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波
(蘇州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蘇州 215123)
經過幾代人的摸索、探求、創新與調整,在資源配置模式的深度調整與市場競爭機制的全面轉型下,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釋放出了巨大的發展動力與能量,實現了經濟的超常規增長與社會的非均衡轉型。然而,隨著環境狀況的持續惡化與經濟社會的不斷進步,高速經濟增長掩蓋下的生態問題逐漸顯露并愈加突出(1),同時社會的深刻轉型與體制的全面轉軌所導致的政策架構不完善卻又極大地削弱了社會與市場對于生態問題的自我修復能力。故而,在此背景下,黨的十八大報告首次單章對生態文明進行闡述,從理念、方針、目標、任務等方面系統、全面論述了生態文明建設的具體構建路徑與保障機制,并且將“美麗中國”作為中國建設生態文明的詩化目標。胡錦濤同志將生態文明置于國家長遠發展核心戰略的高度,明確提出“建設生態文明,是關系人民福祉、關乎民族未來的長遠大計”。
然而,目前關于生態文明建設與培育卻尚未形成統一的機制構想與路徑建議,這一方面囿于當前研究的碎片化,缺乏具有高度整合性和全局性的觀點闡述;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對于當前各地方政府實踐開展中的先進經驗與做法缺乏足夠的學術理性解釋與理論升華,難以形成具有一定普適性和遷移性的理論闡釋。因此,基于協同視角,探尋區域生態文明建設的路徑機制,既符合當下的時代意蘊,又具有研究創新與實踐需要的必要性。
如何實現生態協同治理、建立多元協同共同參與生態治理的新格局與新機制,是我國建設生態文明長效機制的必要路徑。究其原因,生態問題生成邏輯與影響機理的主體性特征,以及政府在生態治理上的失靈與多元社會主體治理參與的客觀性要求,可視為生態協同治理的內外兩方面因素。
生態環境意指顯性或隱性影響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各種天然的和經過人工改造的自然因素的總和,無論是其內部要素相互作用機制,還是外部主體對生態環境的影響與改變,無不呈現出整體性的特征。整體性是人類群體與生態環境間的最基本的關系。當代中國的生態環境問題已經不是一個局部性問題和暫時性問題,而是一個整體性、全局性和長期性的問題[1]40-43。
生態問題的生成機制具有高度的整體性,這決定了包括生態治理在內的生態文明建設需要一定的整體性。生態問題的集中凸顯,始于工業時代而在后工業時代達到高潮,是伴隨著工業生產活動對于資源的巨大吞噬與殘剩品(集中表現為“三廢”)的無限度排放而產生的。這種發展模式從長遠的角度來看(許多方面從短期看也是如此)對環境產生災難性的影響。處于快速致富的資本積累規則的背景下,生物圈很難維持平衡[2]13-14。應該說,企業生產活動是生態問題產生的罪魁禍首。
然而不可忽視的事實是,人們對于利益的狂熱追求與環境破壞“囚徒困境”中博弈策略選擇,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包括行政人員在內的“理性經濟人”會在任何領域選擇個人利益最大化,當然涉及到生態問題時亦是如此。哈丁所揭示的“公地的悲劇”正是從另一個側面印證了這一窘況。故而,生態問題的產生機理在任何人類活動領域呈現出高度的整體性,由單個行為個體或部分社會群體的生態治理都是違背這一內在機理的。
然而,當前我國在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中卻常會采用傳統的模式,即以政府為主導、其他主體(2)被動參與的單一模式。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內,這一模式契合了過去利益主體和社會結構的單一性,發揮了一定的作用,從而也形成了這樣的傳統認知,即通常我們都將政府視為生態治理不可推卸的唯一主體,因為生態治理總是與公共責任、公共利益緊密聯系在一起[3]74。然而,隨著社會結構的復雜化與社會利益主體的多元化,加之生態問題的無邊界蔓延,傳統的、單一的、強制性的生態治理模式在處理復雜的、惡化的生態環境問題時往往收效甚微,如果方法不當還會適得其反,激化社會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的矛盾[3]72。另外,當前我國生態文明建設還存在著部門分割、實踐路徑模糊、戰略管理工具缺失等問題,必須走一條全面融合、集成創新的實踐道路。
隨著高度組織化的社會形態、高度復雜化的社會環境以及高度重構化的社會利益結構成為當今社會的主要整合形態,一方面人類借助于技術的不斷進步、信息的無縫流動以及資源的高效配置而使得相互合作、互相協同成為條件上的可能;另一方面在“規模效應”與“馬太效應”(3)影響下人類優勢資源與突出能力的不均衡分配,使得相互協同、互補優勢受到主觀意愿上的驅使,人類社會逐漸成為一個多元化的系統,人類社會中的生態文明建設也應趨于多元主體協同合作的建設。故而,改變以往單一的以政府為主體的生態文明建設模式,構建起多元主體協同合作的生態文明建設長效機制,真正實現“民有”、“民享”、“民治”的美好格局,這才是構建環境友好型的和諧社會的應有之義。
作為對于傳統生態文明建設思路的突破創新與生態衍生機制整體性特征孕育下的新生系統,多元協同機制一方面存在諸多外部條件的限制與制約,另一方面其自身亦存在諸多困境與不足。
對于政府而言,價值觀理念系統地、互動性地作用于公共需求信息輸入、公共需求信息認知、公共需求信息輪換和公共政策輸出全過程[4]18;對于社會主體而言,價值觀念則從根本上指導著思維方式的導向與行為模式的選擇。然而,現階段無論是政府公共部門還是各類社會主體,卻都存在著價值觀念缺失的問題,集中表現為生態文明觀念的缺失與協同合作觀念的不足。
一方面,如果說始于十七大并在十八大臻于完善的生態文明建設整體構想,在公共政策輸出與行政重心指導上將起到導向與指引的作用的話,那包括公眾、企業、社會組織在內的諸多社會主體對于生態文明觀念的內化吸收并最終影響行為選擇,則需要一定的過程和相當的時間。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極大地制約了生態理念推行與政策執行的深入程度和實質成效。另一方面,各社會主體關于生態文明建設的理解上的差異、對于自身之于生態文明重要性的認識上的不足、作為生態文明建設利益相關者利益博弈的策略選擇,以及各自生態貢獻能力程度上的零散狀態等,都導致了當前協同合作觀念上的不足。
利益相關者理論(4)從企業生存與發展的視角,認為企業可被理解為關聯的利益相關者的集合,而企業的管理者需要管理與協調各個利益相關者。對于生態文明建設多元協同機制的建構,需要明確的利益相關者界定,而目前相關研究與實踐開展卻尚未有明確的建設主體厘定。
生態文明建設多元協同機制的構建主體,需要從生態問題的生成機理與生態治理的可行路徑兩個路徑探尋:政府是生態文明建設的首要主體,發揮著頂層設計、政策引導、制度支持、資源配給的關鍵作用;企業則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必要和當然主體,其作為社會系統最主要的微觀主體與生態問題最明顯的產生根源,對于生態文明協同機制的構建是不可或缺的主體,將為生態問題的解決提供根本性的方案;社會組織在當代社會管理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卻常常被人們所忽視,其在整合社會分散力量、引導公眾價值判斷、影響政府政策制定、匯聚社會零散資源等方面都有著巨大的獨特優勢,必將成為生態文明協同機制構建中的重要參與力量;公眾是社會性行為選擇的最終行動者,對于政策的實際推行成效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其理念塑造與行為引導成為決定多元協同格局形成的最終因素。
生態文明與協同合作價值觀念的形成為生態文明建設多元協同機制的構建創造了基礎性條件與智力支持,建設主體的界定與明確則提供了動力上的補充與能力上的保障。然而,從多元協同機制本身而言,卻仍存在著從利益結構到協同策略的不足。
多元協同機制的形成需要明確的利益劃分與權能架構,而當前生態治理極長的投資回報期、不明確的責任義務劃分、高風險的投資回報對比等,都使生態文明建設中存在著較為明顯的利益不均衡與權責不對等。雖然目前已推廣的生態補償機制與轉移支付體制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些不均衡與不對等,卻仍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
更為重要的是,由于協同合作在我國屬于極為新穎的治理思路,尚未形成系統的機制架構與實施方案,因此協同策略的缺乏嚴重制約了生態文明建設多元協同新格局的形成。故而,本文針對于該問題,提出了一系列的構想與設計。
政府部門能夠從宏觀上引導區域內部的多元協同合作,并具有協調、組織、管理、推動的行為功能,是引領多元協同合作機制建設方向與模式、整合區域內部優勢資源、營造良好協同環境、推動生態建設健康合理發展的重要主體。政府可從以下幾個方面發揮顯著作用:健全法律環境,加強制度建設;建構自身話語體系,完善頂層設計;加強規劃與協調,發揮強力引導作用;深化產業調整,提高企業發揮主體作用的積極性。
對于生態文明建設多元協同機制而言,社會(包括社會公眾與社會組織)是最重要的力量,是匯聚社會資源、社會力量與社會影響力的重要來源,也是政策推行與執行的最終落實主體,對多元協同長效機制的構建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目前社會力量的深度發掘與有序管理尚存在諸多問題,成為阻礙社會主體作用發揮的重要因素。應完善管理體制,釋放社會建設活力,建構社會力量匯聚的平臺。
企業生產活動是近幾年生態問題集中暴發的最主要原因。無論是從生態問題的衍生機制還是治理路徑上,企業都成為不可或缺的當然主體。引導企業成為生態文明建設的主體,應指導企業樹立正確的利益觀,加強社會責任感,并使企業具有高度的戰略定位和長遠的利益眼光:正確看待自身在生態文明建設的關鍵主體力量,深刻領會到生態文明建設多元協同機制對促進經濟社會發展與梳理企業自身良好的社會形象、促進企業生存與發展的內在統一性,從根本上為多元協同機制貢獻力量。
生態文明建設是關系到我國人民幸福安康與社會長治久安的重要戰略議題,然而如何建構合理有序、從根本上消除生態問題的長效機制,卻成為制約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問題。本文從協同創新的視閾提出建構融合政府部門、企業、社會組織與社會公眾的多元主體協同創新機制。政府是必要性主體,發揮著引導、統領與支持的作用;企業是當然主體,發揮著從根本上解決生態問題的作用;社會組織是重要主體,發揮著凝聚社會資源與力量、匯聚民聲民意的作用;社會公眾則是關鍵主體,發揮著決定政策執行成效與生態治理深度的作用。雖然多元協同機制仍存在觀念滯后、主體定位不明確以及與利益結構、協同策略相關的內在諸多問題,通過政府完善機制正確引導、社會深刻釋放生態文明建設活力、企業轉型發展發揮真正主體作用等戰略措施,才是構建生態文明建設長效機制的題中應有之義。
注釋:
(1)學者楊東平認為,中國環境危機仍十分深重,環境“拐點”遠未出現。
(2)在生態治理的實踐中,企業、公眾、社會等重要主體卻常常被忽視而無法實現自我作用的最大化發揮,其被統一稱為“其他主體”的這一表述形式就從側面印證了其所處的尷尬地位。
(3)馬太效應(Matthew Effect),意指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現象。本文將其用于表達資源的流動與集中現象。
(4)利益相關者理論由Freeman 于1984年提出,被應用于各個領域的相關闡述。參見:Freeman R.E.:Strategic Management:A Stakeholder Approach ,Boston:Pitman.
[1]方世南.區域生態合作治理是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途徑[J].學習論壇,2009(4).
[2]福斯特.生態危機與資本主義[M].耿建新,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3]曹永森,王飛.多元主體參與:政府干預式微中的生態治理[J].求實,2011(11).
[4]金太軍,唐玉青.區域生態府際合作治理困境及其消解[J].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