣作父親[M]//魯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5]魯迅.熱風·隨感錄六十三“與幼者”[M]//魯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6]魯迅.南腔北調集·上海的兒童[M]//魯迅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7]魯迅.且介亭雜文·從孩子的照相說起[M]//魯迅全集：第5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8]魯迅.準風月談·我們怎樣教育兒童的？[M]//魯迅全集：第5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9]魯迅.且介亭雜文·看圖識字[M]//魯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10]魯迅.朝花夕拾·父親的病[M]//魯迅全集：第 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11]許廣平.欣慰的紀念[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12]魯迅.野草·風箏[M]//魯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13]魯迅.集外集拾遺·答客誚[M]//魯迅全集：第 7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