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文化價值觀調查與分析

□ 饒育蕾 李明新

大學生是十分寶貴的人才資源，是民族的希望，是祖國的未來，肩負著振興中華的神圣使命，他們的思想政治素質直接影響著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影響著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成敗。然而，在當前的社會轉型時期，大學生的文化素質和道德水平越來越受到人們的質疑。從清華大學學生劉洋用硫酸傷熊事件，到馬加爵殺死宿舍室友，再到“我爸是李剛”事件等等，無不折射出大學生思想道德品質存在的缺陷。加強和改進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提高大學生的思想政治素質，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戰略意義。

大學生的思想和行為深刻地受到其文化價值觀的主導，而文化價值觀的形成又受到其成長的社會環境、家庭背景條件等因素的影響[1]。深刻了解大學生的文化價值觀及其影響因素，有助于針對性地對不同學生群體采取不同的價值觀引導策略，有效提高大學生的思想政治素質和文化素養。

一、文化價值觀的度量

為了使文化價值觀具有可測性和可比性，在社會學、心理學及人類學各個領域，不同的學者也相繼提出了一些文化模型對文化價值觀進行測量。通常，文化的模型都包括一些文化的維度，用于將文化進行表征和分類。以色列學者Schwartz在20世紀80年代使用自己設計的文化價值觀量表對香港、臺灣、新加坡、上海、廣州、河北所在地的教師、學生進行抽樣調查，證實了其文化價值觀體系的有效性[2]。通過大量的問卷調查和因素分析，Schwartz將文化抽象成了和諧、征服、平等主義、等級觀念、情感自制、思維自制、嵌入七個描述維度[3]，并且在76個國家展開調查，進一步證實在眾多的文化模型中，其文化價值觀體系能夠更加精細地表征文化價值觀[4]。七個描述維度含義如下：

（1）“和諧”、“征服”。指個人與自然、社會環境關系的友好程度。和諧度高的社會中，人們強調適應社會，試圖去理解、欣賞自然和社會環境，而不是改變它們；而征服度高的社會中，人們為了達到個人和群體的目標，積極地掌控、改變自然和社會環境。

（2）“平等主義”、“等級觀念”。指在一個組織中，權力的集中程度、領導的獨裁程度以及一個社會在多大的程度上可以接受組織中這種權力分配的不平等。平等主義觀念強的社會中強調人與人之間地位、機會的平等，誠實有責任感；等級觀念強的社會意味著社會對于由權利與財富引起的層級差異有很高的認同度，傾向于遵從層級制度體系，自下而上的溝通受到嚴格的限制。

（3）“情感自制”、“思維自制”、“嵌入”。指個人與集體之間關系的緊密程度。情感自制程度高，意味著人們獨自追求有樂趣的、刺激的、變化多端的生活；思維自制程度高，意味著人們獨立自主地追求自己的想法，有好奇心、有創造力；而嵌入程度高的社會中，人們尊重傳統，維持社會秩序，強調集體意識。

在Schwartz的長期跟蹤調查結果中，我們選取中國和西歐國家挪威的數據進行比較，見表1。

表1 中西方文化價值觀差異比較

與中國相比，挪威的文化價值觀中具有較高的“和諧”得分和較低的“征服”得分，意味著挪威人的價值觀中更加愛好和平、保護環境，強調與自然融為一體，而中國人的文化價值觀則具有較高的征服欲和較少的和諧度；從“平等主義”和“等級觀念”指標看，挪威更講究人人平等，等級觀念很單薄，而中國人則具有更高的等級觀念；挪威人的“情感自制”和“思維自制”指標都高于中國人，意味著挪威人更加追求刺激和豐富多彩的生活，并注重獨立自主地追求自己的想法，有好奇心，有創造力；從“嵌入”指標看，中國的集體觀念意識比挪威稍高。

二、中國大學生文化價值觀調查

基于Schwartz的研究方法，我們于2010年10月對某綜合性重點大學來自全國各地的所有大一新生進行了文化價值觀調查，共發放7599份問卷，得到有效問卷6826份，問卷有效率為89.98%。問卷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個人信息，包括性別，是否獨生子女，是否來自城市，家庭類型（雙親，單親），家庭人均月收入等；第二部分是Schwartz的文化價值觀調查量表，問卷包括40個測項，每一個測項都是關于現實生活的描述。調查過程中要求被調查者選擇自己和描述的現象有多相似，問題的回答選項采用了6點分的李克特量表，根據每個學生的選項進行統計并算出相應的文化價值觀得分，分值越高表明其價值觀念的傾向越強。

我們對問卷調查結果進行了信度與效度檢驗。目前在學術界最普遍使用的信度檢驗方法是Cronbachα信度系數，其計算公式如下：

本文采用Amos7.0進行效度檢驗，Amos軟件是近年來非常流行和易用的結構方程模型分析軟件，它是由Small Waters公司開發的結構方程式模型獨立分析軟件。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得到檢驗效度的擬合指標包括相對擬合效果指標CFI、NFI、IFI、RFI、TLI①即理論模型與基準模型相比較得到的統計量,取值在0～l之間，越接近1越好，大于0.90表示模型擬合較好。即評價模型不擬合的指數。該指數越接近0表示擬合越好，距離0越遠表示擬合越差。一般認為，RMSEA小于0.1表示好的擬合;小于0.05表示非常好的擬合;小于0.01表示非常出色的擬合。，絕對擬合效果指標GFI、AGFI②即模型擬合得到的方差和協方差，能夠解釋數據資料的方差和協方差的程度。這兩個擬合指標取值也是在0～1之間，并且越接近1越好，大于0.9表示模型擬合較好。和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①即理論模型與基準模型相比較得到的統計量,取值在0～l之間，越接近1越好，大于0.90表示模型擬合較好。即評價模型不擬合的指數。該指數越接近0表示擬合越好，距離0越遠表示擬合越差。一般認為，RMSEA小于0.1表示好的擬合;小于0.05表示非常好的擬合;小于0.01表示非常出色的擬合。，驗證性因子分析結果見表2：

表2 效度檢驗結果

從表2可以看出，和諧、征服、平等主義、等級觀念等四個文化維度通過了效度檢驗，但嵌入、情感自制、思維自制等三個維度沒有通過效度檢驗，其相對擬合指標和絕對擬合指標基本上都小于0.9，而且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大于0.05。這三個維度沒有通過檢驗的可能的原因是，本文使用的量表是以色列學者Schwartz設計的，可能由于文化的差異使被調查者不能真正理解問卷中這三個價值觀維度包含的測項的真實意義，造成其測量結果不是很準確。

三、調查結果分析

我們分別從區域、性別、家庭和生活背景等維度進行分類并統計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1）從區域角度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表3 文化價值觀的區域差異分析

②F值是方差分析的檢驗統計量，F=SSMA, 代表每組價值觀均值和總體樣本的價值觀均值的誤差，稱為組間離差平方和，SSE代表組內價值觀和組內價值觀均。

如表3所示，來自東北地區的學生具有相對鮮明的價值觀，個性張揚，其價值觀中的多個維度都比較突出，其中“征服”、“等級觀念”、“情感自制”三個維度的得分都是最高的，而“嵌入”得分則最低，表明來自東北的學生具有最強的征服欲，可能會表現得爭強好勝，或具有雄心壯志、大膽改變環境、最大限度地實現自己的目標的觀念，也具有很強的等級觀念；同時，其最高的“情感自制”得分也意味著他們具有追求有趣的、刺激、變化多端的生活的傾向，其最低的“嵌入”得分表明著他們的集體觀念是最為淡薄的。來自華北地區的學生具有最高的“和諧”得分和最低的“思維自制”得分，表明他們具有理解和適應社會、保護環境、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傾向，但另一方面也表明他們不太能夠獨立自主地追求自己的想法，缺乏創造力和好奇心；

來自西北地區的學生具有最強的集體觀念和傳統觀念，而最低的“情感自制”意味著他們不太追求變化多端的刺激生活，安于平淡的生活。來自西南地區和華東地區的學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所有維度的得分都比較中庸，說明這兩個區域的學生價值觀比較溫和，個性不太張揚。最低的“征服”得分說明西南地區的學生相對缺乏爭強好勝的沖動，比較容易安于現狀。而華東地區學生則等級觀念比較淡薄。來自華南地區的學生具有最高的“平等主義”和最低的“和諧”得分，表明華南地區的學生是一個非常自我的群體，一方面非常講究人人平等，另一方面，很可能在追求個人利益的同時缺乏對自然、社會、環境的尊重與適應。來自華中地區的學生具有最高的“思維自制”得分，表明他們偏好獨立自主地追求自己的想法，有好奇心和很強的創造力，但其“平等主義”得分最低，表明他們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社會正義感和責任感。

（2）從性別角度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表4 文化價值觀的性別差異分析

從表4可以看出，男生的“征服”、“等級觀念”、“思維自制”、“嵌入”四個指標都高于女生，而女生的“和諧”、“平等主義”、“情感自制”明顯高于男生，說明男生比女生具更強的等級觀念，更大的雄心壯志，更加爭強好勝，更加獨立自主地追求自己的想法，并能更加尊重傳統和集體榮譽感；而女生則更加愛好和平，保護環境，與自然融為一體，講究人人平等，互相幫助，社會公正，追求有樂趣的、刺激的、變化多端的生活。

（3）從是否是獨身子女角度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表5 是否獨生子女的文化價值觀差異分析

從表5可以看出，獨生子女在大多數維度上的得分都大于非獨生子女，說明相對而言，獨生子女具有更鮮明的價值觀和張揚的個性，而“平等主義”和“嵌入”兩個維度得分小于非獨生子女，表明獨生子女相對缺乏人人平等的社會價值觀和責任感，且集體觀念也比較淡薄。

（4）從城鄉來源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表6 文化價值觀的城鄉差異分析

從表6可以看出，結果與是否獨生子女的價值觀差異十分相似，來自城市的學生在大多數維度上得分都大于農村學生，也是“平等主義”和“嵌入”兩個維度得分小于農村學生，說明城市學生具有更鮮明和張揚的價值觀念，而缺乏人人平等的社會價值觀和淡薄的集體觀念。

表7 文化價值觀的家庭背景分析

（5）從家庭類型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從表7可以看出，來自單親家庭的學生在大多數維度上的得分都大于完整家庭的學生，而“和諧”和“嵌入”指標相對較低，說明來自單親家庭的學生具有相對鮮明和張揚的個性和價值觀念，同時存在與自然、社會、環境某種程度的不融洽，且傳統觀念和集體觀念也明顯淡薄。

（6）從家庭收入水平分析大學生文化價值觀差異

表8 文化價值觀的家庭條件分析

從表8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所有維度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基本上集中在最低收入和最高收入的兩極，也就是說，來自低收入家庭和高收入家庭的學生具有完全對立的價值觀。具體而言，最高收入家庭學生的“征服”、“等級觀念”、“情感自制”、“思維自制”四個維度的得分最高（相對應的是最低收入家庭學生的這四個維度得分最低）；而最低收入家庭學生的“和諧”、“平等主義”、“嵌入”三個維度的得分最高（相對應的是最高收入家庭學生的這三個維度得分最低），表明來自高收入家庭的學生的表現是極度強勢的：一方面有著遠大志向、敢想敢干、具有創造性，愛憎分明，另一方面也存在自我、享樂、追求刺激，缺乏人人平等的社會價值觀和責任感，缺乏傳統觀念和集體意識。而且家庭收入越高，這種傾向越明顯。

三、中國大學生教育中的價值引導

從以上調查結果可以看出，大學生是一個思維觀念多元化的社會群體，其文化價值觀中，既有積極的一面，如積極的開拓性、大膽的創新意識、獨立自主的個性思想等，但不可否認地存在以下傾向：①追求刺激的、變化多端的生活，過分追求物質生活，享樂主義滋生；②個人主義傾向明顯，集體意識觀念薄弱；③缺乏社會正義感和社會責任意識；④有較強的等級觀念，等。

不可否認，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經濟建設釋放了人們追逐利益的本性，使人們更加自由地追求個性發展和個人成就。大學生的文化價值觀直接受社會文化價值的影響，在社會上“金錢至上主義”盛行的環境下，學生幼稚的心靈很容易被物欲所充斥。在思想教育中，應針對目前大學生中比較普遍的個人主義、享樂主義進行有效的抑制，用積極向上的愛國主義精神、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和優良的道德信念去充實學生的心靈，引導學生的價值觀。而且，由于不同類別的大學生有著不同的文化價值觀，因而有必要對大學生進行差別化的引導。

（1）中國存在區域文化差異，這些文化差異對大學生的文化價值觀的形成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對東北地區學生的鮮明個性和相對強勢的價值觀，要側重消除等級觀念，消除享樂主義思想，培養集體主義意識；對西北地區的學生要通過豐富的校園文化生活來提升他們的集體榮譽感和社會責任感；對華北地區的學生，要鼓勵他們提高獨立創造能力，并加強對自然、社會、環境的愛惜與保護；對西南地區和華東地區的學生，要鼓勵他們樹立雄心壯志和遠大目標，大膽進取，開拓創新；對華南地區的學生要教育他們淡化個人追求的目標，更多地注重集體和社會的和諧；對華中地區的學生則要側重培養社會正義感，增強責任感。

（2）性別差異導致了固有的文化價值觀差異。在鼓勵男生積極進取、大膽創新的同時，要培養他們更多的社會正義感和社會責任感，并加強他們對自然、社會、環境的尊重和融合；而對于女生，則應在鼓勵其提高創造力和獨立意識的同時，避免享樂主義的滋生。

（3）獨生子女和來自城市的學生往往具有相對比較張揚的個性和強勢價值觀。對這一類學生要加強培養他們人人平等的社會正義感和集體主義意識，增強他們的責任感、集體意識觀念。

（4）針對單親家庭帶來的低“和諧”和低“嵌入”，即單親家庭學生存在的與自然、社會、環境某種程度的不融洽和集體觀念較淡薄的現象，要加強這部分學生的心理輔導和愛心教育，增加他們的集體活動和團隊合作，培養他們對社會環境的認同和融入，培育他們的集體參與意識和集體榮譽感。

（5）家庭收入水平對大學生文化價值觀的形成是一個顯著的影響因素。針對高收入家庭背景的學生所普遍存在的個人主義和享樂主義傾向，要多進行傳統文化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引導他們增強對傳統文化和集體主義的認同感，引導他們建立人人平等的社會價值觀和責任感；而對那些低收入家庭的學生，則應多培育他們的主動性、積極性、創造性，鼓勵他們在學習、創新、創業上大膽、開拓、進取。

[1]Berry，JW, Poortinga,YH and Pandey,J,Handbook of Cross-cultural Psychology: Basic processes and human development,1997.

[2]Kulich,Steve J and Rui Zhang,The multiple frames of Chinese’values: From tradition to modernity and beyond, The Oxford Handbook of Chinese Psychology,2010,241.

[3]Schwartz, Shalom H, Mapping and interpreting cultural differences around the world,International studies in sociology and social anthropology,2004,43-73.

[4]Schwartz, Shalom H, A theory of cultural value orientations: Explication and applications，Comparative sociology，2006,2-3.

[5]Schwartz, Shalom H, Value Dimensions of Culture and National Difference, Society and workplace diversity workshop, University of Bergen, Norway,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