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低碳經濟已成為當今世界的共識,我國政府承諾到2020年碳強度(單位GDP二氧化碳排放量)比2005年下降40%~45%,并提出 “十二五” 規劃期滿碳強度下降17%的目標。盡管我國的碳強度指標是相對減排指標,而不是絕對總量控制,但碳排放已經有了 “稀缺性”。2012年2月,國家發改委批準北京、天津、上海、重慶、湖北、廣東等7省市啟動碳排放交易試點。碳排放交易市場的形成,對于不能按期實現減排目標的企業來說,可以從擁有超額配額或排放許可證的企業那里購買一定數量的配額或排放許可證以完成自己的減排目標,這是以市場手段配置碳資源的重要體現。隨著減排目標的提出和試點省市的確定,進行碳資產定價機制的探索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從全球碳市場來看,碳資產價格通過總量管制及貿易體系 (C&T)、碳稅、基準與排放額度 (B&C)和項目機制等模式得以確定。
該機制首先設定目標碳排放量的總體上限,然后向體系內的排放主體(有償或無償)分配可交易的碳排放許可證,最后體系內成員根據各自實際排放量和所持有的許可額度的差異,通過碳市場調劑余缺。歐盟、美國東北各州的電力部門、新西蘭經濟體為該體系的代表,也是當今世界較主流的碳定價機制。
C&T的優勢在于碳交易所需的信息相對簡單,管理者只需評估碳排放的社會成本,并據此確定減排目標和發放的排放權配額,不需要了解每個排放者的個體成本。而且在推行初期,政府往往實行碳交易配額的免費發放,受到企業的歡迎,市場阻力小。缺陷有2個:一是碳排放的交易價格波動性較大,企業的減排成本有較大不確定性,不利于企業長期減排行為的形成;二是實施成本較高,需要建立交易平臺、清算結算制度以及市場監控機制與懲罰機制,這些都需要較大的額外管理成本。在我國當前相關法律法規不健全、缺乏經驗的條件下,打造統一的碳交易市場和碳交易平臺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碳稅是基于價格控制的碳定價機制。政府通過對二氧化碳的排放施加固定稅率,可以對排放源征稅,也可以對實際排放者征稅。征稅的水平即為碳價格。與C&T體系一樣,碳稅方法也需要對政策覆蓋行業的二氧化碳排放進行探測、報告和核準。
碳稅這種定價方法相對來說易于理解和施行,但是需要對碳稅稅率的設定進行大量分析以達到預計效果。碳稅的目標和指向明確,它不像碳交易那樣只是完成了排污的轉移,而是直接指向高碳排放的主體,從而達到“減排” 的目標。對于企業來說,減排成本較明確、穩定;對于政府來說,碳稅的制定與實施可操作性更強,實施成本較低,可控性更高。如碳稅增加生產者成本,推行阻力較大時,政府可通過補貼的方式降低企業成本,增加政策的可行性。
這種機制的缺陷在于,在征收碳稅的情況下,稅率的設計尤其重要,最優的稅率應該使每個排放者的成本與社會成本相等,政府需要獲得每個排放者的邊際私人成本以及邊際社會成本的信息。信息的不充分會導致稅率偏離最優的水平,進而限制碳稅的有效性。此外,碳稅是價格手段,若企業選擇將碳稅轉嫁給消費者,那么減排效果將達不到目標,還會給消費者造成負擔。
B&C是以項目為基礎的總量相對控制的碳排放模式。每個項目 (或者行業)經權威部門審查評估之后,產生其碳排放基準,通常表示為每單位產品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主動實施非強制性的,有助于提高碳利用率,減少排放的新技術后,項目方在生產周期內實現單位經濟產出的碳排放強度低于基準時,可拿到相應的碳信用(carbon credit),并能在碳交易所出售給那些單位產出排放強度超標的項目和企業。碳信用可以交易且可以存儲,這和C&T交易法一樣。
基準與排放額度法需要針對不同行業準確地設定不同的基準,可在一定程度上淘汰落后產能,實現產業結構升級。實行阻力較小,碳抵消機制較為靈活,政策上的可行性較高。但是由于沒有交易配額或許可證的出售,不能為政府產生財政收入。
在開展碳減排項目時,將項目核證減排量與代表一國最典型排放量的基準相比。例如,如果類似項目都以煤作為一般燃料,則該使用煤的排放量作為基準。如果項目的減排效果強于這個基準排放量,則發放核準的碳信用。這些碳信用可交易,可以由政府直接購買,或者在總量限制與交易體系中作為履約工具使用。由于發達國家在其國內減排成本較高,發展中國家減排潛力大成本低,因此,發達國家通過項目機制購買發展中國家的碳減排額度,使得發展中國家有機會參與國際碳市場。但是目前低碳經濟發展的局勢很不明朗,2012年底《京都議定書》第一期承諾到期,加拿大已宣布正式退出,澳大利亞、日本、俄羅斯等國都表示出不再參與的態度。后京都時代的不確定性意味著項目機制(如CDM)有失效的風險。
我國的綠色經濟發展需要碳定價,如何選擇我國的碳定價機制? 基于上述分析,筆者認為我國可以從碳稅試點開始,在40%~45%的排放強度限制下實行基準與排放額度定價,增加金融機構的參與深度,鼓勵大型企業帶頭自愿減排,逐步向總量限制與貿易的強制減排過渡。
我國對于如何建立一個有效的碳排放交易市場并無經驗,且需要一個長期的學習和適應過程,既然碳排放交易機制的建立無法一步到位,從澳大利亞推進碳定價機制的經驗來看,可以從簡單易行的固定碳價即碳稅入手。碳稅作為價格控制,可以避免碳排放權市場建立初期的價格波動,引導穩定的市場投資預期。目前,發達國家的碳貿易保護主義威脅要對非強制減排國家征收碳關稅,正值我國高速發展和經濟結構轉型的特殊時期,我國必須盡快有所作為,在 “十二五”期間開始碳稅試點顯然是正確的方向。
到目前為止,碳稅在全球范圍內的實踐經驗比較有限,很少有制造業大國實行整套的碳稅規則。因此,我國可以采用試點的辦法,通過在試點城市試點行業征收碳稅,設計碳稅的制度框架,使碳稅和能源、資源價格(以電價、油價為主)形成機制改革協調統一。制定支持低碳綠色發展的配套政策,加快建立以低碳排放為特征的產業體系,建立溫室氣體排放數據統計和管理體系,并定期對試點地區的情況進行評估,對試點的成功經驗和錯誤進行及時總結,從而推廣。如可以選擇資源消耗量大、重化工業比重高的城市做試點,選擇高排放重污染的行業 (鋼鐵、鋁、鋅和造紙等)做試點行業征收碳稅。考慮到企業成本的增加及刺激企業節能減排的東西,可以同時將所得的財政收入投入支持補償計劃,以此來降低碳稅推行的阻力。
2010年,光大銀行、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等41家機構入選中國企業自愿減排排行榜,這些機構共計減少溫室氣體排放量約21萬噸。目前看來,企業的自愿減排行動仍只占少數,來自高耗能行業的企業仍不多見。根據發達國家經驗,同樣也僅有少數個人、企業、政府及非政府組織出于社會責任的考慮會自覺進行自愿減排,自愿減排交易量僅占全球碳市場交易量的1%。在自愿減排框架下,主動權掌握在企業手中,企業為了降低成本,缺乏購買碳交易配額的動力和約束力,導致自愿減排的碳需求非常小、交易價格也相對較低。因此,若要真正控制二氧化碳排放量,使企業有動力、有壓力進行節能減排,強制減排是未來的發展方向和目標。
在當前的國內外經濟發展背景和我國統一碳交易平臺缺失的條件下,我們應先規范自愿減排交易活動,建立碳減排的注冊登記系統,提高自愿減排交易市場的公正性、公平性和透明性,從標準、登記、計量等方面對自愿減排活動進行規范,要通過自愿減排為強制減排積累經驗。同時我們也要看到自愿減排只能作為一種啟動機制和輔助機制,從長遠看應逐步建立以強制減排為基礎的交易機制。應借鑒歐盟排放貿易體系經驗,建立全國性碳交易平臺,推出并實施有中國特色的強制碳減排標準,同時根據碳排放強度,由高到低,分行業逐步納入強制減排范疇。交易機制的核心是開放的交易系統,要集中各方主體來此交易碳排放權,以產生真實、準確、及時的價格信號,為包括CDM參與企業在內的相關利益主體提供參考。
在全球碳市場中,我國已成為全世界核證減排量一級市場上最大供應國,但是定價權卻掌握在歐盟等買家手中,減排價格被發達國家壓得很低。2005-2008年間,我國基于項目的交易價格大致都在8-8.5歐元之間,而當時在國際市場上的碳交易價格大約在25-30歐元之間。巨額差價都被國際二級碳交易市場賺取,使得原本應歸我國企業所有的巨大經濟利益被國際碳買家所攫取。盡管國際市場上碳排放價格在2009出現了下降,但在歐盟內部配額市場,一噸2014年12月到期的二氧化碳期貨價格仍達19歐元。
因為缺失定價權,我國正處于碳交易產業鏈的最底端,為提升在碳交易市場的地位,防止資源流失,我國應積極謀求碳交易定價權:第一,我國須構建與碳貿易市場相關的法律法規體系,以保證碳貿易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創造相對公平透明的交易環境;第二,設立碳交易中心和碳交易所,建立可直接參與國際碳貿易的國內交易平臺,培育能夠完全參與國際碳貿易的市場化主體;第三,積極推進人民幣的國際化,使人民幣成為碳交易的結算貨幣。
通過碳金融產品的創新,可以促進我國碳交易的風險防范和交易制度的完善,使得我國碳交易事業在國際交易市場中占有一席之地。首先,應當大力發展包括碳基金、碳信貸、碳保險、碳抵押債券等相關金融產品,促進國內碳金融產品的多元化。其次,培養市場交易主體,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可以在境外發達國家注冊投資公司,以境外買家的身份參與境內清潔發展機制項目,在歐洲二級市場進行交易,從而消除一、二級市場差價。同時,金融機構還可以發揮自己的專業特長為碳交易提供技術咨詢、信用評估等中介服務,如荷蘭銀行憑借其廣泛的全球性客戶基礎,為碳交易各方牽線搭橋、提供代理服務,獲取中間業務收入,積累交易經驗。最后,為了進一步規避風險,應當大力發展包括碳期權、遠期在內的風險規避工具,盡快開發標準遠期合約等相關金融衍生品,在交易中進行套期保值,從而防范價格波動,降低碳交易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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