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柴嵐綺
停車位
文 _ 柴嵐綺

我們小區(qū)建造于30年前。30年前,它的設計者即使想破腦袋也一定想不到,30年后幾乎每家都擁有一輛小汽車。所以,當時的設計者只是非常大手筆地設計了一個豪華自行車車棚—所謂豪華,是因為那車棚有上下兩層。30年后,小區(qū)里開始鏟除草皮,挖出路沿石,填平小池塘,企圖后天造出若干車位來。但是,即便這樣東拼西湊,也還是不夠用。隔三差五,就能聽到一串報喜的鞭炮聲,趴在陽臺上一看,一輛“雙耳”系著紅綢帶的汽車又被“娶”回了家。已經(jīng)有車的住戶不免心頭一緊,憂患意識飆升—明天,得回來得更早一點啊。
我和我哥、我娘同住在這個小區(qū)里。白天大批車輛離開,我娘看著接二連三騰出來的空蕩蕩的地皮,心急如焚。起初,這里是按年交停車費的,物業(yè)公司在某個指定位置畫上粗重的線,并在地面上漆上醒目的車號。但是,隨著車輛的與日俱增,以及一些車主不交錢也不守規(guī)矩,后期車位管理陷入了極其混亂的狀態(tài)—誰先搶到就是誰的。所以,我娘常常一邊操著鍋鏟炒菜,一邊心神不寧地從廚房的窗子向外張望,以為靠自己的“嚴防死守”便可以盯牢門口那兩個還算不錯的停車位,直到我們下班歸來。
有時候,我們下班回來,在小區(qū)里“巡視”三圈都找不到停車的地方,只好別別扭扭地將車斜停在人行道上,或者車屁股朝外鉆進樹林里。剛轉身離開,便接到我娘的電話:“有位置了,快回來!快!快!”奔跑著返回,看到我娘正拿著蒲扇,高卷袖管,“看管”著“新鮮出爐”的空地,目光炯炯。但也有時候,我們勉強停好車,去超市了,我娘突然發(fā)現(xiàn)有小車絕塵而去,騰出一個位置,她急得團團轉,忍不住埋怨道:“我得去學開車!這樣,我三五下就能把你們的車給挪到正位上去了!”
面對停車位之爭,車主們似乎覺得下班越早越有利,其實不然。某天我嫂子出去辦事,提前歸來,心情大好,一路唱著歌,抵達小區(qū)時五點不到。結果,她絕望了—黑壓壓的一片車,沒一處空地。她憤憤地說:“這些車好像壓根兒沒動過,難道買來就是為了占位子用的?”
我認識的一個熟人大姐正是這么做的。她家三口人,每人一輛車,但是,每天總會留下一輛,橫過來占住位置,讓家里晚歸的車輛停放。有一天,我們說好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她說:“坐公交車去吧,今天我的車要留在家里占位置!”眾人駭然。
每逢周末,總要帶孩子出門逛逛,我負責準備水和食物,孩子她爹肩負司機重任。還沒出門,我們便開始為目的地附近哪兒有停車位陷入深思:哪里只給出不給進,哪里收費貴得離譜。上下求索之后,全家才能出門。然后,在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早早下車。孩子懶,求她爹:“再開近點吧!”她爹說:“姑娘,能找到個地方停車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我們一邊向著目的地前進,一邊用目光搜索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倘若看到在黃金位置有車輛正打算離開,便做出真心實意的捶胸頓足狀;倘若目睹前方竟還有空停車位的傳奇,便克制不住地唏噓感嘆起來—停車位強迫癥病發(fā)。
城區(qū)的很多馬路一再拓寬,小巷也開始改造,而在這些馬路靠人行道的地方,很多被畫上白線,成了一個個臨時停車位。一到晚上,這些臨時停車位也黑壓壓的,一輛車接著一輛車。有一天我丈夫下班,看到小區(qū)門口的臨時停車位有空當,就喜滋滋地開了進去,順當停好,鎖門回家??粗切┤栽谛^(qū)里無限期徘徊的車,他對自己的當機立斷好不得意。但是第二天早晨,他氣急敗壞,因為車門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不過,聽說小區(qū)里也有暗黑系的“劃車手”不定時出沒,有一天晚上,小區(qū)內(nèi)幾乎所有露天停放的車輛都慘遭毒手。
我們單位現(xiàn)在要是派人出去送取個文件,不僅得派一位司機,還得再帶上一個,兩人搭檔著才好出門。一個負責快速跑上樓找人,一個在下面應付保安以及后面催促的喇叭聲,“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女友有一套小房子打算出租,她精心裝修了一番,目標是不大砍價的白領租客。但是,她打電話來說:“我要買車位!”我驚訝:“你以后又不準備在那兒住,為啥要買車位?”她說:“好幾個大方又不錯的租客,聽說沒有車位,就斷然離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