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寶答中外記者問的語用學分析

張劍平, 王 敏

(湖北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68)

為了保證話語交際的順利進行，人們在話語交際實踐中，逐步形成了一些約定俗成的基本原則。其中合作與禮貌是兩條主要原則。

作為一種重要的國際交流形式，記者招待會在語言使用方面形成了自己的風格[1]。本文擬以溫家寶同志擔任總理時，在2003-2012“兩會”期間答中外記者問為基本語料(以下簡稱語料)，分析其中語用原則的體現。

1 合作原則

合作原則是指交際雙方為了使交際活動能夠順利進行而應遵守的基本準則。具體來說，它包括關聯準則、真實準則、適量準則、簡明準則和守序準則[2]。綜觀溫家寶的歷屆答中外記者問見面會，我們認為溫家寶的絕大部分回答遵守了合作原則。

1.1 關聯準則

關聯準則要求所說話必須與交談目的相關，也就是要切合話題。在溫家寶答記者問的現場，我們可以發現他的很多回答都體現了關聯準則。例如2005年[3]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的記者對反分裂國家法存在誤解，甚至問出“中國是不是要建設一支能夠打得贏的軍隊”這樣的問題。溫家寶立刻意識到記者擔心的是軍費問題軍事力量問題，于是回答：“至于你談到的中國軍事力量的加強，我想在這里多講兩句”。我們不得不佩服溫家寶過人的理解力，將記者語境蘊含的問題推斷出來并進行關聯回答。另雙如2011年[4]回答香港有線電視記者的問題時，溫家寶在回答完畢記者的提問后，加了一句：“對不起，我想利用這個時間還想回答一個你沒有提的問題。也就是說在‘十二五’規劃制定過程中，在香港有一種輿論，說香港‘被規劃’了。我想在這里再次強調，我們將堅持‘一國兩制’的方針，認真執行‘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嚴格遵守基本法。中央制定的‘十二五’規劃都是支持香港的發展，中央的規劃絕不會代替香港的自身規劃”。后補的這一段話與提問的主題是密切相關的，既強調了“十二五”規劃綱要把港澳單獨列為一章，也澄清了輿論的不可信，充分體現了會話的關聯準則。

1.2 真實準則

真實準則要求所說的話必須真實可靠，不能說假話，不能說根據不充分的話。這是對會話“質”的要求。溫家寶答記者問的一個重要特征便是有理有據，用事實和數據說話。例如2003年[5]香港鳳凰衛視記者提問：

熟悉您的人都說您是一個重視事實、也非常注重數據的人。麻煩您告訴我們，在目前中國國情當中，有哪些數據您認為是最為可喜的？有哪些數據最憂心、牽掛和關注的？

溫家寶回答：瑞士前駐中國大使曾經說過我的腦子像 computer(電腦)，我的腦子里確實裝了許多數字。這些數字有使我高興的，也有使我憂慮的。

接著便列舉了一串說明例子的數據，讓人不禁感嘆當好中國總理的確不容易。

1.3 適量準則

適量準則要求所說的話必須滿足交際所需的信息量，既不能不足，也不應冗余。這是對會話“量”的要求。由于每年的記者見面會時間有限，所以要求每位記者的提問限于一個，而溫家寶的回答也體現了適量準則，對于違規提了兩個問題的記者，往往一個詳答，一個簡答。例如2004年[6]新華社記者提了兩個問題，溫家寶說：“你違反規定問了兩個問題。但是我覺得你第一個問題問得很好。……至于你第二個問題，我還是想回答，但是我用很簡短的話來回答。”這就是適量準則的完美體現。

1.4 簡明準則

簡明準則要求所說的話必須簡明扼要，有條不紊，不能晦澀、啰嗦、混亂、有歧義。這是對會話方式的要求。關注溫家寶答記者問的人們會發現，他習慣用一些總結性的話來概括所要講的內容。例如2003年[5]在回答《人民日報》記者問到的政府施政綱領時，溫家寶回答：“我曾經把今后的工作概括為四句話。第一，實現一個目標；第二，抓住兩個關鍵環節；第三，解決好三個重大的經濟問題；第四，推進四項改革”。之后，他又接著說：“我又想了24個字，就是為了保證這些任務的完成，必須把握以下幾個原則：城鄉協調、東西互動、內外交流、上下結合、遠近兼顧、松緊適度。”

這種概括性的語言簡明扼要，便于記憶和理解，充分體現了會話的簡明準則。

1.5 守序準則

守序準則要求所有參與談話的人必須按發話人的話語提示、情態暗示或根據發話人所談內容的需要，積極而有序地接話。溫家寶答記者問除了擅長列舉數據外，還有一個特征是分條列舉。用“第一第二第三”的方式回答既顯得有條理又遵守了守序準則。例如2007年[7]香港經濟日報記者向他提了三個問題：“一是對香港回歸十年以來的表現，總理有什么樣的評價？二是總理對香港未來的發展有什么樣的希望？三是總理認為香港在國家未來的金融體制改革方面可以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溫家寶的回答很好體現了守序準則，第一段回答記者第一個問題，第二段回答第三個問題，而第三段則回答第二個問題。雖然看似沒有嚴格按照記者的提問順利來作答，但是總理的回答更符合邏輯，體現了其作為國家總理總攬大局、高瞻遠矚的素質。

2 禮貌原則

禮貌原則是指在話語交際中，交際雙方所應遵守的社會禮貌規范。遵守禮貌原則是保證談話順利進行并取得理想效果的重要條件。有時候為了遵循禮貌原則而不得不違反合作原則。Leech(1983)認為發話人違反合作原則把話說得間接，乃是出于禮貌的需要。他進一步提出了制約人際言語交際的六條禮貌準則，它們分別是：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一致準則、同情準則[2]。

2.1 得體準則

溫家寶答記者問的過程中很好地體現了得體準則。比如，在每屆回答記者提問前，他都向記者表示感謝。作為一國領導人，在回答記者提問前，他首先向記者朋友們問好，感謝他們的參與，也感謝全國人民對“兩會”的關注，體現了禮貌原則中的得體準則。通過這樣的開場白，總理拉近了他與眾記者及全國人民的距離，這也使得整個答記者問能夠在一種輕松和諧的氛圍中開展。此外，答記者問時常常會遇到曲解中國國情的尖刻提問，溫家寶的回答則大方得體。例如2010年[8]美國《華爾街日報》記者提問：

最近有一些外國企業抱怨說目前中國的外商投資環境不如以前這么友好，最近谷歌表示要退出中國市場，去年中國逮捕力拓公司4名員工也引起了擔憂。總理，您對這兩個事件有什么看法呢？將來中國會采取什么樣的措施讓外國企業放心？

溫家寶回答：

其實你說的情況和每年大量的外資進入中國并不完全符合。但是，我還是愿意回答你的問題。

這就是一個領導人在遇到尖銳問題時應有的氣度和得體的反駁。

2.2 慷慨準則

每年總理的答中外記者問都會持續到十二點以后，2012年的見面會持續時間最長，甚至到一點多才結束，原因就是溫家寶在原定的時間后都會主動要求多回答幾個問題，這就是禮貌原則中慷慨準則的體現。例如2003年[5]溫家寶在回答完香港鳳凰衛視記者的問題后表示：“我非常希望跟大家交流意見，因此，破例再給一個提問的機會”。類似這樣的話，溫家寶幾乎每年都會說，堅持盡可能多地回答各國記者的提問，毫不敷衍。

2.3 贊譽準則

2006年[9]臺灣人權新聞通訊社一記者措辭激烈地說：“我們今天的工業發展得再好，假如連民眾吃的水都有問題的話，總理先生，你將來的豐功偉業可能就化為烏有了。”很顯然該記者的問題是欠禮貌的，但溫家寶的回答卻顯得非常有節制：“您用極大的勇氣得到了一次發言權，而且你問的問題十分重要。”首先在稱謂上用了敬稱“您”，即使總理無論是在年齡上還是職位上都比對方要高；其次遵從禮貌原則中的贊譽準則，對記者不太禮貌的問題表示感謝。鮮明的對比反襯了溫家寶的親和力。另如2003年[5]人民日報記者問溫家寶：“新一屆政府在五年任期當中，準備確定什么樣的目標，制定什么樣的施政綱領?溫家寶答道：“我認為這是一個總理今天應該認真回答的重大問題。”溫家寶在這里依然是采用了禮貌原則中的贊譽準則，對該問題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2.4 謙遜準則

2004年[6]中央電視臺記者提問剛剛就任一年的總理如何評價過去的一年。溫家寶先是簡要地回答了一下2003年的成績，但緊接著他就表示成績只是表明過去，接著展望了任務更加艱巨的未來，并提出了希望，表明了信心。這些都體現了總理的謙遜，也是對會話謙遜準則的遵守。

2.5 一致準則

禮貌原則中的一致準則要求會話雙方應該問有所答、答有所問。面對友善正面的問題，溫家寶的回答也基本遵循了一致準則。例如2010年[8]德新社記者提問：

大國也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中國現在正在崛起，國際社會期待中國在應對全球挑戰以及政治、安全、經濟等領域的問題上發揮領導作用。我們了解，在中國政府內部也在就該問題進行著積極的討論。我想了解，中國是否有這個能力以及意愿在國際舞臺發揮更大的作用？

溫家寶意識到了記者是想問中國對外政策的基本立場，所以給出了答案：

你的問題問得還是比較平和的。實際上現在在輿論上，已經出現了“中國傲慢論”、“中國強硬論”、“中國必勝論”的觀點。你給我一個機會闡述一下我們是如何對待自己的。

接著從四個方面闡述了中國對外政策的基本立場。溫家寶毫不避諱記者的問題，甚至主動說出了世界上更為激烈的輿論，按照一致準則闡述了中國的對外政策，讓記者信服。

2.6 同情準則

在2011年[4]答記者問的最后階段，溫家寶說：

最后，在座的有日本記者嗎？……我想借此機會，向在這次災難中遇難的日本人民表示深切的哀悼，……我們將根據日本的需要，愿意繼續提供必要的幫助。請你代為轉達。

作為中國政府的領導人，溫家寶秉著禮貌原則中的同情準則，對日本大地震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和誠摯的慰問，同時出于人道主義精神表示愿意持續提供援助。這是禮貌原則的體現，也是溫家寶內心真實情感的自然流露，毫不矯揉造作。

本文結合語用學中的相關理論，對2003-2012年溫家寶同志擔任總理期間在“兩會”后答中外記者問的會話內容進行了分析。可以看到，只要兼顧了書齋與社會，就會獲得無限的活力，就會發現取之不竭的資源。同時，在本文的寫作過程中，筆者也發現相關理論并不能完全解釋記者和溫家寶之間的每一個問答，表明相關理論有一定的局限性，這也印證了當前語言學界對上述理論進行發展、完善的必要性。

[參考文獻]

[1] 胡庚申，王靜．中外記者招待會用語特征分析[J]．清華大學學報，2001(3):83-88.

[2] 邢福義.現代漢語[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435-442．

[3]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05-03-15(1-2).

[4]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11-03-15(1-2).

[5]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03-03-15(1-2).

[6]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04-03-15(1-2).

[7]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07-03-17(1-2).

[8]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10-03-15(1-2).

[9] 新華社．溫家寶總理答中外記者問[N]．人民日報, 2006-03-1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