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睡虎地《語書》與《淮南子?齊俗》篇

2013-04-07 13:17:56池田知久
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3年6期

[作者簡介] 池田知久(1942—),男,日本東京人,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思想史.

[摘要] 我曾經就睡虎地秦簡《語書》中有關“鄉俗”的思想做過探討,明確了《語書》中的“鄉俗”思想是受戰國末期秦國的墨家“尚同論”的影響而寫成的一種強化中央集權的政治思想。本文就有關中國古代“風俗”所持的諸思想中的A與B的對立展開討論。即:A主張嚴格管制地方獨自“風俗”的 《語書》、墨家、法家的中央集權思想以及儒家的“移風易俗”思想。B倡導天下、國家承認地方的各種“風俗”,并且應該依照其風俗施行政治的《淮南子·齊俗》篇等地方分權思想。

[關鍵詞] 睡虎地《語書》;《淮南子·齊俗》;風俗;中央集權;地方分權;移風易俗

[中圖分類號] K204[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8—1763(2013)06—0005—13

我曾經就睡虎地秦簡《語書》中有關“鄉俗”的思想做過探討,并發表了一些論文。這些論文是:

〈睡虎地秦簡《語書》與墨家思想〉(漢語,曹峰譯)

(中國秦漢史研究會編《秦漢史論叢》第九輯,三秦出版社,2004年7月)

〈睡虎地秦簡《語書》與墨家思想〉(漢語,曹峰譯)

(《池田知久簡帛研究論集》世界漢學論叢,中華書局,2006年2月)

〈睡虎地秦簡《語書》與墨家思想〉(漢語,曹峰譯)

(李學勤、林慶彰等編《新出土文獻與先秦思想重講》(出土思想文物與文獻研究叢書(二十五)),臺灣書店,2007年8月)

在這些論文中,我明確了《語書》中的“鄉俗”思想是受戰國末期秦國的墨家“尚同論”的影響而寫成的一種強化中央集權的政治思想。

而這次我的報告是想就有關中國古代“風俗”所持的諸思想中的(甲)與(乙)的對立展開討論。即:(甲)主張嚴格管制地方獨自“風俗”的 《語書》、墨家、法家的中央集權思想以及儒家的“移風易俗”思想。(乙)倡導天下、國家承認地方的各種“風俗”,并且應該依照其風俗施行政治的《淮南子·齊俗篇》等地方分權思想。

《語書》是秦始皇即位20年即公元前227年,南郡守騰向縣、道嗇夫發布的一道命令文書,此文書要求對“惡俗”予以嚴厲取締。在這篇文書的開頭,可以看到類似一般原理論的論述。它認為,“圣王”之“作為”尚未施及到的、人類未開化的野蠻的自然狀態是“亂”,而克服這種狀態以實現“治”的“圣王”之“作為”,有著其明確的目的、內容和性質。

南郡守騰首先這樣說:“古者,民各有鄉俗,其所利及好惡不同,或不便于民,害于邦。”文中“或不便于民,害于邦”義指“民”“邦”不能“治”,或者說就是“亂”。其原因在于,古者,民各有鄉俗,其所利及好惡不同。就是說,“古者”即一切作為尚未施加、人類尚處未開化的野蠻的自然狀態時,“治”的狀態之所以不能實現,或者說“亂”的狀態之所以形成的原因,以“民”和“邦”為基準、從“民”和“邦”的出發點來看,是因為居住地不同的“鄉民”有著不同的“鄉俗”,不同的“鄉民”其“所利”(利益之所在)和“好惡”(欲望的對象)也“不同”。

因而,如下文所言,南郡守騰為了達到結束上述人類自然狀態中的“亂”以求得“治”的目的,提出“古者”“圣王”之“作為”是不可缺少的。是以圣王作為法度,以矯端民心,去其邪避(僻),除其惡俗。

“作為”的內容就是“法度”,這個“法度”,如下文所言那樣,可以斷定為“法律”。“作為”、“法度”即“法律”的目的,抽象而言是“以矯端民心”,更具體地說是“去其邪避(僻),除其惡俗”。但是,如果從上文所見對“亂”的原因之探求來推測,其更為具體的實際的目的是,“去”除“其所利及好惡不同”(即利益之所在、欲望之對象相互不同)這種“邪避(僻)”的“民心”,以及“除”去因為“其所利及好惡不同”這種“邪避(僻)”之“民心”而生成的“鄉俗”即“惡俗”,這樣兩個目的。

接著南郡守騰進而指出,僅靠“法律”來實現“矯端民心”之目的是不夠的,所以“法律”之下又追加了“令”,法律未足,民多詐巧,故后有間(加)令下者。

其結果是,凡法律令者,以教道(道)民,去其淫避(僻),除其惡俗,而使之之于為善殹(也)。

從中可見,設置“法律令”的目的,與上文所述完全相同,即抽象而言是“以教道(道)民,……而使之之于為善殹(也)”,具體而言是“去其淫避(僻),除其惡俗”。其更為具體的實際的目的是,“去”除“其所利及好惡不同”這種“邪避(僻)”的“民心”,以及“除”去因為“其所利及好惡不同”這種“邪避(僻)”之“民心”而生成的“鄉俗”即“惡俗”,這樣兩個目的。

湖南大學學報( 社 會 科 學 版 )2013年第6期池田知久:睡虎地《語書》與《淮南子·齊俗》篇圍繞著“風俗”的中央集權和地方分權

在《語書》其余的文章中,具體描述了南郡“吏民”的“亂”之現狀,提出了如何加以克服的方策,本文在此不作討論。

有兩類文獻與《語書》的形成差不多同一時期,同樣是一般原理論的論述,也認為一切作為、人為尚未施及到的、人類未開化的野蠻的自然狀態是“亂”。在此,先引用這兩類文獻。

第一類是墨家的尚同理論,《墨子·尚同上》說:“子墨子言曰,古者民始生,未有刑政之時,蓋其語人異義。是以一人則一義,二人則二義,十人則十義。其人茲眾,其所謂義者,亦茲眾。是以人是其義,以非人之義。故交相非也。是以內者父子兄弟作怨惡離散,不能相和合。天下之百姓,皆以水火毒藥相虧害。至有余力,不能以相勞,腐余財,不以相分,隱匿良道,不以相教。天下之亂,若禽獸然。”還有,《墨子·尚同》中篇、《尚同》下篇、《淮南子·修務》也描述了同一思想,不過,在此從略。

第二類是荀子的社會思想和受其影響的諸子百家的思想。《荀子》性惡篇中說:“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文)亂理而歸于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后出于辭讓,合于文理,而歸于治。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故枸木必將待櫽栝烝矯然后直,鈍金必將待礱厲然后利。今人之性惡,必將待師法然后正,得禮義然后治。今人無師法,則偏險而不正。無禮義,則悖亂而不治”。

此外,《管子·君臣》、《商君書·君臣》也闡述了同一思想,不過,在此省略。

如下所示,以上兩類文獻,提出了克服作為自然狀態的“亂”以實現“治”的方策。

首先看第一類,即墨家尚同理論中所見“治”的實現方策。《墨子·尚同》上、中、下篇雖有所不同,但基本上可以用《尚同》上篇的思想作為三篇的代表。《尚同》上篇說:

夫明乎天下之所以亂者,生于無政長。是故選擇天下之賢可者,立以為天子。天子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天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三公。天子三公既以立,以天下為博大,遠國異土之民,是非利害之辯,不可一二而明知。故畫分萬國,立諸侯國君。諸侯國君既已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其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正長。

正長既已具。天子發政于天下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上有過,則規諫之,下有善,則傍薦之。上同而不下比者,此上之所賞,而下之所譽也。意若聞善而不善,不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弗能是,上之所非,弗能非。上有過,弗規諫,下有善,弗傍薦。下比不能上同者,此上之所罰,而百姓所毀也。上以此為賞罰,其明察以審信。

是故里長者,里之仁人也。里長發政里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必以告其鄉長。鄉長之所是,必皆是之,鄉長之所非,必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學鄉長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鄉長之善行,則鄉何說以亂哉。察鄉之所以治者,何也。鄉長唯能壹同鄉之義,是以鄉治也。

鄉長者,鄉之仁人也。鄉長發政鄉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者,必以告國君。國君之所是,必皆是之,國君之所非,必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學國君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國君之善行,則國何說以亂哉。察國之所以治者,何也。國君唯能壹同國之義,是以國治也。

國君者,國之仁人也。國君發政國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必以告天子。天子之所是,皆是之,天子之所非,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學天子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天子之善行,則天下何說以亂哉。察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天子唯能壹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治也。

天下之百姓,皆上同于天子,而不上同于天,則菑猶未去也。今若夫飄風苦雨,溱溱而至者,此天之所以罰百姓之不上同于天者也。

是故子墨子言曰,古者圣王為五刑,請以治其民。譬若絲縷之有紀,罔罟之有綱。所以連收天下之百姓不尚同其上者也。

此外,《淮南子·修務》中也有同一思想,在此省略。

第二種實現“治”的方策即荀子的以及受荀子影響的諸子百家的方策,《荀子·性惡》中說:

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情性而道之也。使皆出于治,合于道者也。今之人化師法,積文學,道禮義者,為君子。縱性情,安恣睢,而違禮義者,為小人。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還有,《管子·君臣下》、《商君書·君臣》也描述了同一思想,在此省略。但是,可以認為,第二種類的《管子·君臣下》與《商君書·君臣》中有來自《墨子》尚同理論的影響。這兩篇的思想,雖然實際上是《墨子》與《荀子》的折衷,但本文為了敘述方便,僅僅把它看作是受《荀子》性惡篇影響的材料來考察。

可以說,第一節所討論的《語書》中所描述的人類自然狀態之“亂”及實現“治”的方策,和以上兩種類文獻中的某一種是接近的。在此為了考察之便,主要以《墨子·尚同》上篇為第一種的代表,主要以《荀子·性惡》篇為第二種的代表,然后比較、對照兩者的“亂”“治”觀,以明確《語書》所見“亂”“治”的特征。

第一,最重要的問題是,思想之目標何在。《墨子·尚同》上篇關于“治”的思想,(除去至上神即“天”的問題不談)力圖營造一君在上萬民在下的中央集權統治的新國家體制,主要從國家組織論的側面出發,包括使用賞罰等手段,試圖構筑新的國家體制。與此相對,《荀子·性惡》篇關于“治”的思想,力圖營造的是這樣一種新的國家體制,即通過各種各樣的“分”把人類“分”為各個階層,通過他們的相互協力形成“禮”所具備的新的國家,他主要是從人的本性論(即人的欲望論)的側面出發,構思新國家的實現。

今天我們都知道,后者即荀子這一思想家,構筑了一種作為新國家秩序的“禮”,這種秩序采用了封建式的階級構成,在此,從《荀子》諸篇中再引用一個例子,以明確筆者的論旨。《荀子·榮辱》篇中有:

夫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是人情之所同欲也。然則從人之欲,則不能容,物不能贍也。故先王案為之制禮義以分之,使有貴賤之等,長幼之差,知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載其事,而各得其宜,然后使愨祿多少厚薄之稱。是夫群居和一之道也。故仁人在上,則農以力盡田,賈以察盡財,百工以巧盡械器,士大夫以上至于公侯,莫不以仁厚知能盡官職,夫是之為至平。故或祿天下而不自以為多,或監門御旅,抱關撃析,而不自以為寡。故曰,斬而齊,枉而順,不同而一。夫是之為人倫。詩曰,受小共大共,為下國駿蒙。此之謂也。

同樣,《禮論》篇中、《王制》篇中也有同一思想,在此省略。如簡單概括以上所見“禮”的內容,它說的是一種“分”。首先,全人類按“貴賤之等,長幼之差,知愚能不能之分”,即以能力來“分”,其次,與之相應按“上、農、賈、百工、士大夫以上至于公侯”,即以職業來“分”,進而,按其工作的好壞,通過“愨祿多少厚薄之稱”之“分”充分滿足人的欲望。因而,荀子及其學派的思想家們,將日益迫近的戰國時代的終結及秦始皇的天下統一活動納入視野,費盡心思的是天下統一后所必須實現的新的理想的社會秩序,即“禮”的理論化問題。

那么,無須詳述即可明了的是,《語書》的思想與荀子學派由封建式階級秩序構成的“禮”不同,試圖實現的是一君萬民式的中央集權國家體制。在此列舉一二證據以明此事實。首先把“民”各自具有的鄉俗,且“其所利及好惡”各自“不同”的現象,反復稱之為“惡俗”而責難之。其次,為了“除”去“惡俗”,又嚴格要求“吏民”遵守“法律令”。進而是反復威嚇,如果“吏民”違反了“法律令”,就意味著是“法(廢)”“主之明法”,或“明避”“主之明法”。反過來說,《語書》這種積極的“治”的思想,就是要“吏民”更好地遵守作為“主之明法”的“法律令”,最終使本來不同的“民”間“鄉俗”之“其所利及好惡”都歸于一“同”。這不是別的,正是一君萬民的中央集權。

第二,問題是,導致人類自然狀態的“亂”的原因何在。《墨子·尚同》上篇這樣論述“亂”的原因。即人類之所“語”因“人”而“義”“異”,整個人類有無數的“異”“義”存在,因而產生了“亂”。與此相對,《荀子·性惡》篇認為人類的“性”即“欲”是誰都相同的,人人都有同樣的多種多樣的無限追求(在質和量上)的“欲”,因為希望獲得的是相同的對象,所以會發生爭端并導致“亂”。

關于荀子把人類的“性”即“欲”的同一性看作是“亂”的原因,在《荀子》中還可舉一個例子作為補充。《王制》篇中有:

分均則不偏,勢齊則不壹,眾齊則不使。……夫兩貴之不能相事,兩賤之不能相使,是天數也。勢位齊,而欲惡同,物不能淡,則必爭,爭則必亂,亂則窮矣。

此外,性惡篇中、富國篇中也有同一思想,在此省略。

因此,現在所討論的《語書》把“民”間“鄉俗”之“其所利及好惡”有所“不同”看作是“亂”的原因,顯然接近于《墨子·尚同》上篇關于“亂”之原因的討論,這點勿須詳論了。

但或許可以感覺得到,《墨子·尚同》上篇與《語書》之間,也存在若干齟齬之處。因為《墨子·尚同》上篇中視作“亂”之原因的“義”,表面上看是道德的抽象的概念,而《語書》的“所利、好惡”則是物質的具象的概念,兩者有若干區別。然而,試看《尚同》三篇所見“義”的內容,首先上篇如前引所示,雖然換言為“善”,但“義”“善”又指的是甚么,最終依然不得而知。中篇同上篇一樣把“義”換言為“善”,之后敘述了“尚同一義”的新國家體制制作過程:

古者圣王明天鬼之所欲,而避天鬼之所憎,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古者之置正長也,將以治民也,譬之若絲縷之有紀,而罔罟之有綱也。將以連役〈收〉天下淫暴,而一同其義也。是以先王之書,相年之道,曰,夫建國設都,乃作后王君公,否用泰也。輕〈卿〉大夫師長,否用佚也。維辯使治天均。則此語古者上帝鬼神之建設國都,立正長也,非高其爵,厚其祿,富貴〈游〉佚而錯之也。將以為萬民興利除害,富貴〈貧〉貧〈眾〉寡,安危治亂也。故古者圣王之為政若此。

最后,下篇敘述了“尚同一義”的新國家體制制作過程,同中篇大致一樣,但舉例說明在此省略。由此看來,尚同三篇之“義”的內容,與上篇所述“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幾乎相同,直接了當地說,“義”就是“利”。這使人想起《墨子·經上》篇中關于“利”的定義:“義,利也。”

請參照同樣經說上篇中有其解說文。所以,說《尚同》上篇的“義”概念的意義,與《語書》“所利、好惡”幾乎相同是沒有甚么問題的。

順便指出,《荀子·性惡》篇認為“人之性惡”是“亂”的原因,其內容如下: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

要注意這與《墨子·尚同》三篇的“義”即“利”的說法完全相同,也與《語書》的“所利、好惡”沒有甚么兩樣。

第三,問題是克服“亂”以實現“治”的方法。不用說《墨子·尚同》上篇的方法是,由統治者“正長”實施“尚同一義”的原理。具體而言,《墨子·尚同上》說:

正長既已具。天子發政于天下之百姓,言曰,聞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上有過,則規諫之,下有善,則傍薦之。上同而不下比者,此上之所賞,而下之所譽也。意若聞善而不善,不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弗能是,上之所非,弗能非。上有過,弗規諫,下有善,弗傍薦。下比不能上同者,此上之所罰,而百姓所毀也。上以此為賞罰,其明察以審信。

如上所示,“上”層的“天子、里長、鄉長、國君”針對各種“下”層“百姓”,使其履行以下諸項義務,并為此而使用“賞罰”。――其義務為,當聽到“善、不善”時,必須向“上”報告。舍棄自己的“是、非”,完全以“上”的“是、非”為“是、非”,“上”有“過”時,必須“規諫”之,“下”有“善”時,必須“傍薦”之。

與此相對,《荀子·性惡》篇說:

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情性而道之也。使皆出于治,合于道者也。今之人化師法,積文學,道禮義者,為君子。縱性情,安恣睢,而違禮義者,為小人。

即全人類接受“圣王”所作的“禮義”“法度”,不斷地努力矯正本為“惡”的自身的“人之性”是克服“亂”以實現“治”的方法。換言之,各種各樣的人,都在自覺地抑制“性”即“欲”的追逐。荀子說的是要通過這樣的行為,構建出全人類的“性”即“欲”在總體上都充分滿足了的“禮”的國家秩序。

現在我們討論的《語書》則指出:

今法律令已布,聞吏民犯法為間(奸)私者不止,私好鄉俗之心不變。自從令丞以下,智(知)而弗舉論,是即明避主之明法殹(也),而養匿邪避(僻)之民。如此,則為人臣亦不忠矣。若弗智(知),是即不勝任,不智殹(也)。智(知)而弗敢論,是即不廉殹(也)。此皆大罪殹(也),而令丞弗明智(知),甚不便。今且(將)令人案行之,舉劾不從令者,致以律,論及令丞。有(又)且(將)課縣官,獨多犯令而令丞弗得者,以令丞聞。

即以要求“吏民”嚴格遵守“法律令”為“治”的方法,為此,“令丞以下”的“人臣”必須“智(知)而舉論”“吏民的違法行為。甚至為此要監査、檢舉縣令、縣丞的勤務狀況,以律問罪,在考査之后,報告結果,并處罰“惡吏”。這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墨子·尚同》上篇所見方法之更為具體化詳實化呢?

第四,是克服“亂”以實現“治”的領域問題。《墨子·尚同》上篇和中篇所見最終領域雖然是“天下”,但還設想了構成天下的行政單位“里、鄉、國”,而《尚同》下篇則提出“天下、家、鄉、國”的格局。謹慎地使“天下”以外的“里、鄉、國”等各級行政單位,在“治”的方面,完全從屬于“天子”實行的“天下”層次的“尚同一義”,一點不使其有自己的獨立性。而《荀子·性惡》篇則說:

孟子曰,人之性善。曰,是不然。凡古今天下之所謂善者,正理平治也。所謂惡者,偏險悖亂也。是善惡之分也已。今誠以人之性固正理平治邪,則有惡用圣王,惡用禮義矣哉。雖有圣王禮義,將曷加于正理平治也哉。今不然,人之性惡。故古者圣人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故為之立君上之埶(勢)以臨之,明禮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是圣王之治,而禮義之化也。今當試去君上之埶(勢),無禮義之化,去法正之治,無刑罰之禁,倚而觀天下民人之相與也。若是則夫彊(強)者害弱而奪之,眾者暴寡而讠華之,天下之悖亂而相亡,不待頃也。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考慮的只是“天下”,“家、里、鄉、國”不在范圍之內。

《語書》關于實現“治”的領域,最終設想的單位是“邦”。

古者,民各有鄉俗,其所利及好惡不同,或不便于民,害于邦。……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鄉里淫失(佚)之民不止,是即法(廢)主之明法(也),而長避(僻)淫失(佚)之民,甚害于邦,不便于民。

但實際上,是將“郡、縣、道”等行政單位,特別是將“縣”作為實現“治”的設想單位。

廿年四月丙戌朔丁亥,南郡守騰謂縣道嗇夫。……今法律令已布,聞吏民犯法為間(奸)私者不止,私好鄉俗之心不變,自從令丞以下智(知)而弗舉論,是即明避主之明法殹(也),而養匿邪避(僻)之民。如此,則為人臣亦不忠矣。若弗智(知),是即不勝任,不智殹(也)。智(知)而弗敢論,是即不廉殹(也)。此皆大罪殹(也),而令丞弗明智(知),甚不便。今且(將)令人案行之,舉劾不從令者,致以律,論及令丞。有(又)且(將)課縣官,獨多犯令而令丞弗得者,以令丞聞。

當然這樣的設想,與《語書》是一部南郡守騰向縣、道嗇夫發出的命令書,這種特殊的性質有關。

然而,《語書》中“鄉俗”一詞屢屢登場。這個“鄉”,應是位于秦“縣、道”之下的行政單位吧。從“鄉俗”被作為“惡俗”反復責難來判斷,“鄉”中居然有獨立于“邦”之外的“不同”的“所利、好惡”,即“義”的存在,可以說這是完全不被允許吧。因此,在“治”的領域這一點上,也不能不認為《語書》與《墨子·尚同》三篇也有著相近的關系。

上述分析,通過四個方面,將第一種代表文獻《墨子·尚同》上篇與第二種代表文獻《荀子·性惡》篇作了比較、對照,明確了《語書》中關于“亂”的描寫和關于“治”的方策方面的特征,討論了上述兩種文獻所見的“亂”“治”思想中,《語書》究竟與哪種更接近。分析的結果應該得出這樣的結論,即《語書》所見的“亂”“治”思想,與《墨子·尚同》三篇極為接近。因此,《語書》這一文獻的書寫完成,一定受到過當時住在秦的墨家思想家們提倡的尚同理論的強烈影響。如果按照分析的結果再加以分析的話,可以推測出作為本源的《墨子·尚同》三篇的寫作時間,也應是在《語書》寫成的那一年(公元前227年)的稍前,是在秦地完成的。

墨家與秦在戰國時代中期以后關系非常密切,這是較為人知的事實。

墨家這個集團,本來是一個有著牢不可破的結合的特殊集團。無論是春秋時代以來的儒家,還是后來的法家和道家,都不過是以宗師為中心的弟子們的集團。但墨家與諸子集團區別甚大,它不是那種松散的結構。他們有著明確的社會變革章程(十論三十篇是其綱領,墨辯六篇是其基礎),遵守嚴格的紀律,在稱為鉅子的首領的率領下行動,是一個從事社會變革的實踐組織。

到戰國時代初期為止的墨家的鉅子譜系,大體上已經判明,第一代是墨翟,第二代是禽滑釐,第三代是許犯,第四代是孟勝。關于孟勝的事跡,《呂氏春秋·上德》篇有記載。但至于戰國中期,墨家在秦地活躍地進行活動的狀況,在此不做敘述。

從公元前三世紀初到秦帝國成立為止的戰國后期、晩期,墨家集團作為一個組織已經分裂為三,彼此反復對立抗爭。《韓非子·顯學》篇,是死于公元前234年的韓非子自己寫的一篇東西,上述事實在該文中也有反映。

世之顯學,儒墨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孔墨不可復生,將誰使定世之學乎。

此外,從秦始皇相國呂不韋主持完成的《呂氏春秋》中,有相當多墨家主張納入其中之事實來看,秦始皇時代(公元前246年~210年在位)的秦國,無疑在呂不韋門下墨家有過集團性的活動。

然而,庇護者呂不韋于公元前237年失勢,公元前235年被迫自殺。這對墨家是一大打擊吧。秦始皇進而在天下統一后的公元前213年聽從丞相李斯的建議,制挾書律行焚書之實,接著在公元前212年坑儒,壓制以儒家為首之諸子百家。秦始皇統治下的秦帝國,是如何對待墨家的,文獻中無任何提及。但因為成為知識分子壓制政策的對象,墨家的集團式活動也越來越困難,組織的分裂與對立的程度也越來越激烈是可以想像的。

《語書》所反映的秦和墨家之間的關系,大致如上所述。如果將以上略述的情況與第三節所討論的內容重合起來考慮的話,墨家《尚同》三篇的著作,可以認為是昭襄王(公元前306年~251年在位)乃至秦始皇(公元前246年~210年,但下限是227年)的時期,在秦國完成的吧。

下面,本論文就《語書》所言“俗”究竟是甚么,通過與相近時代諸文獻所見“俗”的比較、對照,作一簡略的考察。

第一,一般而言,“俗”究竟是甚么。如調査古文獻中所見定義,《風俗通義》序中說:

風者,天氣有寒暖,地形有險易,水泉有美惡,草木有剛柔也。俗者,含血之類,像之而生,故言語歌謳異聲,鼓舞動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圣人作而均齊之,咸歸于正。圣人廢,則還其本俗。

此外,《漢書》地理志下、《劉子新論》風俗篇中,也有定義性的說明。“風”指的是各種各樣的土地上特有的,包括人“性”在內的自然的物理的環境,與此相對,“俗”似指的是,人類,特別是“民”在地域社會的生活習慣。但對“俗”概念的這種定義,其外延過寬,實際上究竟指的是甚么,依然不清。

第二,《語書》使用了“鄉俗”一詞,這個詞按最一般最抽象的理解,可以認為是自古以來,一定范圍土地上有著各自不同的“俗”。例如,《周禮·地官》有:

誦訓掌道方志,以詔觀事。掌道方慝,以詔辟忌,以知地俗。王巡守,則夾王車。

然而,在《語書》中“鄉”是一個行政單位,所以有必要討論《墨子·尚同》三篇與《語書》中所設定的各行政單位與“俗”之間的各種關系。

其一,要討論的是“國俗”。例如,《孟子·告子》下篇中說:

(淳于髠)曰,昔者王豹處于淇,而河西善謳,綿駒處于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睹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

(也可參照《說苑》雜言篇),還有,《荀子·王制》篇、《說苑·奉使》篇中,也有涉及“國俗”的文字。有的場合,“國”有具體的國名,稱為“某國俗”“某國之俗”的情況很多。例如,《吳子·料敵》篇中有:

(吳)起對曰,夫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寶,今君已戒,禍其遠矣。臣請論六國之俗。夫齊陳重而不堅,秦陳散而自斗,楚陳整而不久,燕陳守而不走,三晉陳治而不用。

等等。

其二,要討論的是“郡俗”。例如,《風俗通義·過譽》篇中有:

長沙太守汝南郅惲君章,少時為郡功曹。郡俗冬饗,百里內縣,皆赍牛酒,到府宴飲。

其三,要討論的是“縣俗”這個概念。《風俗通義》的佚文(《太平御覽》卷第一百五十七等所引)中有:

周禮,百里曰同,所以獎王室,協風俗,總名為縣。縣,玄也,首也。從系倒首,與縣易偏矣。言當玄靜,平徭役也。

由此可知,“縣”這一行政單位,是對“風俗”相同的地域社會所加諸的總名。這里所見的地域社會毎隔“百里”或“千里”所“異”之“俗”,大體上與“縣俗”相當吧。

其四,要討論的是“鄉俗”。例如,《管子·宙合》篇中有:

鄉有俗,國有法,食飲不同味,衣服異采,世用器械,規矩繩準,稱量數度,品有所成,故曰,人不一事。

另外,《淮南子·主術》篇、賈誼《新書·胎教》篇、《大戴禮記·保傅》篇中也出現過。這些“鄉俗”,同《語書》對“鄉俗”所下否定評價不同,屬于中間的(《管子·宙合》篇、《淮南子·主術》篇)或肯定的立場(《新書·胎教》篇、《大戴禮記·保傅》篇)。

其五,要討論“里俗”這個概念。例如,《管子·八觀》篇中有:

入州里,觀習俗,聽民之所以化其上。而治亂之國可知也。州里不鬲,閭不設,出入毋時,早晏不禁,則攘奪竊盜,攻擊殘賊之民,毋自勝矣。

這是說“州里”不同“習俗”也異。此外,《司馬法·嚴位》篇、《莊子·則陽》篇中,也有大致相同的看法。

其六,要討論的是“家俗”。例如,《春秋繁露·立元神》篇中有:

君人者,國之本也。……天生之以孝悌,地養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禮樂。三者相為手足,合以成體,不可一無也。無孝悌,則亡其所以生。無衣食,則亡其所以養。無禮樂,則亡其所以成也。三者皆亡,則民如麋鹿,各從其欲,家自為俗,父不能使子,君不能使臣。雖有城郭,名曰虛邑。

這是從儒家的立場予以否定評價的“家俗”。另外,《晏子春秋·內篇雜上》、《漢書·貨殖傳》中也有“家俗”這一詞語。

以上,根據《墨子》尚同三篇與《語書》所設定的行政單位,考察了古文獻中所見“國、郡、縣、鄉、里、家”的“俗”。《語書》所言之“鄉俗”是和上述某一種相同一或類似的吧。從“鄉俗”被看作是與秦的“法律令”相違背的“惡俗”而遭責難來看,“鄉”盡管已經包括在行政單位中,但它依然是傳統楚(郢)的自然村落要素被大量保留的地域社會概念吧。所以,在上述行政單位中,“鄉俗”可以說是與“縣、鄉、里”的“俗”相同一或相類似的。

第三,顯然,在《語書》中,“鄉俗”被看作是“民”之“俗”。如《語書》中也有“鄉俗淫失(佚)之民”“邪避(僻)淫失(佚)之民”之言。但這個“俗”究竟是哪個階層的“俗”呢。以下,再來分析古文獻中的若干資料。

其一,在上述“第二”中所討論的“國、郡、縣、鄉、里、家”之“俗”中,并不明確指明某個具體階層之“俗”的情況非常多。這一事實表明,“俗”只能認為是不問階層的,在某地域社會全體成員中實施的,具有超階級性、普遍性的東西。但《語書》的場合與此不同。

其二,是所謂“大臣之俗”。例如,賈誼《新書·俗激》篇中有:

大臣之俗,特以牘書不報,小期會不答耳,以為大故。以為大故,不可矣。天下之大指,舉之而激。俗流失,世懷敗矣,因恬〔而〕弗知怪,大故也。

《荀子·王霸》篇中也有“朝廷群臣之俗”等語。但這類例子數量甚少,大多數是以下所見的“民俗”。

其三,就是所謂“民俗”。例如,《韓非子·解老》篇中有:

朝甚除也者,獄訟繁也。獄訟繁則田荒,田荒則府倉虛,府倉虛則國貧,國貧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則衣食之業絕,衣食之業絕,則民不得無飾巧詐,飾巧詐則知采文。知采文之謂服文采。獄訟繁,倉廩虛,而有以淫侈為俗,則國之傷也,若以利劍刺之。故曰,帶利劍。

另外,《禮記·王制》篇、《荀子·君道》篇、同書《君子》篇、《淮南子·氾論》篇中也有“民俗”或與它類似的詞語,不勝枚舉。

《語書》的“鄉俗”,顯然指的是“民”之“俗”。所以,無疑它不是具有超階級性、普遍性的“其一”所見的“俗”,而是在被統治階層中存在的與“其三”相當的“俗”。

第四,如前所述,《語書》反復責難“民”之“鄉俗”為“惡俗”。而且,《語書》中多見“鄉俗淫失(佚)之民”“邪避(僻)淫失(佚)之民”“私好鄉俗之心”之類的對“民俗”作否定評價的語言。下面,從古文獻中,援引若干例子,簡略地考察一下與此相同或類似的、對“民俗”冠以否定用語(貶義語)的情況。

其一,冠以“惡”“邪”等比較單純的形容語,形成“惡俗”“邪俗”等語言。例如,《漢書》五行志下之上注中有:

應劭曰,風,土地風俗也。省中和之風以作樂,然后可移惡風移惡俗也。

賈誼《新書·俗激》篇中有:

夫邪俗日長,民相然席于無廉丑,行義非循〈修〉也。豈且為人子背其父,為人臣因忠于主哉。豈為人弟欺其兄,為人下因信其上哉。

此外,《荀子·王霸》篇、賈誼《新書·時變》篇、《說苑·君道》篇中有“惡俗”“邪俗”等語言。

其二,與《語書》相類似,使用“淫佚”“邪僻淫佚”等否定形容語來表現“俗”。例如,上引的《韓非子·解老》篇中有:

朝甚除也者,獄訟繁也。獄訟繁則田荒,田荒則府倉虛,府倉虛則國貧,國貧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則衣食之業絕,衣食之業絕,則民不得無飾巧詐,飾巧詐則知采文。知采文之謂服文采。獄訟繁,倉廩虛,而有以淫侈為俗,則國之傷也,若以利劍刺之。故曰,帶利劍。

此外,《荀子·樂論》篇、賈誼《新書·瑰瑋》篇、同書《無蓄》篇、《冠子·武靈王》篇、《大戴禮記·盛德》篇、《孔子家語·執轡》篇等等中也有類似表現。這些例子中,《韓非子·解老》篇的“民俗淫侈”,賈誼《新書·瑰瑋》篇、《無蓄》篇的“淫侈之俗”“汰流淫佚侈靡之俗”等,似說的是民眾消費生活習慣上的浪費無度。《語書》中與否定形容語“淫佚”“邪僻淫佚”相聯的“民俗”,也許也包含有同樣的意義。

其三,《語書》責難“民俗”的否定形容語中,如果特別注意“淫”這個字,會發現“民俗”也指的是這樣一種場合。即它指的是有可能妨害統治者有効實施統治的,以民間根深蒂固的所謂淫祠邪教,廣言之,以一般巫術、宗教為基礎的,某一地域社會的生活習慣。例如,《抱樸子·道意》篇中有:

魏武禁淫祀之俗,而洪慶來假,前事不忘,將來之鑒也。

還有,《呂氏春秋·先識》篇、《說苑·權謀》篇、《風俗通義·怪神》篇的“城陽景王祠”、同書怪神篇的“會稽俗多淫祀”等等中也有“淫俗”在內的文章。也許《語書》用“淫佚”“邪僻淫佚”來責難的“民俗”中,也包含有同樣的意思。

第五,如前所見,《語書》反復主張必須除去“民”之“惡俗”。同樣,古文獻中,對“民俗”作否定的評價,主張要改變之,或除去之的例子非常多。

其一,是讓理想的有德者、圣人就天子之位統治天下,“移易”“民”之惡劣“風俗”的思想。上文所引各種各樣“俗”的例子中,《漢書·地理志下》、《風俗通義》序、《劉子新論·風俗》篇、《晏子春秋·內篇問上》、《禮記·王制》篇、《漢書·五行志下》之上注等,均有這種思想的體現。這里除了此些之外還可以再舉若干資料。例如,戰國晩期成書的《孝經》廣要道章中有:

子曰,教民親愛,莫善于孝。教民禮順,莫善于悌。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

還有,《禮記·樂記》篇、《史記·樂書》、《漢書·景帝紀》的“贊”、同書《禮樂志》、《說苑·政理》篇、《孔子家語·致思》篇等等中,也敘述了“移風易俗”思想。

這些,都主要是儒家闡述的對“風俗”的基本態度,從最早出現的《孝經》廣要道章開始,后來的儒家思想家們一直連綿繼承下去。但是,這與《語書》主張的“除其惡俗”,有所不同。也就是說,儒家的“移風易俗”思想,想通過統治者所擁有的“禮義”“禮樂”此道德,以及基于“禮義”“禮樂”教化而到達目標,主要是方法上的不一致。然而,《語書》和儒家思想雙方既以“移風易俗”為目標,又以政治中央集權化為志向,從這個大局來看,過大地評價上述的不一致,好像不為妥當似的。順便說一下,除儒家以外,也有人講統治者的“移風易俗”。例如,《史記》李斯傳中有: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

但孝公、商鞅對“風俗”的實際處理法,同上述儒家的“移風易俗”不同,而和下述的“其二”相同。參照《韓非子·奸劫弒臣》篇中有描寫通過信賞必罰的商鞅“變法易俗”。因此,雖然使用同一個“移風易俗”的語言,但有不同的兩種。一個是法家思想之通過法律、刑罰進行的“移風易俗”,另外一個是儒家思想之通過“禮樂”教化進行的“移風易俗”。筆者曾經發表過指出強調兩者相異的論文,但是在此,想改變拙論的宗主而強調兩者的共同點。

其二,是統治者以一君萬民的中央集權為目標,在使用法律、刑賞等手段的同時,“移易”“民”的惡“風俗”,“生成”善“風俗”之思想。在上文所引的關于“俗”的例子中,《淮南子·氾論》篇、賈誼《新書·瑰瑋》篇等,均反映出這種思想。除此之外再舉若干資料。例如,《商君書·壹言》篇中有:

凡將立國,制度不可不察也,治法不可不愼也,國務不可不謹也,事本不可不摶也。制度時,則國俗可化,而民從制。治法明,則官無邪。國務壹,則民應用。事本摶,則民喜農而樂戰。夫圣人之立法化俗,而使民朝夕從事于農也,不可不知也。

此外,《商君書·立本》篇、同書《賞刑》篇、《韓非子·奸劫弒臣》篇、《淮南子·主術》篇等等中,也有相同的思想。

這些都是法家系文獻中所見的“風俗”觀,與“其一”所見儒家思想明顯不同。而《語書》所見“除其惡俗”的主張,顯然接近法家系文獻的一頭。

第六,最后要考察的是這樣一件事。《語書》這部文獻的寫作,如前所述,受到過當時住在秦國的墨家所提倡的尚同論的強烈影響。那么,是否和《語書》關于“惡俗”的主張相同一或相類似的思想,可能也存在于《墨子》一書中呢。基于這一推測,要再考察一下《墨子》對于“俗”的看法。

《墨子·節葬》下篇中有:

今執厚葬久喪者言曰,厚葬久喪果非圣王之道,夫胡說中國之君子,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哉。子墨子曰,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昔者越之東有沐之國者,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居處。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楚之南有炎人國者,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后埋其骨,乃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謂之登遐。然后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若以此若三國者觀之,則亦猶薄矣。若以中國之君子觀之,則亦猶厚矣。如彼則大厚,如此則大薄,然則葬埋之有節矣。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猶尚有節。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獨無節于此乎。

由此可見,“俗”是“下”即“民”之“俗”,而且,《節葬》下篇中三度重復的“習俗”的內容,無疑是針對死者的宗教式的葬送儀禮。即中國的“厚葬久喪”,沐之國的“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居處”,炎人國的“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后埋其骨”,儀渠之國的“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謂之登遐”。

在上文中,筆者把《語書》所見的“民俗”推測為可能是以淫祠邪教或以一般巫術、宗教為基礎的,某一地域社會的生活習慣。根據同《語書》關系密切的《墨子·節葬》下篇,也許能證明這一推測的正確性。魯問篇說:

魯陽文君語子墨子曰,楚之南有啖人之國者,橋其國之長子生,則鮮〈解〉而食之,謂之宜弟。美則以遺其君,君喜則賞其父。豈不惡俗哉。子墨子曰,雖中國之俗,亦猶是也。殺其父而賞其子,何以異食其子而賞其父者哉。茍不用仁義,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

啖人之國的“惡俗”,表面上看與葬送儀禮沒有關系,但它因為是與節葬下篇的沐之國的記述大致相同,所以還是應該將其看作為宗教觀點所見的異俗(是貶義語)。

《墨子》諸篇,無論是夷狄之“俗”,還是中國之“俗”,對于死者的宗教式葬送儀禮,無一例外的稱之為“惡俗”而責難之。這一“惡俗”的貶義語與《語書》完全相同,必須引起我們注意。既然將“民俗”當作“惡俗”,墨家思想家們對其態度,就理當“改”之“移”之。上引的非命下篇中有:

當此之時,世不渝而民不易,上變政而民改俗。

這段引文亦可為證。(參看非儒下篇中“今君封之,以利〈移〉齊俗”。)他們寫作節葬論的目的,不用說,也是為了要改易中國“厚葬久喪”的“惡俗”,這也表明墨家的思想影響到了《語書》。

如上所述,睡虎地《語書》把“鄉俗”作為違反“邦”(戰國晩期的秦)的“法令”的存在來加以否定,想把所支配下的南郡“民”的一切“鄉俗”除掉而服從“圣王”所定的“法令”,對縣、道的嗇夫加以嚴格的要求。我們可以認為在戰國晩期,想通過用國家的“法令”等除去各地方、地域所存在的獨自、固有的“俗”,提高“一君萬民”中央集權的實效這樣的政治思想,不僅是對《語書》產生影響的墨家,并行的法家也抱有同樣的思想。對于法家“風俗”思想的敘述,因在上文的一部分中已有論述,在此省略不談。

儒家的“風俗”思想,原本不是一個模式可以容納的。至少戰國晩期到《孝經》出現之前,有多種多樣的“風俗”思想。當時儒家的諸思想家以及諸著述中對“國、郡、縣、鄉、里”等各地方、地域存在著的獨自、固有的“風俗”都有所言及。對這些“風俗”的價值評價,既有肯定的,又有否定的,而且還有徹底地保持中立,只是敘述事實的一類。

當時的儒家,作為對地方、地域的獨自、固有的“風俗”給予肯定的價值評價的一類,例如《晏子春秋》外篇不合經術者中有:

仲尼之齊,見景公,景公說之,欲封之以爾稽,以告晏子。晏子對曰,不可。……今孔丘盛聲樂以侈世,飾弦歌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禮〔以示儀〕,〔務〕趨翔之節以觀眾,博學不可以儀世,勞思不可以補民,兼壽不能殫其教,當年不能究其禮,積財不能贍其樂,繁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愚民。〔其道〕也,不可以示〔世〕。其教也,不可以道民。今欲封之,以移齊國之俗,非所以道眾存民也。公曰,善。

而且,前引《風俗通義》的佚文中還有:

《周禮》,百里曰同,所以獎王室,協風俗,總名為縣。縣,玄也,首也。從系倒首,與縣易偏矣。言當玄靜,平徭役也。

據此,《周禮》對“縣”的“風俗”為首的地方、地域的“地俗”給予肯定的評價。然而,包括和《風俗通義》佚文所引的《周禮》幾乎同樣內容的“古者百里而異習,千里而殊俗”在內,《晏子春秋·內篇》問上卻倡言:

古者百里而異習,千里而殊俗,故明王修道,一民同俗。上以愛民為法,下以相親為義,是以天下不相違。此明王之教民也。

對“習俗”給予了否定的評價,而轉變為與原來正相反的立場了。還有,《漢書·王吉傳》中有:

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禮義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獨設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繇,以意穿鑿,各取一切,權譎自在,故一變之后不可復修也。是以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戸異政,人殊服。詐偽萌生,刑罰亡極,質樸日銷,恩愛寖薄。

故而可以看到西漢以后,儒家幾乎完全轉到了否定“風俗”的立場上了。這些對“風俗”的否定性的評價,與本稿上文所探討過的對《語書》的“鄉俗”的否定性的評價,其結局是同樣的。

還有,賈誼《新書·胎教》篇中有:

然后卜王太子名。上毋取〔于〕天,下毋取于土〈地〉,〔中〕毋取于名山通谷,毋悖于鄉俗。是故君子〔名〕難知〔而〕易諱也,〔此所以〕養隱〈恩〉之道也。

《大戴禮記·保傅》篇也有同文,對“鄉俗”給予肯定。

另一方面,作為當時的儒家對地方、地域的“風俗”持中立態度的一類,例如,前引《周禮》地官中有:

誦訓掌道方志,以詔觀事。掌道方慝,以詔辟忌,以知地俗。王巡守,則夾王車。

《荀子·王霸》篇中有:

無國而不有治法,無國而不有亂法,無國而不有賢士,無國而不有罷士,無國而不有愿民,無國而不有悍民,無國而不有美俗,無國而不有惡俗。兩者并行而國在,上偏而國安,下偏而國危,上一而王,下一而亡。

以上這些都是持中立態度的。

如上所述,儒家的“風俗”思想原本就是多種多樣的。但是,到了戰國晩期《孝經》出現以來,特別是西漢以后幾乎歸入“移風易俗”的一色。其情形已于上文有所略述,在此再補充二、三資料。例如,《禮記·樂記》篇中有:

酒食者,所以合歡也。樂者,所以象德也。禮者,所以綴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禮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禮以樂之。哀樂之分,皆以禮終。樂也者,圣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漢書·禮樂志》中有:

至文帝時,賈誼以為漢承秦之敗俗,廢禮義,捐廉恥,今其甚者殺父兄,盜者取廟器,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為故,至于風俗流溢,恬而不怪,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綱紀有序,六親和睦,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修則壞。漢興至今二十余年,宜定制度,興禮樂,然后諸侯軌道,百姓素樸,獄訟衰息。

《說苑·修文》篇中有:

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夫功成制禮,治定作樂,禮樂者,行化之大者也。孔子曰,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是故圣王修禮文,設庠序,陳鐘鼓,天子辟雍,諸侯泮宮,所以行德化。詩云,鎬京辟雍,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

這樣,儒家的“風俗”思想,尤其是到了西漢以后,以上的“移風易俗”就占據了正統地位。

這些“移風易俗”思想,倡導該舍棄各地方、地域存在的獨自、固有的“風俗”,將其“移易”。其應該“移易”的方向,以《孝經》為首的所有的文獻,幾乎都毫無例外地提倡儒家的“禮樂”。確實,這與《語書》、墨家、法家的用法律、刑罰這樣的方法來實現中央集權的政治思想不同,但是在同樣是中央集權的政治思想這一點上卻毫無相異。無論《語書》、墨家、法家和儒家的哪一個,都是不承認各地方、地域存在的獨自、固有的“風俗”的。

然而,與以上中央集權不同,有明確主張地方分權的文獻。這就是《淮南子·齊俗》篇。《淮南子》一書,是淮南國王劉安命令從全國各地羅致來的眾多的賓客編撰的思想書。其編纂之初,是景帝駕崩的公元前141年,完成是在武帝即位的翌年(公元前139年)。

關于《淮南子·齊俗》篇的宗旨,許慎注云:

齊,一也。四宇之風,世之眾理,皆混其俗,令為一道也。故曰齊俗。

據此,“齊俗”,即是“用政治來統一世間的風俗”之意。然而,這種解說是錯誤的。筆者以為許慎生于儒家的“移風易俗”思想成為正統的東漢時代,所以受其影響,無意識中做出這種錯誤的解釋。的確,《齊俗》篇中有:

廉有所在,而不可公行也。故行齊于俗,可隨也。事周于能,易為也。矜偽以惑世,伉行以違眾,圣人不以為民俗。

據此文章,當然“齊于俗”,即作“政治應與世間的風俗相適合”之意來理解。批判許慎注的誤讀,楊樹達的《淮南子證聞》說:

樹達按,本篇云,“行齊于俗可隨也,矜偽以惑世,伉行以違眾,圣人不以為民俗。”然則齊謂齊同,注云混一風俗,似非其義。《史記》游俠傳云,“今拘學或抱咫尺之義,久孤于世,豈若卑論儕俗與世沈浮而取榮名哉。”儕俗與齊俗同。

顯然,楊樹達的解釋更為正確。

然而,《齊俗》篇的“齊”,不但與楊樹達所說《莊子·齊物論》篇的“萬物齊同”沒甚么關系的話,而且與楊樹達所引《史記》游俠傳那樣的“儕俗”也不相同。《齊俗》篇所論述的“齊俗”,并不是說要消極地追隨“風俗”這樣的論文集。與此完全相反,主張和在西漢帝國進行中的中央集權政治相對抗,在正視其存在于各地方、地域各獨自、固有的“俗”之上,重視“俗”的意義,應該實施與之相適應的政治(“齊”)。這是具有極為積極意義的內容,表明了地方分權的政治思想。從齊俗篇來看,西漢帝國的中央集權,是將儒家所倡道的“禮樂”作為主要方法來推進的。因此作者在猛烈地批判了要讓“禮樂”與全地方、全地域一律適用那種表面上絕對的、普遍主義的同時,提出了自己堅信的地方分權思想。

那么,就是說作者是對儒家的“禮樂”抱著批判的態度而開始了《齊俗》篇的寫作的。

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性失然后貴仁,道失然后貴義。是故仁義立而道德遷矣,禮樂飾則純樸散矣,是非形則百姓昡〈眩〉矣,珠玉尊則天下爭矣。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末世之用也。……今世之為禮者,恭敬而忮。為義者,布施而德。君臣以相非,骨肉以生怨,則失禮義之本也,故芝(構)而多責。……禮義飾則生偽匿(慝)之本〈士〉。……及至禮義之生,貨財之貴,而詐偽萌興,非譽相紛,怨德并行。于是乃有曾參、孝己之美,而生盜跖、莊之邪。

這是說本來“禮樂”這種東西,因本質上只不過是作者假想的道家的“道”的墮落的形態,故而“禮樂”的發生,引起人與人之間“君臣以相非,骨肉以生怨,……而詐偽萌興,非譽相紛”這樣的社會混亂,其結果成為同時產生“曾參,孝己”這樣的善人和“盜跖,莊”這樣的惡人的原因。

還有,對“禮”等的本質做定義和說明的同時,又做了如下的論述:

禮者,實之文也。仁者,恩之效也。故禮因人情而為之節文,而仁發胚(普)以見容。禮不過實,仁不溢恩也,治世之道也。夫三年之喪,是強人所不及也,而以偽輔情也。三月之服,是絕哀而迫切之性也。夫儒墨不原人情之終始,而務以行相反之制,五缞之服。悲哀抱于情,葬薶稱于養,不強人之所不能為,不絕人之所〔不〕能已,度量不失于適,誹譽無所由生。……昔舜葬蒼梧,市不變其肆。禹葬會稽之山,農不易其畝。明乎死生之分,通乎侈儉之適者也。亂國則不然,言與行相悖,情與貌相反,禮節以煩,樂優〈擾〉以淫,崇死以害生,久喪以招(昭)行。是以風俗濁于世,而誹譽萌于朝。是故圣人廢而弗用也。

并且,哀嘆脫離“禮”等的本質,因實施了“不原人情之終始”的儒家的“三年之喪”和墨家的“三月之服”的喪禮,導致了“禮節以煩,樂優〈擾〉以淫,崇死以害生,久喪以招(昭)行。是以風俗濁于世,而誹譽萌于朝”這樣“亂國”的社會混亂。

另外,和上面的引文相同,在對“禮”等本質做以定義和說明的同時,又做了如下的論述:

義者,循理而行宜〔者〕也,禮者,體情〔而〕制文者也。義者,宜也。禮者,體也。昔有扈氏為義而亡,知義而不知宜也。魯治禮而削,知禮而不知體也。有虞氏之祀〈禮〉,其社用土,祀中溜,葬成畝,其樂《咸池》,《承云》,《九韶》,其服尚黃。夏后氏〔之禮〕,其社用松,祀戸,葬墻置翣,其樂《夏籥》《九成》,六佾,六列,六英,其服尚青。殷人之禮,其社用石,祀門,葬樹松,其樂《大濩》,《晨露》,其服尚白。周人之禮,其社用栗,祀灶,葬樹柏,其樂《大武》,《三象》,《棘下》,其服尚赤。禮樂相詭,服制相反,然而皆不失親疏之恩,上下之倫。今握一君之法籍,以非傳代之俗,譬由(猶)膠柱而調瑟也。……故制禮義,行至德,而不拘于儒墨。

在批判了因脫離“禮”等的本質,不僅“有扈氏”“魯”,“有虞氏之祀〈禮〉”、“夏后氏〔之禮〕”、“殷人之禮”、“周人之禮”也都犯了喪失“親疏之恩,上下之倫”的錯誤的同時,尖銳地責難了儒家、墨家讓“禮樂”超越時代、地域而使其一律適用的絕對、普遍主義。

這樣,《齊俗》篇在其全文,從各種各樣的論點展開了對儒家“禮樂”的熱衷的批判,特別重要的論點有以下四點。

第一,是主張不應重視“禮樂”這一裝飾于外表的形式,而應該重視由人的內面的“誠心”“性”產生的“自然”的“喜怒哀樂”這種“自然”的思想。例如:

且喜怒哀樂,有感而自然者也。故哭之發于口,涕之出于目,此皆憤于中,而形于外者也。譬若水之下流,煙之上尋也,夫有孰推之者。故強哭者雖病不哀,強親者雖笑不和。情發于中,而聲應于外,……。故禮豐不足以效愛,而誠心可以懷遠。

這樣的思想,是與作者對政治的要訣持如下的想法相關聯的。

故百家之言,指奏(湊)相反,其合道一也。譬若絲竹金石之會樂同也,其曲家異,而不失于體。伯樂,韓風,秦牙,管青,所相各異,其知馬一也。故三皇五帝,法籍殊方,其得民心鈞也。故湯入夏而用其法,武王入殷而行其禮,桀紂之所以亡,而湯武之所以為治。

即是說,不是豎起“禮樂”這一外表的形式而強迫壓住“百家之言”,而是承認所有一切都“合道”,像過去理想的“三皇五帝”那樣,通過“法籍”而“得民心”,只有這才是政治的要訣。

第二,是基于橫向空間的展開中價值觀的多樣性,對“禮樂”的絕對、普遍主義的批判。他考察實際上存在的多數的“禮樂”,其因地方、地域而不同,在主張應該承認和肯定不只是中國,異民族也有不同的“禮樂”的同時,明確地否定了只把“儒者之禮”“鄒魯之禮”看作“禮樂”而讓全地方、全地域一律適用這種絕對、普遍主義。例如:

故胡人彈骨,越人契臂,中國歃血也,所由各異,其于信一也。三苗閣首,羌人括領,中國冠笄,越人劗鬋〈髪〉,其于服一也。帝顓頊之法,婦人不辟男子于路者,拂之于四達之衢。今之國都,男女切踦,肩摩于道,其于俗一也。故四夷之禮不同,皆尊其主而愛其親,敬其兄。獫狁之俗相反,皆慈其子而嚴其上。……故魯國服儒者之禮,行孔子之術,地削名卑,不能親近來遠。越王句踐劗發文身,無皮弁搢笏之服,拘(鉤)罷拒(矩)折之容,然而勝夫差于五湖,南面而霸天下,泗上十二諸侯,皆率九夷以朝。胡貉匈奴之國,縱體施發,箕倨反言,而國不亡者,未必無禮也。楚莊王裾衣博袍,令行乎天下,遂霸諸侯。晉文君〈公〉大布之衣,牂羊之裘,韋以帶劍,威立于海內。豈必鄒魯之禮之謂禮乎。……是故入其國者從其俗,入其家者避其諱,不犯禁而入,不忤逆而進,雖之夷狄徒倮之國,結軌乎遠方之外,而無所困矣。

此文章中的各地方、各地域、各民族所具有的“禮”,按其作者的思想,可以說也就是“俗”。因為在引文的最后,作者承認各“國”各“家”都有不同的“俗”。與此相反,作者思想中的“禮”,應該是如“儒者之禮”“鄒魯之禮”那樣的全地方、全地域一律、普遍適用的硬直的“禮”。然而,實際上這樣一律、普遍的“禮”等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們可以認為是從批判的角度來使用“禮”一詞的。還有下面的論述:

羌、氐、痔、翟,嬰兒生皆同聲,及其長也,雖重象、狄騠,不能通其言,教俗殊也。今令三月嬰兒,生而徙國,則不能知其故俗。由此觀之,衣服禮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于外也。……夫竹之性浮,殘以為牒,束而投之水則沉,失其體也。金之性沉,托之于舟上則浮,勢有所支也。夫素之質白,染之以淄則黒。縑之性黃,染之以丹則赤。人之性無邪,久湛于俗則易。易而忘其本,〔則〕合于若性。

這段文章中,闡述了包括“羌、氐、痔、翟”的異民族,各地方、各地域都有獨自、固有的“俗”,政治要承認這一事實,同時必須避免強行全地方、全地域一律、普遍的“禮樂”。這實際上是在主張地方分權。

第三,是基于縱向的時間推移中的價值觀的多樣性,對“禮樂”的絕對、普遍主義的批判。例如:

故圣人論世而立法,隨時而舉事。尚(上)古之王,封于泰山,禪于梁父,七十余圣,法度不同,非務相反也,時世異也。是故不法其以(已)成之法,而法其所以為法。所以為法者,與化推移者也。夫能與化推移者,至貴在焉爾。……五帝三王,輕天下,細萬物,齊死生,同變化,抱大圣之心,以鏡萬物之情,上與神明為友,下與造化為人。今欲學其道,不得其清明玄圣,而守其法籍憲令,不能為治,亦明矣。

作者考察了伴隨著時代推移、變化而來的各種各樣的“法”(包括法律,廣指一般規范),主張應該承認并肯定其由于“時世”帶來的相異。同時,不要只把那些既成的“法”的表面性結果做為模式,不要只是固守某一時代的“法籍憲令”。不是超越時代一律的絕對、普遍主義,而應該通過把握在既成“法”的根本之“道”,摸索出適合于各個時代的“為治”的政治。這種議論中也能讓我們感到與地方分權相通的想法的存在。另外,還有:

道德之論,譬猶日月也,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馳鶩千里不能改其處。趨舍禮俗,猶室宅之居也,東家謂之西家,西家謂之東家,雖皋陶為之理,不能定其處。故趨舍同,誹譽在俗。意行鈞,窮達在時。湯武之累行積善,可及也。其遭桀紂之世,天授也。今有湯武之意,而無桀紂之時,而欲成霸王之業,亦不幾矣。……夫武王先武而后文,非意變也,以應時也。周公放兄誅弟,非不仁也,以匡亂也。故事周于世則功成,務合于時則名立。……桓公前柔而后剛,文公前剛而后柔,然而令行乎天下,權制諸侯鈞者,審于勢之變也。顏闔,魯君欲相之,而不肯,使人以幣先焉,鑿培而遁之,為天下顯武。使遇商鞅、申不害,刑及三族,又況身乎。……是故立功之人,簡于行而謹于時。

此段文章,主張超越空間和時間而無變化的東西只有“道德之論”(道家所倡道的“道”和“德”的理論)。與其相異,“趨舍禮俗”則因“俗”和“時”之不同,其評價也會相異。故而,統治者應該慎重地把握“俗”和“時”,讓自己的政治與其相調和。對這種像“顏闔”那樣,只是緊緊地抓住一個“禮樂”不放的絕對、普遍主義,作者給予很低的評價,應該說是當然的。

第四,儒家所倡道的“禮樂”,作者將其視為與自己最重視的“道德”正相反的東西。從《齊俗》篇多處引用《老子》、《莊子》中可以窺見到的那樣,作者的根本的思想立場是道家。從其立場看來,只有自己的“道德”才是絕對的、普遍性的原理,儒家的“禮樂”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絕對、普遍的東西。有關這一點,已經在上文中有:

是故仁義立而道德遷矣,禮樂飾則純樸散矣,是非形則百姓昡〈眩〉矣,珠玉尊則天下爭矣。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末世之用也。

他闡述說“仁義、禮樂”與“道德、純樸”是正相反、相對立的,是損害“道德、純樸”的東西。還有:

夫圣人之削物也,剖之判之,離之散之。已淫已失,復揆以一。既出其根,復歸其門。已雕已,遂〈還〉反于樸。合而為道德,離而為儀表。其轉入玄冥,其散應無形。禮義節行,又何以窮至治之本哉。世之明事者,多離道德之本,曰,“禮義足以治天下。”此未可與言術也。所謂禮義者,五帝三王之法籍風俗,一世之跡也。

他批判說“禮義”等,能夠讓“天下”,即全地方、全地域以及全時代都一律適用那樣的絕對的、普遍性統治方法是不會有的。充其量也只不過是適用了“五帝三王”的各個時代,帶有相對的、個別的意義的事跡,因此與具有絕對、普遍的價值的“道德”不能比。

第四點,與上述第二以及第三點相連動。就是說只限于空間性的、即特定的具體的地方、地域的“禮樂”,是與超越空間性限定的“道德”正相反的東西(第二個論點)。而且,時間性的,即特定的具體的時代,被歷史所限定的“禮樂”,與超越時間性限定的“道德”(具體的,仍然是上文的“所以為法”等)正相反(第三個論點)。另外,《齊俗》篇中還有:

樸至大者無形狀,道至眇(妙)者無度量,故天之圓也不中規,地之方也不中矩。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道在其間,而莫知其所。故其見不遠者,不可與語大。其智不閎者,不可與論至。

如上把“道”作為超越“形狀”“度量”的本體,還有像下面的引文那樣,將超越空間和時間限定的“道德”,用“形之君”“音之主”這樣的詞語來表現而展開較為詳細的議論。

今夫為平者準也,為直者繩也。若夫不在于繩準之中,可以平直者,此不共之術也。故叩宮而宮應,彈角而角動,此同音之相應者也。其于五音無所比,而二十五弦皆應,此不傳之道也。故蕭條者,形之君。而寂漠者,音之主也。

對此就不做具體的分析了。

如上所述,對儒家的“禮樂”進行批判的另一面,《齊俗》篇熱心地提倡“齊俗”思想,不用說這就是“齊于俗”,即“政治應與世間的風俗相適合”的思想。其主要內容,把上述“禮樂”批判的四個論點都反過來就成為“齊俗”思想的重要的論點。這其中的一大半,已經在上文中有所論述,故而在此只就若干問題加以補充說明。

在第一個論點中有:

衰世之俗,以其知巧詐偽,飾眾無用,貴遠方之貨,珍難得之財,不積于養生之具。澆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樸,牿服馬牛以為牢。滑亂萬民,以清為濁,性命飛揚,皆亂以營,貞信漫瀾,人失其情性。于是乃有翡翠犀象、黼黻文章以亂其目,芻豢黍粱,荊吳芬馨以畚其口,鐘鼓管簫,絲竹金石以淫其耳,趨舍行義、禮節謗議以營其心。于是百姓糜沸豪亂,暮行逐利,煩挐澆淺。法與義相非,行與利相反,雖十管仲弗能治也。

在此他指出“衰世之俗”已成為“滑亂萬民,以清為濁,性命飛揚,皆亂以營,貞信漫瀾,人失其情性”這樣的狀態。然而反過來說作者之“盛世之俗”,不是把人的“性命”“情性”看得更為重要嗎?另一方面,作為“衰世之俗”的內容,對“趨舍行義、禮節謗議以營其心”等“禮樂”的出現加以批判。換句話說,不做“亂其目”、“畚其口”、”淫其耳”、“營其心”等事,不讓人們的“性命”“情性”遭到破壞,那么只有保持其各地方、地域的獨自、固有的“俗” 之原有的正確的面貌。

在第二個論點中有:

治世之體〈職〉易守也,其事易為也,其禮易行也,其責易償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是以士無遺行,農無廢功,工無苦事,商無折貨,各安其性,不得相干。……故伊尹之興土功也,修脛者使之跖钁〈鏵〉,強脊者使之負土,眇者使之準,傴者使之塗,各有所宜,而人性齊矣。胡人便于馬,越人便于舟,異形殊類,易事而悖,失處而賤,得勢而貴。圣人總而用之,其數一也。

這段文章中包括“禮”的“體〈職〉、事、禮、責”也可以看作事實上指的是“俗”來把握。在作為作者的理想的“治世”的國內,因“士農工商”的“體〈職〉、事、禮、責”等“俗”“鄉別州異”,據此而實行的“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的社會分工,可以極為圓滿的進行。他主張其分工,如“士無遺行,農無廢功,工無苦事,商無折貨,各安其性,不得相干”這樣不會超越“俗”的相異而互相干涉,由分權主義來構成、維持。其次的“伊尹”這人“興土功”的情形雖說規模較小,但仍然是一種分工論,在結尾的“胡人便于馬,越人便于舟”以下的部分,在承認異民族也有不同的“俗”的基點上,似乎構想著更為大規模的分工論。而且作者在最后讓最高的理想統治者“圣人”登場,提倡一國之內(例如,淮南國)的各“鄉、州”的分工,同時全國、全天下的(或許)各國的分工,更進一步依據中國、各異民族的“俗”的相異,世界性水準的分工。──依據橫向空間的展開中的價値觀的多樣性,可以說這是“俗”的地方分權思想的頂峰。還有:

故堯之治天下也,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大田,奚仲為工〔師〕。其道萬民也,水處者漁,山處者木,谷處者牧,陸處者農。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澤皋織網,陵阪耕田,得以所有易所無,以所工易所拙。……是故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而足跡不接侯之境,車軌不結千里之外者,皆各得其所安。……故亂國若盛,治國若虛,亡國若不足,存國若有余。虛者非無人也,皆守其職也。盛者非多人也,皆徼于末也。有余者非多財也,欲節事寡也。不足者非無貨也,民躁而費多也。故先王之法籍,非所作也,其所因也。其禁誅,非所為也,其所守也。

這段文章也是一面引用《老子》、《莊子》,一面闡述依據“俗”相異進行社會分工論,按照分工論的國之水準的地方分權思想。

在第三個論點中,有下面的一段:

故當舜之時,有苗不服,于是舜修政偃兵,執干戚而舞之。禹之時,天下大雨〈水〉,禹令民聚土積薪,擇邱陵而處之。武王伐紂,載尸而行,內未定,故為三年之喪。禹遭〈有〉洪水之患,陂塘之事,故朝死而暮葬。此皆圣人之所以應時耦(遇)變,見形而施宜者也。……今知修干戚而笑钁插,知三年〔而〕非一日,是從牛非馬,以徴笑羽也。以此應化,無以異于彈一弦而會棘下。夫以一世之變,欲以耦(遇)化應時,譬猶冬被葛而夏被裘。夫一儀不可以百發,一衣不可以出歳。儀必應乎高下,衣必適乎寒暑。是故世異則事變,時移則俗易。

他主張隨著時代的變化,“俗”也會變化,那么政治統治的體制也應是與之相對應的柔軟的東西。顯然這是基于在縱向時間長河中的價值觀的多樣性,包括對“禮樂”的一律的絕對、普遍主義批判的思想。還有:

今從箕子視比干,則愚矣。從比干視箕子,則卑矣。從管晏視伯夷,則戇矣。從伯夷視管晏,則貪矣。趨舍相非,嗜欲相反,而各樂其務,將誰使正之。曾子曰,擊舟水中,鳥聞之而高翔,魚聞之而淵藏。故所趨各異,而皆得所便。

這段文章,主要是基于“趨舍、嗜欲”這樣的主義主張、趣味志向等的相異,論述了過去著名人士行動模式的相異。但是,在此也可以說包含有隨著時的推移,“俗”也會變,人的行動模式也必須是與此相對應的柔軟的東西。

在第四個論點中,主張儒家的“禮樂”,與作者最重視的“道德”正相反,只不過是政治統治的一種硬直的原理而已。與此相反只有對“俗”的相對、個別主義的徹底認同,才能實現對所有狀態的柔軟的對應、“道德”的絕對、普遍主義。例如:

夫重生者不以利害己,立節者見難不茍免,貪祿者見利不顧身,而好名者非義不茍得。此相為論,譬猶冰炭繩也,何時而合。若以圣人為之中,則兼覆而并〔有〕之,未有可是非者也。……夫飛鳥主巢,狐貍主穴,巢者巢成而得棲焉,穴者穴成而得宿焉。趣舍行義,亦人之所棲宿也,各樂其所安,致其所蹠,謂之成人。故以道論者,總而齊之。

在這段文章中,承認所有的主義主張、趣味志向等之間相異的“重生者”、“立節者”、“貪祿者”、“好名者”(“俗”的相對、個別主義),承認其所有一切,其間不夾雜判斷“是非”的“圣人”狀態,作者將此作為理想的境地來提倡。同樣的思想內容,在下文歸納為“以道論者,總而齊之”,是說只有讓這樣的“俗”的相對、個別主義得以徹底地貫徹,才是“道”的絕對、普遍主義的獲得。

如上所述,《淮南子·齊俗》篇的思想,是對西漢帝國時期實行的中央集權政治的對抗。其中央集權,在《齊俗》篇中我們看到是將儒家的“禮樂”作為主要方法來推進的。作者猛烈地批判了要讓“禮樂”與全地方、全地域一律適用那種虛有其表的絕對的、普遍主義。

與此同時,在承認、肯定了各地方、地域的獨自、固有的“俗”的存在的基礎上,充分利用古來道家所倡導的絕對的、普遍性的“道德”思想,熱心地論述了應重視“俗”的意義,施行與之相適應的政治這種地方分權。

《淮南子·齊俗》篇的成書,可推測為西漢景帝末年。但對《語書》的“鄉俗”思想給予影響的墨家集團,據記述了他們的《韓非子·顯學》篇(戰國最晩期成書)和《莊子·天下》篇(西漢武帝時成書)來考察的話,在當時還只是勉強地存續著。還有,法家因秦帝國的滅亡而受到極大的打擊。不過,不久有好轉,比起西漢初期,其后的思想以法術官僚(酷吏等)活動成為其精髓而存續。故而,《齊俗》篇問世時,驅使法律、刑罰等方法,想要推進一君萬民的中央集權的政治思想,應該說并沒有衰弱。并且,與這些在旨趣上有若干相異,但仍然是謀求一君萬民的中央集權化政治思想的戰國晩期的《孝經》廣要道章以來,儒家也倡導“禮樂”以及通過基于其教化的“移風易俗”思想。在西漢初期,隨著儒家地位的逐漸提高,在處理各地方、地域的“風俗”時,儒家的“移風易俗”就漸漸地占據了正統地位。

《齊俗》篇作為批判的靶子的,不是前者《語書》、墨家、法家的依照法律、刑罰來除去“鄉俗”這樣的中央集權,而是后者儒家的由 “禮樂”的教化進行“移風易俗”這樣的中央集權。作為其背景,可以考慮到齊俗篇成書的西漢武帝初年,所謂儒學的國教化可能以一種甚么形式已經開始了。

然而,《齊俗》篇的批判,不只是對“禮樂”和中央集權的一種消極的批判,而是作為一種不同的提案明確地提出了“風俗”和地方分權這樣積極的方案。并且,其提倡的根本,是道家的極為根源性的本體的“道”的哲學。如上所述,本稿探討的中央集權和地方分權的對立,“禮樂”和“風俗”的對立,儒家和道家的對立等問題,不是可以成為研究其前后時代的中國思想史之重要的題目嗎?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成人综合网| 成人国产免费| 无码乱人伦一区二区亚洲一| 国产精品亚洲va在线观看 | 国产精品亚洲专区一区| 国产农村妇女精品一二区| 伊人色婷婷| 91www在线观看| 国产午夜精品鲁丝片| 搞黄网站免费观看| 欧美一级夜夜爽www|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9热下载 | 一区二区午夜| 国产网站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福利在线免费| 欧美A级V片在线观看| 九月婷婷亚洲综合在线| 久草视频精品| 看看一级毛片| 国产Av无码精品色午夜| 国产日本视频91| 无码专区国产精品第一页| 亚洲精品色AV无码看| 911亚洲精品| 黄色免费在线网址| 又爽又大又黄a级毛片在线视频 | 成人永久免费A∨一级在线播放| 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 69国产精品视频免费| 午夜国产不卡在线观看视频| 国产精品午夜福利麻豆| 精品超清无码视频在线观看| 色天堂无毒不卡| 青草午夜精品视频在线观看| 99热这里只有免费国产精品 | 91免费精品国偷自产在线在线| 不卡视频国产| 亚州AV秘 一区二区三区| 色欲不卡无码一区二区| 狠狠色丁香婷婷综合| 国产理论一区| 一级毛片免费不卡在线| 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免费播放| 污网站在线观看视频| 69视频国产| 98超碰在线观看| 国产高清在线观看91精品| 国产欧美日韩综合一区在线播放| 欧美午夜视频在线| 国产在线观看精品| 天堂网亚洲系列亚洲系列| 无码国产偷倩在线播放老年人| 国产一区二区人大臿蕉香蕉| 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中文 | 国产免费久久精品99re丫丫一| 亚洲精品在线观看91| 大陆国产精品视频| 欧美高清日韩| A级毛片高清免费视频就| 国产精品播放| 国产91线观看| www精品久久|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精品专区| 欧美精品H在线播放| 欧美国产视频| 亚洲国产成人超福利久久精品| 婷婷开心中文字幕| 久久永久精品免费视频| 99re这里只有国产中文精品国产精品| 国产精品亚洲αv天堂无码| 91精品国产91久久久久久三级| 国产第一页屁屁影院| 欧美日韩成人| 日韩av手机在线| 亚洲看片网| 国产精欧美一区二区三区| 欧美日韩91| 在线视频97| 国产高清又黄又嫩的免费视频网站| 久久美女精品国产精品亚洲| 亚洲精品男人天堂| 亚洲无码高清一区二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