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輝
(西南大學 中國新詩研究所,重慶 400715)
萊蒙托夫全名為米哈依爾·尤利耶維奇·萊蒙托夫(1814-1841),他的作品充滿了強烈的反抗性和戰斗精神。中國對其作品的大規模翻譯起于抗戰時期,大后方成為萊蒙托夫譯介的重鎮,出版和發表了萊蒙托夫的主要長詩和小說作品,有的作品甚至出現了多個譯本,在中國萊蒙托夫譯介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萊蒙托夫的詩歌作品很早就引起了中國人的關注,1907年魯迅撰寫《摩羅詩力說》的時候就將其作為具有反抗精神的重點詩人加以介紹。然而,萊蒙托夫詩歌作品的大量譯介卻是在抗戰時期,尤其是大后方在萊氏詩歌作品的譯介歷程中具有重要意義。
萊蒙托夫是俄國19世紀初繼普希金之后的大詩人,他一生創作了很多詩歌,其中最主要的兩個詩篇是《魔鬼》和《姆采里》。對于萊蒙托夫詩歌的翻譯,抗戰大后方取得了全面的突破,他的主要長詩作品均在大后方得到了譯介,在萊氏的翻譯歷程中翻開了新的篇章。1942年,星光詩歌社出版了路陽翻譯的長詩《姆采里》,1942年9月,重慶文林出版社出版了《惡魔及其他》(萊蒙托夫選集1),收入了鐵鉉翻譯的《姆采里》、李嘉翻譯的《關于商人卡拉西尼科夫之歌》和穆木天翻譯的《惡魔》等3首敘事長詩,書的末尾收錄了戈寶權的《關于<姆采里>等詩篇的介紹》作為全書的跋文。1942年11月,上海出版發行的《蘇聯文藝》上發表了余振翻譯的長詩《逃亡者》。盡管該詩最早不是在抗戰大后方翻譯刊行的,但是到了1946年4月,昆明東方出版社出版了梁啟迪重譯的《逃亡者》,除長詩《逃亡者》之外,還收錄了17首萊蒙托夫的短詩,而且還有譯者序言、艾亨鮑姆的《萊蒙托夫評傳》以及萊蒙托夫年表。除了這些單獨以萊蒙托夫的詩集命名出版的譯作之外,許多蘇聯(俄國)詩歌的翻譯合集中也收錄了萊氏的詩歌,比如1944年6月重慶峨眉出版社出版了由黃藥眠翻譯的《沙多霞》(蘇聯抗戰詩歌選),其中收錄了俄國時期的大詩人普希金和萊蒙托夫的詩歌4首。具有反抗精神的萊氏作品被附加到蘇聯抗戰詩歌的行列,看來大后方對萊蒙托夫詩歌的譯介還是受到了戰時語境的影響,當然也說明了萊蒙托夫詩歌作品的譯介對鼓舞中國人的抗戰具有積極的意義,他作品中的反抗精神是抗戰大后方對其翻譯的重要原因。除此之外,在中國讀者的萊蒙托夫接受視野中,該俄國詩人還被冠以“現實主義”的名號。比如李大釗先生1918年撰寫的《俄羅斯文學與革命》中認為他的詩歌具有現實主義情懷,其作品的魅力并不在于藝術表現形式上,而在于他的“詩歌之社會的趣味,作者之人道的理想,平民的同情。”(此文當時沒有發表,后來被整理發表在《人民文學》1979年第5期上)
抗戰大后方出版的文學刊物通過紀念專欄的形式對萊蒙托夫的詩歌作品作了翻譯介紹。首先是《新華日報》和《中蘇文藝》在萊蒙托夫誕辰125周年和逝世100周年之際開辟紀念專欄來翻譯或介紹萊氏的作品。1939年10月,重慶出版的《中蘇文藝》第4卷第3期開辟了“萊蒙托夫一百二十五年誕辰紀念”,其中收入了戈寶權先生撰寫的介紹性文章《俄國大詩人萊蒙托夫的生平及其著作》,同時刊發了戈先生翻譯的《萊蒙托夫詩選》以及小說作品《塔曼》。1939年10月15日,《新華日報》發表了戈寶權翻譯的羅果夫作的《紀念偉大的俄國詩人萊蒙托夫》一文。《新華日報》(1941年)主要刊載了《(蘇聯)全國籌備紀念萊蒙托夫祭辰》(3月13日第一版)和戈寶權主筆的《詩人萊蒙托夫的一生》來紀念這位偉大詩人逝世一百年。《中蘇文藝》第8卷第6期文藝專號于民國三十年六月廿五日出版,該期刊物特設為《萊蒙托夫逝世百年紀念特輯》,其中收錄了葛一虹翻譯的詩歌《生命之杯》、李嘉翻譯的庫司泰·卡泰格洛夫作的《在萊蒙托夫的石像前》、谷辛翻譯的《舊俄及蘇聯作家論萊蒙托夫》(包括伯林斯基、車爾尼雪夫斯基、托爾斯泰、契訶夫、海爾岑、高爾基等對萊蒙托夫及其作品的評價文章)、黎璐翻譯的V·尼阿斯達德作的《關于萊蒙托夫》、思光翻譯的A·托爾斯泰作的《偉大的詩人》、蘇凡翻譯的D·勃拉果夷作的《偉大的詩》、小畏翻譯的斯特拉赫作的《關于萊蒙托夫的名作<商人之歌>》。1944年10月,《中蘇文化》第15卷8-9合刊中的“中蘇文藝”欄目推出了“紀念詩人誕辰一百三十周年”的組詩,以《萊蒙托夫詩抄》為名發表了戈寶權、余振、朱笄翻譯的九首詩歌。抗戰大后方翻譯的這些評介萊蒙托夫的文章讓中國人進一步認識和了解了其人其作,推動了萊蒙托夫及其作品在中國的傳播和接受。
還有大量的譯詩散見于大后方的各種報刊雜志。重慶出版的《文學月報》在1940年10月發表了穆木天翻譯的長詩《惡魔》和李嘉翻譯的《關于商人卡拉西尼科夫之歌》,這是萊蒙托夫的長詩《惡魔》在中國發表的最早譯本。戈寶權是抗戰時期翻譯和介紹萊蒙托夫最力的譯者,1943年6月,重慶出版的《中原》雜志上以《萊蒙托夫的詩》為題刊發了他翻譯的10首詩歌:《再會吧,污穢的俄羅斯》、《夢》、《無題》、《我寂寞,我悲傷》、《感謝》、《小詩(譯自歌德)》、《天空和星星》、《你還記得嗎?》、《不要哭吧,我的孩子》、《姆奇里(第四節)》。這十首詩歌中有萊蒙托夫翻譯的歌德作品,也有萊氏著名長詩《姆采里》的節譯。1944年6月,《文藝先鋒》4卷6期上發表了《M·萊蒙托夫詩選》,譯者信息不詳。此外,張俗翻譯的《孤獨》一詩刊登在《文學新報》1卷2期上,魏荒弩翻譯的萊蒙托夫的詩歌《無題》發表在《火之源文藝叢刊》2-3合期上。在桂林出版的文藝期刊也發表了多首萊蒙托夫的詩歌譯作,比如1941年9月8日,《文藝》(桂林《大公報》副刊)第72期上發表了蘭娜翻譯的《萊蒙托夫詩選》。1942年1月29日,桂林出版的《詩創作》第7期推出了“翻譯專號”,共計推出了5首萊蒙托夫的譯作:茜北翻譯的《且爾克斯之歌》、之汾翻譯的《當田野間黃色的麥苗》和《孤帆》、趙蔚青翻譯的《惡魔》和《浮云》。此外,趙蔚青還翻譯了一首蘇聯詩人海塔古洛夫刻寫萊蒙托夫的詩歌《在萊蒙托夫紀念碑前》。
萊蒙托夫的長詩《惡魔》在大后方出現了穆木天和趙蔚青的兩個譯本,而另一部著名的長詩《姆采里》出現了路陽、鐵鉉、鄒絳和戈寶權的譯本或節譯本,這里重點談談萊蒙托夫的長詩《姆采里》在抗戰大后方的譯介情況。就期刊上發表萊蒙托夫長詩《姆采里》的情況而言,戈寶權1943年的節譯還不算先行者,據查證,早在1942年8月就有名為鄒絳的譯者在桂林《詩創作》雜志上發表了長詩的全部譯文。1992年臺北國立武漢大學校友會創辦的《珞珈》雜志上登載了《樂山時期武大的文化生活》一文,其中有一段關于鄒絳的文字:“現在的老翻譯家、詩人,當年的外文系學長鄒絳(原名德洪)那時就在桂林的《文化雜志》上發表了他譯的俄國萊蒙托夫的長詩《不做法事的和尚》(又譯《童僧》),在《新華日報》的《文藝陣地新集》里發表了他譯的W·惠特曼的詩《鼓點》,在桂林的《野草》雜志上發表過雜文《沉默之淚》,他在那時就已經嶄露頭角。”[1]姑且不論對鄒絳原名鄒德鴻書寫的錯誤,這段文字沒有記錄鄒先生發表譯文的確定時間,而且譯文題目和發表刊物的名稱也有較大誤差。筆者查閱了抗戰以來在大后方出版的文藝期刊上的翻譯作品,收集到關于鄒絳翻譯活動的如下信息:1942年8月15日,在《詩創作》第14期上發表了翻譯俄國詩人萊蒙托夫(當時譯名為萊芒托夫)的長詩《一個不作法事的和尚》;1942年11月10日,在《文化雜志》3卷1期上發表了翻譯美國詩人惠特曼的詩歌《惠特曼詩抄》;1943年4月26日,在《新華日報》副刊上發表了翻譯美國詩人惠特曼的詩歌《惠特曼詩二首》;同時在《詩叢》第6期上發表了翻譯俄國詩人涅克拉索夫和屠格涅夫(當時譯為屠乞夫)的詩歌《譯詩二章》。鄒絳先生早期的翻譯活動沒有引起研究者足夠的重視,人們在討論20世紀40年代中國對萊蒙托夫的譯介時,往往忽略了鄒絳翻譯的長詩《一個不作法事的和尚》以及他的介紹文章《關于<一個不作法事的和尚>》。比如有學者在談萊蒙托夫詩歌的翻譯時說:“到了40年代,他(萊蒙托夫——引者)的許多重要詩作都已有了中譯。1942年4月,星火詩歌社出版了由路陽據英譯本轉譯的長詩《姆采里》(《同僧》),書末附有戈寶權的《詩人的一生》一文及譯者后記;9月,重慶文林出版社出版《惡魔及其他(萊蒙托夫選集1)》,內收《姆采里》(鐵弦譯)、《關于商人卡拉西尼科夫之歌》(李嘉譯)、《惡魔》等3部敘事長詩”。[2](323)這段文字對上世紀40年代中國的翻譯情況缺乏全面把握,只提及了出版書籍中的翻譯文學而忽視了繁復的期刊雜志上的文學翻譯作品,這也是當前很多翻譯文學史撰寫存在的普遍問題。
由于抗戰大后方出版的期刊繁多,很多刊物現在已經無法查找,因此,以上關于萊蒙托夫詩歌在大后方翻譯情況的梳理必然存在一定的疏漏。但透過這些翻譯作品集或散布在期刊中的譯作,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抗戰大后方在萊蒙托夫詩歌作品的翻譯和研究上取得的豐富成果。
萊蒙托夫的小說被翻譯到中國來的最早時間是1907年。阿英說:“吳梼最早的敦請了密克海·萊芒托夫東來。他所譯的,是萊芒托夫的小說《銀扭碑》。這書是光緒三十三年(1907)由商務出版,為‘袖珍小說’之一。中國讀者,知俄國文壇有萊芒托夫其人,實自此始。”[3]這與魯迅介紹其詩歌作品的時間相當。
中國關于萊蒙托夫小說最早的譯本應該是吳梼根據日文版翻譯的《當代英雄》中的《銀鈕碑》(今天通譯名為《蓓拉》)。《當代英雄》最早的全譯本是1930年楊晦根據英語本轉譯的《當代英雄》,該書由上海北新書局出版。抗戰大后方對萊蒙托夫名作《當代英雄》的翻譯具有跨時代的里程碑意義。重慶星球出版社1943年6月出版了小畏翻譯的《當代英雄》上部,包括《蓓拉》和《馬克西姆·馬克西茂啟》兩篇。此書下部依然由小畏翻譯,于1943年11月在重慶星球出版社出版,包括《塔曼》、《曼麗郡主》和《命運論者》三篇。1944年6月,重慶星球出版社將小畏翻譯的上下部合集出版,從而使萊蒙托夫的《當代英雄》有了完整的中譯本。自從小畏的譯本出版后,繼之而起的關于萊蒙托夫的翻譯至少在兩個方面沿用了該譯本的譯法,一是“萊蒙托夫”的譯名穩定下來,二是《當代英雄》中的主要人物形象“畢巧林”的譯名也穩定下來。更重要的是小畏的譯本在內容和敘述細節上都比較忠實于原文,比起楊晦先生早年的轉譯而言具有較大的改進。因此有人在評價小畏的譯本時說:“與楊晦相比,小畏譯本無論從結構、內容到細節,都更為詳實,更加忠實于原著,這個譯本可以說是1949年以前《當代英雄》最好的中譯本。”[4](29)小畏翻譯《當代英雄》的出發點和目的不是為了抗戰的需要,因為我們從他翻譯的該長篇小說上部的副標題“塞外劫艷記”(后來五十年代出版社出版的時候將之改為“塞外艷遇”)就可以看出其潛在的商業動機,譯者或出版社為了譯作的銷路而添加了這個帶有市井氣和通俗文學特點的副標題。《當代英雄》下部在出版時同樣添加了副標題“畢巧林的日記”,從“日記”的角度來窺見個人隱私仍然會吸引不少讀者的注意力。因此,兩個副標題毫不隱晦地傳遞出《當代英雄》譯作的“暢銷書”特質。
然而,萊蒙托夫個人的生活遭遇和創作氣質注定了《當代英雄》必然成為抗戰大后方文壇和諧的構成部分。我們姑且先來看看這部小說的主要內容:小說由五個故事組成,每個故事講一個片斷。第一篇《蓓拉》講畢巧林遇到年輕樸素的姑娘蓓拉,希望從對她的愛中汲取新的生活動力,可這愛非但沒能拯救他反而給蓓拉帶來了毀滅。第二篇《馬克西姆·馬克西茂啟》講畢巧林從前的指揮官和朋友馬克西姆維奇與冷漠的主人公的會面。畢巧林要去波斯,結果毫無目的毫無意義地死在路上。小說主人公的悲劇通過畢巧林的日記在心理層面上得到深化。日記分為三個故事,這便是相對獨立的《塔曼》、《曼麗郡主》和《命運論者》。《塔曼》講畢巧林出于好奇跟蹤走私者險些喪命,《曼麗郡主》可以看作是一部獨立作品,同時又是《當代英雄》份量最重的一部分。在療養期間,畢巧林出于對格魯西尼茨基的妒忌,同時也是為了間接地接近舊日情人蓓拉而佯裝追求曼麗小姐,因而遭到格魯西尼茨基的報復。畢巧林決定以一場決斗了結此事。他殺死了格魯西尼茨基,拋棄曼麗小姐,但蓓拉已悄悄離他而去。《宿命論者》是一篇心理故事,是小說的最后一篇,證明畢巧林無論如何還是能夠有所作為的。畢巧林是俄國貴族子弟中的少數派,起碼他對當時的社會現實懷有不滿情緒,不像絕大多數貴族子弟那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他的身上有“覺醒者”和“反叛者”的特點,敢于為了自我理想而放棄殷實的現實生活,遠走他鄉而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種“覺醒者”和“反叛者”的形象對處于社會動蕩和變革時期的中國人而言,是一種值得學習和效仿的對象,有助于推動社會的進步。
雖然對萊蒙托夫小說作品的翻譯帶有一定的商業色彩,但由于萊氏自身具有反抗和超然的氣質,其作品呈現出來的反叛或創新力量還是對處于抗戰語境下的中國人產生了不小的震動,客觀上提升了國人的抗日情緒。
抗戰大后方對萊蒙托夫的翻譯介紹主要是基于作者和作品的抗爭精神,也與當時蘇聯文壇對萊蒙托夫的推崇有關,亦即受蘇聯文壇文學價值取向的影響。
早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爆發之前,魯迅先生在《摩羅詩力說》中就率先介紹了萊蒙托夫,認為他的作品應該劃歸浪漫主義文學的行列,因為其間充滿了強烈的反叛和斗爭精神。在這篇著名文論的第七部分,魯迅先從整體上介紹了俄羅斯文學的成就:“若夫斯拉夫民族,思想殊異于西歐,而裴倫之詩,亦疾進無所沮核。俄羅斯當十九世紀初葉,文事始新,漸乃獨立,日益昭明,今則已有齊驅先覺諸邦之概,令西歐人士,無不驚其美偉矣。顧夷考權輿,實本三士:曰普式庚,曰來爾孟多夫,曰鄂戈理。前二者以詩名世,均受影響于裴倫;惟鄂戈理以描繪社會人生之黑暗著名,與二人異趣,不屬于此焉。”其中“來爾孟多夫”在今天通譯為萊蒙托夫,在魯迅看來他的主要文學成就體現在詩歌創作方面。接下來,魯迅先生花了一整段的文字來評述這位偉大的俄國詩人,認為萊蒙托夫受到了拜倫、普希金等人的影響,但在根本上卻與雪萊有相似之處:“顧來爾孟多夫為人,又近修黎。修黎所作《解放之普洛美迢》,感之甚力,于人生善惡競爭諸問,至為不寧,而詩則不之仿。初雖摹裴倫及普式庚,后亦自立。且思想復類德之哲人勖賓赫爾,知習俗之道德大原,悉當改革”。[5]由此表明萊蒙托夫是一個勇于反抗和革命的詩人,其作品必然呈現出詩人內在的氣質。除詩歌作品之外,抗戰大后方翻譯出版的小說《當代英雄》同樣具有“摩羅”的特征,小說主角畢巧林的身上也透露出抗爭的精神和勇氣。大后方屬于國民黨統治區域,廣大民眾在抗戰時期勢必會面臨雙重社會困境:一是在國民黨統治下對個體自由和精神獨立的向往,二是在日本侵略下對民族獨立和自由權力的捍衛。而這兩種困境集合在個人身上就會體現出反叛情緒。萊蒙托夫及其作品的譯介在客觀上也順應了抗戰大后方對文學創作的這種潛在需求。
萊蒙托夫是蘇聯時期受到推崇的主要的古典作家。1943年6月,戈寶權先生在《中原》雜志上發表他翻譯的萊蒙托夫的詩歌時,撰寫了一篇很長的“譯者前言”,其中主要介紹了俄國時期和蘇聯時期評論家對萊蒙托夫的評價。比如戈寶權首先引用了俄國大文藝批評家別林斯基的話,認為萊蒙托夫出現在俄國人詩歌的地平線上,無異于出現了一顆新的明亮的星。可惜的是這顆星很早就隕落了,并且是隕落在它的盛年。萊蒙托夫的創作曾受到過拜倫的影響,他曾以拜倫自擬寫道:“我是年青的;歌聲在我的心中沸騰,我真想能趕上拜倫:/我們有著同樣的心,我們有著同樣的磨難,/哦,假如我們也有著同樣的命運!”萊蒙托夫是個偉大的抒情詩人,在他的詩中也充滿著激情、懷恨和渴望自由的呼聲;他詛咒過沙皇的暴政:“污穢的俄羅斯,那奴隸的國度,統治者的國度。”他更表同情于那為沙皇所征服和奴役著的高加索的人民,他寫過詩歡迎1830年的法國七月革命,也寫過詩贊美人民的俄羅斯。對于這樣一位偉大的詩人,在二戰期間更應受到蘇聯人民的喜愛,因此戈寶權總結道:“特別是在這次蘇聯人民反法西斯的英勇斗爭中,萊蒙托夫的《鮑羅丁諾之戰》和激勵高加索人民的詩歌,又重新響在人們的耳旁,這位俄羅斯人民的光榮之子的名字,是早已成為全人民的名字了。”[6]中國當時也處于抵抗日本法西斯侵略的艱苦時期,翻譯萊蒙托夫的詩歌自然也能夠激勵中國人民勇敢地和侵略者抗爭,爭取自身的自由和民族的解放,這也成為中國文壇譯介萊蒙托夫的重要原因。
萊蒙托夫的作品“尖銳抨擊農奴制度的黑暗,同情人民的反抗斗爭。著有長詩《童僧》、《惡魔》和中篇小說《當代英雄》等。”[5]表明《姆采里》、《惡魔》和《當代英雄》是萊氏最有代表性的作品,而這三部作品在抗戰大后方都有相應的翻譯,有的甚至出現了多個譯本,表明抗戰大后方對萊蒙托夫及其作品的譯介具有全面性和整體性特點,在中國萊蒙托夫譯介史上作出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貢獻。
[1]樂山時期武大的文化生活[J].珞珈(臺北)(第112期),1992-07-01.
[2]查明建,謝天振.中國20世紀外國文學翻譯史(上)[M].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
[3]阿英.小說四談[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4]陳建華主編.中國俄蘇文學研究史論(第三卷)[M].重慶出版社,2007.
[5]魯迅.摩羅詩力說[A],魯迅全集(第一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6]戈寶權.譯者前言·萊蒙托夫的詩[J].中原(1卷1期),194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