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異化與“人格”的歸化:評L.L.嫏德《子夜追蹤》的女性觀

龐好農

(上海大學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444)

1.0 引言

L.L.嫏德(Raand，1946-)是美國 21 世紀著名的后現代小說家。在其文學創作中，她深切地關注著女性的人生和命運，總是以犀利的筆鋒、獨特的視角，深刻揭示美國少數族裔婦女生存的艱難和蛻變的苦痛，積極探究她們悲劇命運及其社會根源，思索著美國少數族裔婦女的真正解放之路。(Crasnow，2012:89)因其對美國少數族裔婦女生存狀況的失望和對現代女權主義思想眾說紛紜的困惑，嫏德在文學創作中漸漸認同了非裔美國婦女作家愛麗絲·沃克所創建的“婦女主義”學說，并努力在后現代小說的創作中開拓出女性同性戀小說主題的新路徑。她已出版了35部長篇小說和10部短篇小說集。她沒像傳統女權主義作家那樣直接從人類社會探索婦女問題，而是虛構了一個與現代人類并存的生物種類，以此來探究女權主義思想在不同社會形態里的表現形式。她所開創的現代玄異生物女同性戀小說在美國文學界獨樹一幟。因其對美國后現代小說發展的突出貢獻，嫏德被授予2003年“蘭博達文學獎”、2005年“本杰明·富蘭克林創作獎”和2011年“德克薩斯通俗小說成就獎”。嫏德于2010年出版了《子夜追蹤》(The Midnight Hunt)，該小說一出版就受到美國讀者和學界的好評。這部小說采用后現代主義的筆法，描寫了美國紐約州的一個玄異女性世界，講述了女性爭取生存、發展和自由的超自然之路，闡釋了同性戀女權主義者獨特的幸福理念。本文擬從女權主義與玄異世界、“女性”的異化和“人格”的歸化三個層面來探究《子夜追蹤》里玄異世界的女性命運，從而揭示嫏德的女性觀對女權主義傳統觀念和父權制社會父權文化的顛覆。

2.0 女權主義與玄異世界

迄今為止，女權主義還沒有形成整體的、統一的概念，但卻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形成了許多流派和思潮。女權主義者針對現實問題的許多主張也時常充滿矛盾，難以調和。(Mackinnon，1982:125)盡管如此，幾乎所有的女權主義流派都關注婦女在社會和家庭中的地位，都主張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進行變革，旨在改變婦女在社會里的地位，消除因性別所遭受的偏見，減少并最終克服社會針對婦女的各種歧視，尋求建立一個男女真正平等的幸福社會。“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者認為，社會性別的平等與婦女所受的資本主義生產與勞動分工制度的壓迫是一致的。激進女權主義者認為，男性對女性的統治是父權制的產物，它并不依賴于其他社會結構，也就是說，它并非資本主義的產物。”(弗里德曼，2007:15)但筆者認為，父權制和勞動分工中的性別歧視都是女性歧視和女性偏見產生的土壤和誘因。長期以來，生理差異一直被視為是導致男女社會分工不同的主要理由。父權主義者歷來認為，生育與哺乳的生理功能以及普遍較差的體能決定了女性的家庭地位，使其只能操勞家務，養育子女;此外，生理差異使女性無法勝任公共領域的工作。(Mann，2012:98)還有不少父權主義者認為女性不如男性理性，更受情緒控制，不適于政治決策。法國哲學家西蒙娜·德·波伏娃指出，“女性地位低下非為自然或生理事實，而是社會一手制造的”。(de Beauvoir，1952:13)由此可見，女性歧視的源頭不是生理性別，而是社會性別。婦女問題只能通過社會層面的變革才能得到有效的解決。

嫏德十分關注美國社會的女權問題，長期以來在文學領域不懈地探究女性窘境的解決途徑。在小說《子夜追蹤》里，她描寫了一個別具一格的女性世界，使女權主義者欲表達的理念和追求的理想在一個虛擬世界里得以實現，并使女權主義思想發展到極致。她所刻畫的女性烏托邦世界奠基于虛構的狼人玄異世界，從心理學、社會學、倫理學和醫學等角度來建構狼人社團的女性氣質，有助于從社會性別的角度重新闡釋女性地位，顛覆了女權主義的傳統觀念和父權制社會的基本準則。

《子夜追蹤》以21世紀初美國紐約州奧爾巴尼地區為背景，講述了人與狼人的情愛故事，描寫玄異生物的生存環境，揭示智慧生命界的美、丑、善、惡。嫏德把這個玄異世界稱之為“普雷提恩種系”。這個種系由“狼人”、“吸血鬼”、“馬格斯”、“費”和“普斯”五個種群組成。所有這些種群都有很強的領地感，且具有攻擊性。為了防止和躲避人類的殺戮，他們以前總是以隱秘的方式生活在地球上。后來，這個種系的玄異生物漸漸從后臺走向前臺，希望獲得與人類平等的政治、經濟和文化權利，期盼得到政府的保護。為了促進與人類社會的關系，他們成立了“普雷提恩種系聯盟”。小說主人公絲爾帆·密耳繼承了父親的職位，擔任艾迪朗達克·提恩博伍爾夫狼人種群的首領，同時出任美國政府狼人事務特別顧問，并被玄異世界的五大種群聯合推舉為“普雷提恩種系聯盟”盟主。絲爾帆的參政行為顛覆了社會強加給女性的社會性別，表明女性也擁有處理狼幫事務的內政外交能力。她一直游說紐約州資深參議員丹尼爾·威斯頓，以期獲得他對玄異生物保護法案的支持，并敦促他把此法案提交美國國會審議。以絲爾帆為首的狼幫擁有自己的軍隊、醫院、辦公大樓、科研機構和企事業單位等。她領導下的狼幫是北美最大的狼幫。絲爾帆通過其獨特的統治方式把狼幫領地打造成一個女性具有至高無上權威的獨立王國。

嫏德描寫的狼人玄異世界是激進女權主義者憧憬的極樂世界，所刻畫的狼人既不是神，也不是魔鬼，更不是人，而是虛構的具有狼性和人性的玄異生物。狼人壽命可達數百年，且具有駐顏術，外表年青漂亮，嗅覺靈敏，反應速度快，心靈感應能力可替代電報或手機。狼人在外形上與人無異，與人類雜居了數百年，但是狼人在人類世界處于被邊緣化的地位。(Mathews＆ de Hart，2011:237)絲爾帆力求使狼幫以一個新族裔的身份加入美國社會，成為美國多元化社會的一員。因此，嫏德特意在描寫中強調狼幫的生理結構完全不同于人類;如果狼幫人員負傷，只能由狼人醫生治療。人類的醫藥對狼人沒有任何療效。人類醫生麥克柯南想給狼人女孩米夏治病，被狼人安全官尼科粗暴制止，因為狼人不愿人類了解狼人的生理結構。絲爾帆曾對麥克柯南說，“我們通常不需要［人類］藥物治療……而且，藥物還可能給狼人帶來生命危險”。(Raand，2010:66)小說在狼幫醫療條件的描寫方面洋溢著濃郁的時代氣息，嫏德把狼人的醫療科技設施與當代科技發展聯系起來。每個狼人都持有一張健康卡;如果生病了，她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數據器上一掃描，密耳工業區醫療中心立刻就會得知病情，狼人醫務人員隨即前往救助。由此可見，狼人不是原始的動物群，而是享有21世紀高科技的新型玄異生物。在嫏德虛構的狼人世界里，社會物質文明高度發達，女性生殖、哺乳、體能、智商等因素都不足以左右女性的社會性別，超越了貶低和迫害女性的社會環境，為女權主義主導的社會形態提供了形成和發展的契機和邏輯空間。

3.0 “女性”的異化

社會性別概念為男性在父權制社會的統治地位奠定了基礎，導致男女之間的權力不平等。“父權主義者通常認為社會性別只與婦女有關，只適用于婦女以及女性氣質的建構，而女權主義者喜歡以社會性別去解釋婦女的社會從屬地位。”(弗里德曼，2007:21)美國學者凱瑟琳·麥金儂認為性行為構建了社會性別，是男性統治女性的核心。(Mackinnon，1982:533)此論隨即引發了女權主義者對異性戀的質疑。一般認為，異性戀是自然發生的，是個體的選擇結果。女權主義者對此則不以為然，她們認為異性戀關系本來就屬于社會建構的統治制度，而且還是性別從屬關系的基礎。一些女權主義者認為，“異性戀本身與女權主義，與婦女解放并無矛盾，不過在異性戀變得可以接受以前，有必要對異性戀的建構方式做大調整。更有甚者，一些女權主義者提出，既然異性戀包含了男性對女性的統治，這意味著女性若要真正實現解放，唯有放棄異性戀，以女性同性戀取而代之”。(弗里德曼，2007:77)嫏德在《子夜追蹤》中把這些激進的女權主義觀念發揮到極致，顛覆了傳統社會性別對婦女地位的闡釋，認為社會性別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下是可變的。她所塑造的女性狼人不僅是同性戀者，而且還是同性化雙性戀者，因為雌雄同體是她們的顯性生理特征。從生物學上看，雌雄同體是指在一個生物體中雌、雄性狀都明顯的自然現象，或者同時具備精巢和卵巢，或者具有兩性腺體。更確切地說，“雌雄同體指的是同一個生物體上既有成熟的雄性性器官，又有成熟的雌性性器官;在體形構造及生理特征方面，表現為雄性及雌性的混合物，同時具有雄性和雌性的性功能”。(Singer，1976:32)在心理學上，雌雄同體是指某個人既有明顯的男性人格特征，又具有突出的女性人格特征，即兼有強悍與懦弱、粗獷與細膩、果斷與優柔等性格。嫏德在《子夜追蹤》里刻畫的女性人物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具有雌雄同體的顯性特征。

女權主義者最先提出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的區分問題，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到社會如何制造差異上來，不再關注男女之間的“自然”或“普遍”的差異。其實，“無論是采用‘生理性別’的說法，還是采用‘社會性別’的說法，男女差異依然存在。對此，女權主義者的應對之策不盡相同:或是縮小男女差異的相關性、主張男女應該一視同仁，或是堅持認為男女差異關系重大，也有人認為應該保持男女差異”。(弗里德曼，2007:24)嫏德在小說描寫中遠離了女權主義關于性別問題的基本概念，塑造了不同于現實生活中任何女性的新女性，使女性人物的性別發生了異化，導致這些女性人物成為既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女性，也不是醫學定義上的兩性人，而是通過“異化”演繹而成的新女性。因此，嫏德筆下的狼人女性不僅具有正常的女性性器官，而且還具有仿男性功能的性器官。這些女性狼人的雌雄因素不僅同體，而且在一定條件下還會實現雌雄功能和需求的自然調節和轉換。(McConnell-Ginet，2011:34)嫏德所揭示的雌雄同體問題不是簡單地介紹自然界的某種生物現象，而是以此展示女性作家對父權制社會的抗爭。和英國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一樣，嫏德對男女身體交換也有某種本能的厭惡和痛苦。(李博婷，2012:79)因此，她在弘揚女權主義精神的同時，顛覆了傳統的女權主義原則，使其筆下的女權主義描寫發生了變異。《子夜追蹤》中“女性”的異化描寫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嫏德消解了男性在狼幫里的必要性。女性狼人都是同性戀者，對男性不感興趣。性愛是女性狼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他們可以自由尋找性伙伴，還可以同時擁有多名性伙伴，但所有的性行為都是在女性與女性之間進行。狼幫女性能在這種關系中尋找到真正的愛和快樂。在小說里，嫏德還塑造了幾個男性狼人，但他們在狼幫中僅起一個陪襯作用，但整部小說中幾乎沒有男性與女性的性愛描寫。男性狼人賈斯曾向女醫生麥克柯南求愛，但被斷然拒絕。男性在性愛世界里不再是必要角色，在這個以女性為主導的社會里被明顯地邊緣化。其次，嫏德弱化和貶低了男性在狼幫中傳宗接代的重要性。在生物界里，雄性和雌性的交配是生育下一代的前提和基礎。但在嫏德的這部小說里，狼幫女性與女性發生性關系時，是通過用牙齒咬入對方的肌體來傳播遺傳基因，并使對方受孕。在這樣的文化氛圍里，男性的生殖功能被消解了，男性人物也隨之被局外化。最后，女性雌雄同體使男性地位在狼人世界里無足輕重。小說中女性人物的陰蒂顯得超常突出，似乎被賦予了男性生殖器的功能。這樣，女性在與她崇拜的女性或地位比她高的女性發生性關系時，她就擔任傳統的女性角色;但當她被人崇拜或處于強勢地位時，她就會在性愛中發揮反傳統的男性功能。狼幫第二號人物尼科與狼幫首領絲爾帆發生性行為時充當溫柔的女性角色，但是當她與部下安雅小姐發生性關系時，即刻轉化為強悍的男性角色。也就是說，嫏德塑造的女性人物同時具有男性和女性的心理需求和身體功能。這樣的同性化雙性戀活動使男性徹底成為女性世界的多余人。

《午夜追蹤》里有大量同性戀性愛描寫的場景，但這部小說并不是一部色情小說。作者通過這樣的描寫，來展示在“女性”異化中擁有雌雄同體功能的女性在生理和心理方面的自給自足，表達了女權主義者希望擺脫父權制社會奴役和束縛的強烈愿望。嫏德把女性的同性戀取向視為婦女反對男性統治的一種政治選擇。她在小說里提到，“身體接觸，包括撫摸和性行為，是狼人生活的生理需要和情感需要的主要內容。控制欲越強的狼人，這方面的欲望也越強”。(Raand，2007:41)在狼幫里，只有快樂，沒有禁欲。充當女性角色的女性均有機會充當男性角色;在性愛方面人人平等，機會均等。嫏德以此虛構了一個不受男性欺壓，或者說男性無緣欺壓的女性極樂世界和烏托邦，兩性差異被徹底消除。她的描寫手法不僅革新了關于性意識、性行為、生殖和女性社會意識等方面的傳統觀念，而且還顛覆了父權制社會的傳統意識。嫏德通過玄異世界“女性”的異化來鞭撻、諷刺和消解人類社會延續了數千年的父權制，表達了女性追求性別平等和人性自由的強烈愿望。這樣的異化描寫也是作者超越傳統的兩性觀念而進行的又一次文學創作嘗試，通過玄異世界的女性生存狀態展示了女性世界的另一個側面。

4.0 “人格”的歸化

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到洛克、盧梭的西方哲學家一般都認為男女生而有別，男性天生更理性，因而更適合于從事政治活動和公共管理事務，女性因為非理性而更適合家務管理和養育子女。他們對女性的偏見構成了父權制社會父權意識的理論基礎，成為父權主義者壓抑和剝奪女性公民權的借口。(McEvoy，2011:145)盡管婦女地位在21世紀的今天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歧視婦女的思想仍未完全消除，在一些地區或一些場合里，還比較嚴重。當代女權主義者認為，女性之所以長期被人歧視，“其根源來自女性適合的社會角色的基本假設，來自權力結構中的男性統治”。(弗里德曼，2007:33)在父權制社會環境里，女性被視為膽怯、懦弱、無能和弱智的代名詞，時常蒙受不公正的顯性或隱形歧視。簡·弗里德曼認為，“兩性差異意味著政治差異，意味著自由與從屬的差異”。(同上:34)針對父權制社會偏見的頑固性和非理性，嫏德在《午夜追蹤》里顛覆了傳統的女性形象，賦予女性狼人像狼一樣的機警和勇敢品質，特意把她們描寫成狼性法則的忠實信仰者和實施者，旨在構建一個擺脫了從屬地位的女性狼人世界，使狼人女性也可能擁有與男性同等或比男性更好的生存本領、生存智慧和生存空間。筆者擬從狼性精神、無畏精神和團隊精神三個方面來探索女性狼人“人格”的歸化之路，即男性化之路。

狼性精神是狼在自然界中的生存之本。正如進化論者所言，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狼族擁有非同尋常的特質和超強的生存能力，這讓它們在險惡的自然環境中生存繁衍了數百萬年。他們有勇敢頑強、吃苦耐勞、敏銳機警、善于捕捉的特性，同時也具有群體意識、分工觀念和合作精神。”(何思靜，2010:扉頁)嫏德在《子夜追蹤》里虛構的狼人學會了狼的生存智慧，始終保持著狼幫存繼的根本——互助、勇猛、機警、狡詐和堅韌。這些狼人皆具有二重性:一方面是人性;另一方面是狼性。平時他們以與人類外貌近似的摸樣生存于世，但遇到危機時，其狼性自然顯現。狼幫女性崇尚狼性精神。狼在遇到攻擊后會不斷反擊，直到征服對手為止。嫏德筆下的女性狼人也像狼那樣，不但足智多謀，而且還具有堅韌、勇猛、兇狠的特點。在《子夜追蹤》里，絲爾帆的狼幫多次遭受到以雷克斯為首的另一個狼人群的攻擊。雷克斯散布謠言，誹謗絲爾帆，企圖讓“狼人熱”病毒在絲爾帆的狼幫里廣為傳播，以達到消滅絲爾帆狼幫的目的。此計不成，他又派人暗殺絲爾帆。絲爾帆連中三槍，生命垂危;麥克柯南醫生大膽手術，取出子彈，挽救了她的生命。傷還未痊愈，絲爾帆就顯示出強烈的狼性精神，迅速調集精兵強將，攻占雷克斯的老巢，殺死了雷克斯及其幫兇，徹底消除了狼幫的隱患。因此，嫏德在這部小說里突出地描寫了狼人女性的狼性精神，渲染了其行為舉止的性別越界。這樣，女性狼人的“人格”特征在生存競爭中越來越歸化入男性范疇，演繹出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強烈的雄性特征。

無畏精神是狼在自然界中拼搏的勇氣之源。在自然界中，雖然狼不是最強大的，但卻是最無畏的。在狼的生存原則里，只有搏殺，并會搏殺到最后一刻。嫏德筆下的女性狼人繼承了狼的無畏精神，堅信這個世界是永遠屬于強者和勇者的，而弱者和膽怯者只能得到憐憫和鄙視。在《子夜追蹤》里，三個小狼人在華盛頓公園遭到雷克斯手下的猛烈圍攻;雖然寡不敵眾，但她們拼死抵抗，寧死不屈。這樣，三個小狼人雖然身負重傷，但挫敗了雷克斯的綁架計劃，最后得以逃出魔掌。這三個小狼人的內心世界充滿了狼的無畏精神，始終認為無畏才能獲勝，才能求生。她們的無畏精神使她們在逆境中的反抗精神毫無遜色于任何男性狼人，從而顯示出狼人女性的“人格”歸化特征。

團隊精神是狼在自然界中謀求生存的立身之本，也是與其他猛獸搏斗的堅強后盾。嫏德筆下的狼幫是一個組織嚴密的狼人團隊，女性狼人在狼幫的各個重要部門擔任負責人。絲爾帆負總責，尼科負責安全事務，凡爾負責偵察事務，伊麗娜和索菲婭負責醫療事務，各司其職，權責分明。共同的事業，共同的斗爭，共同的命運，使狼幫形成一股能在逆境中謀求生存和發展的強大力量。狼幫是一個崇尚合作、重視團結的團隊;不論做任何事情，總是依靠團隊的力量去完成。在《子夜追蹤》里，為了找出殺傷米夏的兇手，絲爾帆派出衛兵凡爾和馬克去華盛頓公園勘察現場，嗅覺靈敏的凡爾很快判斷出兇手的逃走路線。在凡爾的引導下，絲爾帆很快找到兇手的巢穴，制裁了兇手丹尼。在狼幫的每次行動中，絲爾帆充分發揮每一個成員的聰明才智，打造出團結互助、克敵制勝的團隊精神。這樣的團隊精神使女性狼人像男性一樣機敏、果斷、剛毅、勇猛，從另一個方面彰顯了女性狼人的“人格”歸化現象。

因此，狼性精神、無畏精神和團隊精神構成絲爾帆狼幫狼性法則的精髓。嫏德在描寫女性狼人的狼性法則時，展示了女性狼人的智慧、勇猛、膽識和強悍，但同時也使這些女性人物越來越男性化，越來越失去女性的自我，結果踏上了女性“人格”的歸化之路。這些女狼人發展成為擁有政治統治權，但卻歧視和貶低男性的新女性，他們追求性別平等的斗爭回到了另一條性別歧視和性別壓迫的老路，只不過是女性處于強勢而男性處于劣勢罷了。

5.0 結束語

在《子夜追蹤》里，嫏德提出了自己的女性觀，倡導女性去追求人權和人性自由，認為女性的解放離不開經濟自立和思想獨立兩個方面。“經濟自立是基礎，思想獨立是前提。女性的自立首先要有獨立的意識。只有擁有獨立的人格，女性才有了進取的動力，才有可能去為了人身自由而去做不懈的奮斗。”(Mathews ＆ de Hart，2011:78)的確，只有實現了思想上的獨立、經濟上的自立和政治上的話語權，女性才可能從父權制社會環境中真正解放出來，獲得嶄新的人生。嫏德虛構了由女性主導的玄異世界，顛覆女權主義的傳統原則，渲染“性”的異化描寫，讓在父權制社會中處于劣勢的女性具有統治地位和社會特權，過上了自給自足的雌雄同體生活，把男性徹底邊緣化、局外化和隱身化。女性的“性”異化背離了女權主義的基本原則;女性狼人在反對男性歧視和壓迫的過程中發展成為歧視和壓迫男性的強大群體，使女權主義的宗旨發生異化。狼人女性在“人格”的歸化中放棄女性的基本屬性，變得越來越男性化，在社會功能上取代男性的領導地位，成為男性化的生活支配者和政治統治者。(Stone，2012:34)由此可見，“女性”的異化與“人格”的歸化是辯證統一的。嫏德把女同性戀者雙性化，使“女性”的異化和“人格”的歸化之路在玄異小說領域里煥發出奇彩，同時也反映了當代女權主義者在爭取婦女權利斗爭中的困惑與窘境。《子夜追蹤》關于同性戀女性“異化”和“歸化”問題的創造性描寫開拓了21世紀美國后現代小說主題的新領域。

［1］Crasnow，S.L.＆ A.M.Superson.Out from the Shadows:Analytical Feminist Contributions to Traditional Philosophy［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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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Mann，S.A.Doing Feminist Theory:From Modernity to Postmodernit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2.

［5］Mathews，D.G.＆ J.S.de Hart.Sex，Gender，and the Politics of ERA:A State and the Nation［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1.

［6］McConnell-Ginet，S. Gender，Sexuality，and Meaning:Linguistic Practice and Politics［M］.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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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Raand，L.L.The Midnight Hunt［M］.New York:Big Strokes Books，2010.

［9］Singer，J.Androgyny:Toward a New Theory of Sexuality［M］.New York:Anchor Press/Dougleday，1976.

［10］Stone，A.Feminism，Psychoanalysis，and Maternal Subjectivity［M］.New York:Routledge，2012.

［11］何思靜.一種不可思議的強者生存法則:狼性法則［M］.天津: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

［12］簡·弗里德曼.女權主義［M］.雷艷紅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

［13］李博婷.從女權思想看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猶太寫作［J］.山東外語教學，2012，(5):77-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