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寧,劉士林
(1.南京信息工程大學 語言文化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4;2.上海交通大學 城市科學研究院,上海 200240)
2011年,中國城市人口首度超過農村:“國家統計局17日發布數據。2011年末。中國大陸總人口為134735萬人。城鎮人口數量首次超過農村。數據顯示,2011年中國大陸城鎮人口為69079萬人,比上年末增加2100萬人;鄉村人口為65656萬人,減少1456萬人;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重達到51.27%,比上年末提高1.32個百分點。”[1]這可以視為中國城市化進程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但中國大城市的飛速發展也面臨著不少問題,最主要的是探尋適合中國國情的發展道路。芒福德在《城市發展史》中曾論述過“特大城市”(megalopolis),按照他的觀點,“特大城市”可以用來指“以特大城市為中心的人口稠密區”,他認為“這種變化的標志之一是大城市的數目和大城市的人口與面積都在增加”。[1](P538)如果按照這一概念考察,中國事實上已經出現了所謂“特大城市”。在另一位城市學家戈特曼那里,這種以大都市為中心的城市群則被稱為“都市帶”。這兩者都描述了城市化進程的必然趨勢,這種變化究竟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對我國當前的城市文化建設有什么意義?這是現在人們十分關心的問題。我們認為,目前國內雖已認識到特大城市發展的一些問題和基本規律,但還缺乏完善的城市文化理論。在我們看來,當前應理清幾條理論線索:中國城市文化理論的西方經驗、中國經驗;中國的城市文化學理論體系;以及對實踐的指導方式。如此,才能找出一條中國城市的文化發展之路。
如今,大都市已不再是進步的象征,更多地被視為反面教材。作為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特大城市,其文化特征主要體現為城市形象趨同、生活宜居程度較差、對傳統的繼承缺乏整體認知、內在精神體系的松散和坍塌等,這都需要我們去面對和解決。對于城市科學研究者來說,就需要努力使城市文化理論成為建構城市精神的基礎。
中國一些城市規模之大,在世界上是很少見的,如此眾多的人口聚集,很多問題必然被放大并日益凸顯出來。據《國際城市發展報告2012》,預計到2020年,中國城市化率將達55%,其間,1.5億中國人將完成從農民到市民的空間、身份轉換。中國大型城市正步入“城市病”集中爆發期。[2]目前,中國的城鎮人口已超過農村人口,但空間的分布情況極不均衡,這些都促使我們思考,中國的城市化會走向何方?對此,首先應當進行概念上的剖析,以期找到適用與中國城市文化的科學概念。“當代的國際化大都市,既是人類城市歷史發展的高級空間形態,也是當代城市化進程的最高邏輯環節,對它的研究與闡釋,不僅是了解人類都市歷史的一把‘鑰匙’,也有助于我們站在更高的歷史階段上更深入地認識城市的本質。在這個意義上講,都市的本質既不存在于歷史上的各種都城與大都會,也與一般的當代城鎮與中小城市沒什么直接關系;在當今世界政治、經濟、金融、交通、信息、文化等方面具有支配性作用的‘世界城市’與‘國際化大都市’,才是它真正的代表。這是都市研究必須以當代的國際化大都市為中心與主要對象的根本原因。”[3]這段話剖析了中國城市文化研究方面的觀念困惑:究竟城市化的高級階段應當如何闡釋?城市文化在當代的形態是怎樣的?這些都是急需通過強化理論研究加以解決的。
同時,我們對大城市的理解也存在文化上的誤區,這使中國特大城市既有遠慮更有近憂:遠則有城市化道路的方向性問題,近則有城市文化理論的缺乏。正如有學者指出:“ 建設‘國際化大都市’的競爭理念沒有幾年就顯現出了它的致命弱點:如果這個城市建設的指標體系很全面,那么幾乎可以肯定沒有任何一個城市可以達到這個目標;如果‘因地制宜’地設計這個指標體系,那么一個地級城市就差不多可以立馬宣布已經成為‘國際化大都市’了。在城市競爭的過程中,人們逐漸意識到單靠量化的指標體系來建設大都市是技術理性的盲目性導致的空洞理念。”[4]也就是說,量化指標的出臺看似合理,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城市文化缺失的問題。原因在于,“一個城市在與其他城市的對比中顯現出自己的個性,并且市民能夠認同這種個性,這是都市文化產生凝聚力、影響力和發展活力的社會心理基礎。然而城市的個性不是靠開會總結幾個動聽的詞進行宣傳就可以形成的,是城市的自然、人文環境和傳統形成的”。[4]由此可知,城市文化學理論建設的最終目的,是為中國的城市發展提供可靠的智力支持。
在城市文化研究方面,首先必須考察的是西方經驗。其中,芒福德、列斐伏爾、索亞、雅各布斯等學者的研究值得重視。西方的現代城市化道路不僅開始得早,且有大量理論和實踐經驗可供借鑒。
城市的本質在于文化。芒福德是西方現代城市科學的重要人物,他的代表作包括《城市文化》和《城市發展史》。他強調城市規劃的主導思想應重視各種人文因素,并促使了歐洲的城市設計重新確定方向。如他曾分析過工業文明體系下出現的“焦炭城”:“工業城市的最大貢獻也許在于它所產生的對它自己最大過錯的反應:首先是環境衛生方面的技術或公共衛生。雖然科學知識對整個城市環境的改善起的作用比較慢,但它對受過教育生活較舒適的階級起的作用卻很快。”[1](P487)盡管這不免讓人覺得有一種悲觀主義態度,但也真實再現了工業化城市的弊病。芒福德還將當代城市形象地稱作“特大城市的神話”,認為這種“神話”的實質是“城市的終結”,這是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因為他所指出的那些限制城市發展的條件,如水資源數量、可利用的土地、交通運輸上時間和金錢的代價,如今也已成為中國城市發展普遍面臨的難題。而在研究羅馬城發展過程中,芒福德還揭示了城市由擴張到崩潰是一個周期性原理。但他在向人們昭示出這種悲劇性的城市命運的同時,也深刻闡釋了城市文化對特大城市具有的調節和改進作用:“城市有包涵各種各樣文化的能力,這種能力,通過必要的濃縮凝聚和儲存保管,也能促進消化和選擇。”[1](P574)即城市文化能夠使城市從各種消極因素中最終解脫出來,這些都是我們建構城市文化學需要借助的西方理論資源。
空間是城市最重要的兩大問題之一。列斐伏爾是區域社會學、尤其是城市社會學理論的重要奠基人,他提出的空間三元論以及區分抽象空間與社會空間的對立關系等,不僅是“空間性”研究的突出成果,對城市化進程研究也有重要的啟示。列斐伏爾曾“以‘三元辯證法’為哲學方法論基礎,分析了城市空間的三種形態,即自然空間、精神空間和社會空間,認為城市空間是自然空間、精神空間和社會空間的三維統一體。列斐伏爾從微觀的日常生活角度展開的城市空間理論建構,是對馬克思主義城市理論的貢獻,對于解決我國城市化進程中的城市問題尤其是城市空間公平正義問題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5]列斐伏爾說過:“城市化的權利不能簡單地當作一項稍縱即逝的權利,或向傳統城市的回歸,只能將其理解為城市生活權利的一種變革了的形式。”[6]從他的理論中可以看到,城市化所引起的變革既包括物質層面的,也包括精神和體制層面的。此外,后現代地理學家索亞也是一位對城市文化學的理論具有重要影響的思想家。[7]他的“第三空間”理論將傳統的政治經濟學和文化研究方法結合起來,集中探討階級、種族、性別、性趨向等等問題與社會生活空間性的關系,反思由此凸顯出來的差異和認同的文化政治,對城市的變化有著積極的理論啟示作用。
在如何實現城市的多樣化方面,西方城市理論也提供了一些有益探索。雅各布斯的名作《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為城市活力的評價提供了一種框架。一些人認為正是這本書終結了20世紀50年代美國政府以鏟除貧民窟和興建高速路為特征的大規模的城市更新運動。實際上,她是以自己細致的觀察把城市發展和變化中人文的因素從鋼筋水泥中還原了出來,這種親切平和的話語形態使得城市研究具有更加廣泛的借鑒意義。[8]目前,中國城市化進程和城市規劃中人們關注的問題,諸如小街小巷和商務區的共存、工業環境的改善、老建筑的保留與更新、城市功能區的規劃等等,都是現代城市發展必然會遇到的,可以說是全球化過程中城市文化的基本問題。而在這些方面,上述西方的理論經驗值得借鑒。
自20世紀90 年代起,城市化的研究熱點轉為對中國城市化的總結與思考、道路選擇及對動力機制的進一步研究。費孝通在1983年曾提出“小城鎮,大問題”的觀念,提倡通過發展小城鎮來推動中國城市化的發展。對此有學者曾提出質疑,如馮雨鋒認為小城鎮并不是中國城市化的唯一道路。20世紀90 年代初,城市化作為一個顯著的中國社會現象,逐漸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對中國城市化的總結與思考也成為熱點。90 年代后期,城市化動力機制的改變引起人們的關注。如寧越敏認為,資本在中國城市化及城市化在沿海與內地區域差異上起到了重要作用。而崔功豪、馬潤初指出,發生在農村地域,由地方政府和農民群體力量推動的城市化是一種自下而上的城市化過程,政策、政府、農民和外部力量的共同作用是城市化的運行機制。趙燕菁則認為,國際戰略格局、市場、資源和專業分工對中國城市化過程的形成有極大的影響。[9]需要指出的是,這些研究固然重要,但還沒有真正觸及城市文化研究的核心問題,如中國城市文化的發展歷史、城市文化的特征、城市文化的本體和對象究竟如何界定等等。
城市文化學研究主要應由城市文化概念研究、城市文化載體研究、城市文化史研究、城市文化生產與消費研究、城市文學與藝術研究、城市社會精神研究等構成。在這方面,就城市文化這個概念作深入探討也是一個重要問題。對此,應首先從城市文化本體研究開始,梳理概念,理清城市、文化研究、城市群等基本概念,進而分析城市文化的種種現象,根據文化研究的對象,建立城市文化自身的理論框架,同時應當分類研究城市文化的載體。接下來很重要的一點是,對城市文化史作出細致的考察,進而研究城市文化生產與消費的過程。
城市文化研究成為學術熱點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以建設大都市圈為契機,重新審視中國當代的都市文化,其中許多研究成果為構建中國都市文化體系提供了全新視角。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是劉士林、高小康、張鴻雁等人的研究成果。如劉士林在《都市化進程論》中提出“都市化進程”也超出了經濟社會領域,深刻地影響到精神生產、文化消費乃至審美趣味等;[10]在《都市與都市文化的界定及其人文研究路向》中將都市文化界定為依托于規模巨大的人口與空間、富可敵國的經濟生產總量、發達的交通與信息服務系統所形成、創造出的文化模式;[3]在《都市文化研究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基礎》中提出“在都市化背景下,由于影響人‘自己先天的和后天的各種能力得到自由發展’的主要矛盾已由鄉村轉移到城市,由中小城市轉移到國際化大都市,如何減少人自身在都市化進程中的異化命運、如何在現代化大都市社會背景下實現人的全面發展,是對馬克思‘全面發展的個人’的審美理論的科學闡釋與當代展開”;[11]在《特色文化城市與中國城市化的戰略轉型》中提出以城市文化功能修復和城市特色重建為現實切入點,還有助于探索和發現一條真正有中國特色的文化型城市化新路。[12]這些都深刻梳理了都市化進程中的文化熱點問題,為城市文化研究的進一步開展奠定了基礎。高小康從非物質文化遺產角度研究城市,在《非物質文化遺產與都市文化的包容性》中提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存著都市中不同文化群落的集體記憶與認同感,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就是保護都市社會中不同群體的文化身份,因而有助于構建都市文化的生態多樣性,[13]這一成果豐富了對于都市文化生態的認識。張鴻雁則從城市社會學角度研究城市文化,在《城市文化資本論》中提出“城市文化資本”理論,他認為,城市文化資本在一定意義上強調的是城市各類文化和群體性公共財富的“資本性”意義,并可以建構為人類社會的直接推動力量。“城市文化資本”的動力機制可以看作是現代城市文化與城市經營的新生長點,因此,“從城市一般經濟資本的創造,到文化資本挖掘,再到‘城市文化資本再生產’,這是城市核心競爭力在新的歷史時期的創新”。[14]這些對于城市文化內在規律的認識和城市文化理論的建構都有很大貢獻。以上很多學者的研究,從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角度出發,為城市科學研究和學科建立奠定了基礎。
在城市文化建設方面,城市文化學的研究還必須從書齋里走出來,面對許多現實問題,如市民文化建設、城市精神與個性、城市文化記憶、城市文化產業等,事實上,這些方面已有許多事例擺在我們面前,目前最需要的是運用城市文化學理論加以梳理和分析。
首先,城市建設要轉變思路,其中關鍵的要素是重視文化建設。內地的很多城市經濟發展速度的確很快,市政建設也日新月異,但令人關切的是如何認識和對待城市的歷史文化傳統,如何將自己的傳統和現代城市文化結合起來。
以江南城市群為例,從發展階段看,古代江南城市文化有四個主要階段,每個階段都留下了城市歷史文化遺存。第一是上古至兩漢時期。這一時期醞釀了江南古代都市的物質要素和地理條件,同時也是江南城市邊緣化的萌生時期。這一時期的代表城市是姑蘇和會稽,是當時吳越文明的象征。第二是漢末至唐代以前。這一時期北方的動亂使中原城市遭到嚴重破壞,江南城市獲得了發展機會,人口的大規模遷移以及由此帶來的南北文化重新整合,使江南城市文化在精神結構方面發生了蛻變,充滿詩意的生活首度變成城市的象征。這個時期的江南城市文化代表是建康,六朝給南京留下的是充分釋放的審美精神文化和城市地位的抬升。第三個階段是唐宋時期。這一時期的代表是唐代的揚州、五代的金陵、宋代的臨安。這一歷史區間實現了江南城市文化的三步跨越:唐代的揚州使全國經濟的重心向江南轉移,有助于推動商業城市的復興和發展,并進一步帶動商業消費文化的全面繁榮;五代的金陵使江南成為詩意審美文化的精神家園;宋代的臨安最終完成了古代江南都市文化的精神體系。這也是江南城市文化成熟階段的開始。第四個階段是明清時期。這一時期的代表是南京、揚州、蘇州及上海。重要的現象是商業消費文化的日益成熟,無論是藝術家的創作、交流還是評判,在市井中已有了固定的體系標準,江南城市文藝活動也相對穩定下來。從明清的詩文創作到小說的流行,城市已成為最根本的促進要素,直接啟發了江南城市文化圈向近代的轉變。正是由于商業和文化的力量占據主動,江南城市在走向近代的過程中才避免了精神上較大的失落;直到近代上海的出現,江南城市文化終于迎來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
以上四個歷史階段,為中國的長三角城市群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蘇州的古城保護、南京的城市文脈、揚州的唐宋故跡、杭州的東南形勝、上海的十里洋場,以及大運河畔的眾多市鎮,都是經過成百甚至上千年的時間發展起來的,和現代化、全球化的文明存在一個轉換和對接問題,是我們進行城市文化研究時必須面對的。
其次,如何看待城市文化記憶的留存。城市文化滲透在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是正在退出歷史舞臺的老舊設施或生活習慣,也仍具有承載歷史文化記憶的功能,中國的城市有不少直接脫胎于古代或近代文化,這些記憶是極其珍貴的文化歷史檔案,善加利用并非是復歸舊時代,而是為新世紀培育城市文化新的習俗。
以南京和上海兩個不同風格的城市文化為例,南京的飲食文化傳承和上海的非物質遺產保護具有典型的示范意義。南京的飲食文化不拒絕任何一種口味,無論是酸甜咸辣、煎炒烹炸,南京人的餐桌都不會拒之于千里之外。南京的美食多是小吃,除了朱自清曾寫過的干絲和燒餅,更多的如鴨血粉絲湯、辣油餛飩、油炸臭干、糖芋苗、雞汁回鹵干、豆腐腦和蔥油餅等,不僅爽口,而且物美價廉,因此吃不慣鹽水鴨的朱自清也能找到合乎自己口味的佳肴。總的來說就是人人各得其所,每一種大菜、鹵菜和小吃皆可入口,無特色也就是最大的特色。如南京夫子廟“奇芳閣”的“鴨油酥燒餅”和“麻油干絲”,兩者相得益彰,需配合入口,正體現了江南日常生活的飲食美學:前者香酥可口,后者柔韌味醇,這正是江南的精神,既有人間煙火氣,也具備超越物質功利的詩意。如今南京已在有意識地利用官方和民間的力量打造飲食文化品牌,對于城市生活習俗加以保護,如秦淮小吃城的建設就是一種方式,它雖然不可能完全復興舊時代的生活習慣,但對于千篇一律的工業化和全球化飲食潮流來說,卻有可能形成一種孕育中國城市新民俗的土壤。
上海的城市歷史較短,但百余年的發展同樣形成了海派文化特色,包括滬劇、竹刻、棉紡織技藝、碼頭號子、萬國建筑等等,都是老上海的珍貴文化遺存。[15]但除了建筑這類有形的物質文化遺產外,很多非物質的精神遺產正在走向消亡,因此,有學者提出:“對于上海而言,恢復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態場不太具有可操作性,因為這些傳統項目賴以生存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已經無跡可尋,這些傳統項目本身也面目全非,恢復其‘賴以生存和傳統的生存環境、生產方式、生活智慧、文化人格等諸多因素組合而成的立體空間’也就無從談起。然而,超越功利目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明確各級政府和各個組織的責、權、利,培育市民的文化自覺意識是上海在保護非遺中應該借鑒和考慮的問題。”[15]應該說,面對生態場的消失,上海這座大都市對于文化自覺意識的重視,是城市文化走出同質化的一劑良方。
再次,城市文化產業也需要城市文化學的理論指導。在文化強國戰略下,國家文化體制的改革已進入到深化階段,而社會對文化產業的認識和思考也在不斷加深:文化不是普通的商品,因此文化產業不僅是管理學研究的對象,也是城市文化學必須關注的。
在德國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阿多諾和霍克海默提出 “文化產業”的概念后,西方學者在此基礎上對其持續爭論。但有一點,就是近年來世界各國幾乎都對文化產業高度重視,在國家層面相繼出臺政策扶持本國的文化產業。與此同時,中國對文化產業的認識也在不斷深入,國家統計局頒布了新修訂的《文化及相關產業分類(2012)》,更是提出了“文化創意和設計服務”這一類別標準。但是,中國在文化產業方面發展仍然有很多問題,主要體現為產業的良性運行機制還未真正形成,基本行業素養有待提高。以動漫產業為例,我們與國外的差距就十分明顯,這種差距不僅是創作方面,同時也體現在產業發展的很多要素上。
日本著名動畫導演宮崎駿2013年的收山之作《起風了》,票房收入于9月11日突破了100億日元(約合人民幣6.1億元)。從7月20日上映起用時54天,觀影人數達到約810萬人次。②雖然出于宣傳目的,日本的某些數據也存在夸張的嫌疑,但總的來說絕大部分還是真實的。同時,日本動畫協會每年也會在其官方網站公布非常詳盡的日本動畫產業報告、業界與市場動態報告、海外發展報告、動畫公司分布統計報告等。③這些資訊的透明和翔實,既反映了當前日本文化產業的巨大產值與競爭力,也反映出其成熟、有序的良性業態。
反觀同一時段的中國動畫電影市場,以大陸地區為例,“除去在暑期引起極大爭議、所謂‘舊片重映’的《火焰山歷險記》,與票房過低、未公布制作成本的《高鐵英雄》,仔細看其余5部動畫電影的成本與票房,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票房好的動畫電影,片方公布的成本反而低,如《我愛灰太狼2》、《賽爾號3》、《開心超人》;票房不好的動畫電影,片方公布的成本反而高,如《昆塔》、《終極大冒險》……中國動畫電影市場在數據方面的混亂,不僅體現在成本、收益這類公司商業信息上的‘注水’,在官方的票房統計上也有‘注水’”。④換句話說,這些國產動畫電影且不論質量高低,連最起碼的票房統計、成本等信息方面尚且“猶抱琵琶半遮面”,更不用提與國外同行競爭了。這種統計上的混亂,實則反映出文化產業管理機制的不健全、文化資源分配的不合理以及對文化產業內在規律認識的欠缺,因此導致亂象頻出,更嚴重的是會影響科學的判斷與決策,進而制約整個產業的發展。
由此,我們應當站在城市文化的理論高度,對國內的文化產業發展機制進行整體和細致研究。劉士林認為,“對于文化產業而言,文化政策、文化資源、文化產業和文化推廣實際上構成了當代文化產業發展模式的四要素,任何一個環節被忽視或出問題都會在整體上影響文化產業的發展。就現狀而言,盡管有關文化政策、文化資源、文化產業轉型、文化推廣的論述并不算少,在一些方面也有深入研究,但把它們作為一個整體以及對彼此之間的聯動研究卻不多見。以文化產業的城市化戰略為中心,以文化政策、文化資源、文化產業轉型、文化推廣四要素為支點,建構符合我國文化產業發展的系統性原理,既可理順文化產業的內在關系以及實現優勢資源整合,也有助于實現我國文化產業在整體上做大做強的長遠目標”。[16]也就是說,當代文化產業發展的研究不僅應當關注各要素,還需要在系統研究方面多下功夫,用戰略而非單純的技術眼光、以整個產業的長期發展而非一時的產品利潤來研討究竟什么是中國文化產業的良性機制。
目前,國家和政府對文化建設十分重視,投資力度不斷加大。如國家“十二五”規劃提出推進國家美術館、中國工藝美術館等一批代表國家文化形象的重點文化設施建設,中國動漫集團有限公司等一批國家級的文化產業“航母”也紛紛下水,同時各省市在文化基礎設施和公共文化服務上也均有大手筆。但另一方面,在中國文化設施建設上,一種類似于實體經濟“產能過剩”的問題也開始出現并日趨嚴重。在某種意義上,雖然趨勢向好但問題依舊不少,與城市文化學的理論建構和指導未能跟上密切相關。這表明,隨著中國城市文化建設不斷加速,建設一門用來指導中國城市文化建設的城市文化學正變得越來越重要和緊迫。
注釋:
①http://www.people.com.cn/h/2012/0118/c25408-2038490930.html,人民網2012年01月18日。
②http://www.ccdy.cn/chanye/dongman/201309/t20130913_757930.htm,中國文化傳媒網2013年09月13日。
③http://www.ccdy.cn/chanye/dongman/201309/t20130911_755054_1.htm,中國文化傳媒網2013年09月11日。
④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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