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旅游資源開發的創新本質

李慶雷，付 磊

(云南師范大學旅游與地理科學學院，云南昆明650500)

旅游資源是旅游科學研究中的基礎領域。對旅游資源的種種研究和探討，歸根結底都要落實到它的開發利用上來［1］。旅游資源是旅游業賴以發展的物質基礎，同其他資源一樣，旅游資源只有通過開發利用才能成為旅游產品，發揮其經濟、文化和社會效益［2］。由于國內旅游資源大規模開發的歷史并不算長，相關理論研究較為薄弱，多數地區還是主要依賴經驗進行開發，容易引發各種風險。針對這一問題，筆者在梳理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結合多年的旅游規劃與策劃的教學和實踐經歷，嘗試對旅游資源開發的本質進行探析，以期為旅游資源開發理論研究增磚添瓦。

一 旅游資源開發的本質是創新

“開發”一般指通過研究或努力開拓、發現、利用新的資源或新的領域，或者發現或發掘人才、技術等供利用。“資源開發”一般是對地下礦物、土地、動植物、水力、旅游等資源通過規劃和物化勞動以達到利用或提高其利用價值實現新的利用。但是，旅游活動是文化消費和精神享受，這決定了旅游資源開發和其他資源(如煤炭、銅礦、海洋)開發具有截然不同的任務。旅游資源開發的核心任務是將有形或無形旅游資源轉化為能夠滿足游客需求的體驗式精神產品，這一任務不能像銅礦開采、冶煉、加工那樣通過純粹技術加以解決，而是更多地依賴對人的本性的把握、對社會文化的理解、對旅游資源的加工、對旅游產品的不斷更新，這實際上對創新的質量和頻率提出了更高要求。

對旅游資源開發的實質，多數學者并未直接給出明確的結論。但是，他們對旅游資源開發的界定大致反映出對這一問題的看法。下面是5種具有代表性的旅游資源開發概念:①旅游資源開發是運用一定的技術手段，充分發揮人的創造性和智力資源，將存在于開發區的各種現實和潛在資源先后有序、科學合理地組合利用和有效保護，使其能夠被持久永續地利用、實現三大效益協調發展的綜合性的開發活動［3］。②旅游資源開發就是以旅游資源為“原材料”，通過一定形式的挖掘、加工和完善，以達到展示其價值、滿足旅游者需求的目的［4］。③旅游資源開發是指在旅游資源調查和評價的基礎上，以發展旅游業為目的，以市場需求為導向，有組織有計劃地對旅游資源加以利用，發揮、改善和提高旅游資源對旅游者吸引力的綜合性技術經濟工程［2］。④旅游資源開發是人類出自旅游發展的目的通過向旅游資源追加物化勞動和活勞動而使之成為可以被大批量旅游者所利用或享用的對象的技術經濟過程［5］。⑤旅游資源開發是針對旅游資源而進行的開發活動，或者說是以旅游資源為原材料，經過人類的加工創造，將其轉變為旅游產品的過程，是一種技術經濟活動［1］175。

上述概念表達各不相同，但有兩點是具有共性的。一是對旅游資源開發的直接體現的認識，出現較多的關鍵詞是“挖掘”、“加工”、“創造”、“完善”、“發揮”、“提高”。二是對旅游資源開發基本路徑的認識，值得注意的關鍵詞是“創造性和智力資源”、“追加物化勞動和活勞動”。這些詞語的具體內容存在差異，但也有一個共同指向——創新。何謂“創新”?通常而言，“創新”是指在原有資源(工序、流程、體系等)的基礎上，通過資源的再配置、再整合，提高現有價值的一種手段。當然，“創新”還可以界定為“人們為了發展的需要，運用已知的信息，不斷突破常規，發現或產生某種新穎、獨特的、有社會價值或個人價值的新事物、新思想的活動”。可以看出，無論是哪種定義，都與旅游資源開發的核心內容十分吻合。實際上，旅游資源開發就是通過引入原來沒有的理念、知識、技術、景觀、媒介、設施、服務等要素，實現旅游資源向旅游產品的轉化、旅游產品質量與等級的提升。這一過程的實質就是創新，就是在原來旅游資源的基礎上，創造出以前不存在的產品、價值與效益。

對于旅游資源開發與創新的上述關系，業界也提出了不少支持性觀點。1999年，王德剛就將創造性列為旅游資源開發的5大特點之一，同時還將創新原則列為旅游資源開發的6大原則之一，指出:獵奇、喜新是多數旅游者的共同心理，旅游資源開發應推陳出新、提高創意［6］。2001年，方家平提出了旅游資源創新開發的觀點，指出旅游資源創新開發就是突破已有慣例與傳統模式，尋求新的開發模式，主要是指在傳統的旅游資源的開發過程中創造新意，運用新的技術手段，使舊的資源煥發出新的生命和魅力［7］。2006年，張燕存提出了旅游資源可創新理論，認為旅游資源可以順應旅游市場需求的變化，不斷更新和再生其吸引力因素，將有限的生命轉化為無限的周期循環［8］。2007年，陳寶明指出創新思維是旅游資源開發的靈魂［9］。這些研究成果不僅為本文觀點提供了支撐，也為探討基于創新理論的旅游資源開發策略提供了借鑒。

對旅游資源開發本質的探討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積極的現實意義。正確認識旅游資源開發的創新本質，不但有利于豐富和完善旅游資源開發的基礎理論，更重要的還在于為旅游資源開發提供了理論基礎。旅游智力服務人員和旅游從業人員可以自覺運用經濟學、管理學、社會學及相關學科中有關創新的理論來指導旅游資源開發，從而減少旅游開發的盲目性，降低對個人經驗的依賴性，規避經驗式開發的各種潛在風險。

二 不同學科創新理論對旅游資源開發的指導

既然旅游資源開發的本質就是創新，那么經濟學、管理學乃至社會學中的創新及其相關理論就應該對旅游資源開發具有指導意義。借助這些理論，加之科學的技術方法，旅游資源才有可能超越經驗式開發模式和盲目性利用階段，走向科學開發、高效利用和持續發展。

(一)人類學

創新尤其是文化創造是人類學關注的重要內容。石奕龍認為，創新是社會需要、文化基礎和人才三者在社會實踐中聯合作用的結果。文化基礎是指創造某種新事物的社會文化基礎，即文化的成熟程度，亦即人們對自然界的認識程度，對創新具有促進或限制的作用。社會需要是指人類遇到新環境或新情況時，舊的方法不再適用，于是產生創造新事物的需要，就像催化劑一樣起著促成創新的出現或使創新為人類社會所認可的作用。同時，創新不應否認個人的作用［10］。在旅游資源開發中，社會需要是根本動力，文化基礎是支撐條件，人才是關鍵因素。應準確把握社會需求，審視文化基礎，既不過度超越社會需要和科技能力進行空想，也不在陳舊過時的事物上浪費時間和精力，同時重視社區精英、文化精英和政治精英在創意策劃和決策執行方面的作用。此外，旅游文化創新實質上是符號創造，人類學關于文化符號的理論是旅游文化創新的理論基礎，對于文化類旅游資源開發有著重要指導意義。

(二)經濟學

約瑟夫·熊彼特被譽為創新理論帝國的建立者。根據他的觀點，創新是把一種新的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結合”引入生產體系，具體包括五種情況:引入一種新的產品、引入一種新的生產方法、開辟一個新的市場、獲得原材料或半制成品的一種新的供應來源、實現任何一種的新的組織或打破一種壟斷地位［11］。實際上，這為旅游資源開發指出了方向，即:①發現新資源(如發現東川紅土地、鐵膽石、神磁谷);②生產新產品(如登山探險、特種賽事、礦洞體驗);③開發新市場(如亞健康市場、青年婚戀市場、畢業旅游市場);④創造新業態(如戶外營地、鄉村酒店、山地度假小鎮);⑤構建新機制(如跨區域跨行業資源整合、社會資本投入)。

(三)管理學

管理學家彼得·德魯克指出，“創新”是指改變資源的產出或者通過改變產品和服務，為客戶提供價值和滿意度。創新活動賦予資源一種新的能力，使它能夠創造財富，事實上，創新活動本身就創造了資源。創新主要包括產品創新、管理創新、社會創新，其本質都在于是否為客戶創造出新的價值。此外，德魯克還指出了創新機遇的大來源，即:意外事件、不協調事件、程序的需要、市場以及產業結構的變化、人口統計數據、認知的變化、新知識，這其實也是旅游資源開發的重要機遇或方向［12］。例如，人口統計數據表明老齡化日益嚴重，銀發旅游市場、老年養生產品具有廣闊空間。又如，“認知的變化”涉及眾多方面，人們對于健康的關注、對于生活質量的重視、對于新型生活方式的追求，使得生態住養、中醫養生、綠色度假成為旅游資源開發的重要方向。此外，創新管理領域的學者還提出了創新戰略管理、組織創新管理、知識管理、學習型經濟、創新系統［13］，對從事旅游資源開發企業的管理與運營都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四)創新學

創新學是關于創新的本質和規律的科學，通常從基本原理、思維方法、具體技術等方面總結創新的理論與方法。在這方面，國內外不少學者進行了研究，相關論著蔚為可觀。例如，姚東明、何春生提出了創新的8大原理(聚合、還原、逆反、變性、移植、迂回、完滿、群體原理)、7種思維(直覺、想像、靈感、聯想、發散、側向、逆向思維)、9大技法(組合、聯想、類比、轉換、列舉、系統創、智力激勵、設問、整理創新法)［14］，孫洪敏總結了創新的4大條件(歷史條件、傳承條件、社會條件、資源條件)、創新能力3個層次(核心能力、操作能力、應變能力)、創新 6種品格(“荒謬”、“好奇”、“自信”、“激情”、“固執”、“寬容”)、創新行為 4大特征(目的性、價值性、潛質性、探索性)［15］，湯姆·凱利研究了創新的10個面孔(人類學家、試驗家、嫁接能手、跨欄運動員、協調員、導演、用戶體驗設計師、布景師、照料者、故事家)［16］、約翰·阿代爾提出的創新性思考者的7個習慣(超越九點、迎接機會來臨、傾聽你的潛意識、推遲評價、運用類比的階梯、容忍模棱兩可、儲存想法)［17］、托尼·達維拉等總結出企業持續創新7法則(在制定創新戰略方面顯示出強大的領導力，將創新引入企業經營管理，使創新與企業的戰略相結合，處理好創新與價值獲取之間的關系，削弱組織中的反對力量，構建創新網絡，為創新制定正確的評估指標和激勵機制)［18］。這些研究成果從微觀操作角度回答了如何創新的問題，為旅游資源開發中創新人才的培養、創新團隊的組建、創新能力的培養、創新行為的產生提供了操作指南。

三 基于創新理論的旅游資源開發路徑

創新是人類經濟與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是理解社會與文化變遷的內在永恒主題，是提升人類社會福祉的基本方式。抓住“創新”這個本質，將為旅游資源開發理論研究與實踐打開新局面。在上述各學科創新理論的指導下，旅游資源開發中應強化創新意識，抓好關鍵領域、重點環節，靈活運用各種基本策略。

(一)關鍵領域

在實踐中，創新的形式多種多樣，在不同的領域發揮著不同的作用，如產品創新、過程創新、市場創新、輸入創新、組織創新、管理創新、制度創新、技術創新等。在旅游領域，創新的范圍主要涉及產品創新、過程創新、信息處理創新、管理創新、制度創新等［19］;在旅游資源開發中，較為重要的是理念創新、文化創意、科技創新、制度創新。理念創新要求與時俱進，破舊立新，樹立旅游資源可拓性、可創新性、塑損兩面性思想，強化體驗經濟、創意經濟、符號經濟、循環經濟、注意力經濟理念，為旅游資源開發奠定基礎。文化創意強調在文脈梳理、文化挖掘、傳統文化利用的基礎上，借助創造性思維手段，通過文化符號的借用、嫁接與創造，賦予旅游資源本體以特定的意義，使其具有符號價值，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科技創新主要用于文化尤其是隱性文化旅游資源的外在展示與體驗場景設計(如博物館、遺址公園、旅游演藝中的聲光電技術)、參觀游覽輔助性設施建設(如科羅拉多大峽谷玻璃天橋)、智慧旅游服務與管理技術、環境友好型旅游項目建設及相關方面。制度創新不僅包括狹義的制度，還涉及旅游開發投入和利益分配機制、旅游資源一體化管理、旅游市場管理、旅游區社會事務管理體制。

(二)重點環節

在旅游資源開發中，創新主要體現在3個重點環節:發現資源、轉化產品、產品創新。“發現資源”包括發現新型旅游資源、挖掘原有旅游資源的新功能、賦予旅游資源本體以新意義，其中最為重要的發現的眼光、資源價值的表達、符號價值的創造。“轉化產品”通常指恢復、修繕、新建吸引物，補充基礎設施、接待設施與輔助設施，改善可進入性、可接近性、可體驗性，張賢亮策劃、建設和經營的鎮北堡西部影城提供了具有借鑒意義的成功經驗。“產品創新”主要是不斷提高旅游產品的功能、質量和等級，這不僅體現在新興旅游區，也體現在知名旅游地。例如，麗江古城在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后一直在致力旅游品質的提升，整治旅游環境，推出新的旅游活動項目，豐富納西文化內涵，申報5A景區和旅游服務標準試點城市，促進旅游產品轉型升級。

(三)基本策略

在旅游資源開發中，創新的具體表現形式多種多樣，魏小安將其概括為無中生有、有中生好、好中生優、優中生特;劉宏芳總結為推陳出新、古為今用、無中生有、他業旅用和復制遷移［20］。筆者在對旅游創意策劃進行系統研究的基礎上，將旅游資源開發創新策略表述為無中生有、平中見奇、點石成金、錦上添花、變廢為寶、化害為利、借船出海、借雞生蛋、小題大做、舊題新做、他題我做等。“無中生有”指通過深度挖掘、物化展示、他為我用、人工建設等創意手法，營造新的旅游吸引物，借以發展旅游業，如墨江建設北回歸線標志園。“平中見奇”就是從普通的旅游資源中發現不平凡的地方，找出亮點，轉化為賣點，如熊大尋策劃機構提煉出桂平18奇。“點石成金”指通過巧妙的策劃和操運作使旅游資源的特色和價值得以大大提升，如元謀土林成為知名景區。“錦上添花”指已經具有一定知名度和影響力的旅游資源所在地在產品、形象、品牌等方面的進一步提升，如筆者策劃的羅平萬畝油菜花海地畫創意大賽。“變廢為寶”指廢棄村寨、工業遺產等的功能再生和物盡其用，如昆明石龍壩電站。“化害為利”是將旅游資源開發中的不利因素轉化為積極力量，如東川利用泥石流舉辦越野賽。“借船出海”意為借助其他知名旅游地走向市場，如葉文智實施的“龍”(黃龍洞)“鳳”(鳳凰古城)聯姻戰略。“借雞生蛋”指利用借來的資源發展旅游業，如常州借進北京恐龍化石建成恐龍樂園。“小題大做”指以看起來不起眼的旅游資源或事物作為主打品牌來帶動其他旅游資源開發，如盱眙的小龍蝦戰略。“舊題新做”是為傳統主題注入新的內涵，如上海石庫門改造。“他題我做”指借助其他行業或地區的優勢主題發展自己的旅游業，如彌勒提出葡萄酒旅游、新晃打造夜郎旅游品牌等。

四 結語

旅游資源是旅游發展的基礎，旅游資源開發是旅游業發展中的核心工作，旅游資源開發的水平和速度直接關系到旅游經濟發展的效率和效益。旅游資源開發的本質是創新。在新經濟時代，知識、智慧和創造力成為推動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根本力量，加之旅游市場競爭日益激烈，旅游資源開發比往常更依賴創新。這一結論對于旅游資源開發具有如下啟示:第一，重視創新在旅游開發中的作用，摒除資源決定論，將創新作為促進旅游資源開發和旅游經濟發展的新動力，加大經費、人力和時間等創新生產要素投入，通過創新來彌補旅游資源自身存在的不足，提高旅游資源開發的效率和效益。第二，重視創意和策劃，旅游創新不同于傳統產業創新之處就在于硬創新(技術創新)少而軟創新(文化創意)多，應適時設立企劃部或類似機構，最大程度地激發內部創意潛力，并通過委托專業性智力服務機構編制規劃、邀請專家會診把脈、有獎征集金點子等途徑收集旅游資源開發創意和策劃方案。第三，培育創新能力，構建以知識型、學習型、創新型旅游企業為主體，包括政府部門、中介機構、專業研發機構(涉旅科研院所創意策劃機構、規劃設計公司)，涉及社區居民和旅游者的旅游資源開發創新系統，并整合運用旅游產業創新系統和區域旅游創新系統的資源，推進旅游資源開發。此外，理論界應重視旅游資源開發創新系統與旅游產業創新能力的研究，總結成功經驗與一般規律，使旅游資源開發中的創新活動自覺接受科學理論的指導，實現旅游經濟的有智增長，避免四川自貢桫欏谷、山西婁煩孫大圣故里、河南汝南梁祝故里等不良后果［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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