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敬怡
(河北經貿大學法學院 河北·石家莊)
鄉土社會是一個有其自身的社會結構特征、人際關系特征以及權力結構特點的社會,傳統的鄉村生活方式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快速的社會流動,日益異質性的由陌生人組成的社會,更是讓安土重遷的鄉民手足無措;鄉村的經濟、人力資源流失,鄉村精英紛紛離開鄉村遷往城市,于是,持續了幾千年的鄉土文明的地位一落千丈,“土氣成了罵人的詞匯,‘鄉’也不再是衣錦榮歸的去處了。”進入法理社會對促進社會的穩定發展起著積極的作用,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眾所周知,民法為市民社會的法。所謂市民社會乃相對于政治國家而言。歐洲各國在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發生了政治國家和市民社會的徹底分離。市民社會的形成是由于人們通過訂立一個社會契約,讓渡部分權力給自己信任的人,從而形成公權力。這種趨勢發展的結果是一切政治權力集中于國家之手;另一方面市民社會則從政治國家中獲得解放,成為純粹的經濟社會。
在我國有學者花很大的精力來研究市民社會固然有其意義,但從我國現實情況來講,廣泛存在著一種與政治國家、市民社會相對應的第三種社會形式——鄉土社會。市民社會是純粹的經濟社會,理應成為法治的“先行軍”,但在廣大農村“鄉土社會”中如何實現法治?為了搞清這個問題,我們有必要對鄉土社會的特征有一個了解。首先,從人與空間的關系來看,鄉土社會是不流動的;其次,從人與人的關系而言,鄉土社會的人際關系是對外以聚居集團為單位的孤立和隔膜,而對內是人皆共享的“熟悉”。
由于安全、經營方式和水利合作等的需要,鄉土社會的人往往聚村而居,子孫繼承父輩的遺業,人口一代一代的積累起來,成為相當大的村落。由于其農業的發展基本上滿足了其自身的需要,因而其無需與外界交往,也正由于此,其與市民社會之間的鴻溝是巨大而明顯的。市民社會的人往往嘲笑鄉土社會的人“土氣”,殊不知,“土氣”包含著一種適應,一種倫理,一種方式。
綜上,在中國,鄉土社會是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相對應的第三種社會結構。
法產生的最深刻的根源是經濟關系,正是隨著商品生產和社會分工的出現,私有財產的形成,人們生產、分配和交換產品的行為的普及,使人們不再僅以家庭為自己生活的共同體,而是把自己的合作伙伴的范圍擴大到了全體社會契約的締結者。從市民法的形成過程中我們不難看出,契約的觀念、團體的觀念是市民法產生的前提條件,也是其實施的思想土壤。
在鄉土社會中,由于其人際關系是相對狹小的,而這個狹小的區域內,人們是“熟悉”的,基于這種熟悉產生了一種信用。這種信用“并不是對契約的重視,而是發生于對一種行為的規矩熟悉到不假思索的可靠性”。
再從鄉土社會的權力結構來看,鄉土社會也不具有產生契約的基礎。權力結構可分為三種:首先是橫暴權力,這種權力產生于社會沖突,是用來剝削被統治者以獲得利益的工具;其次是同意權力,這種權力是基于社會契約而產生的。個人對于這種契約雖然沒有自由解脫的權利,但是這種契約性的規律在形成過程當中,必須尊重個人的自由意志;再次是教化的權力。這便是鄉土社會的權力結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長幼之序,“長老統治”。它們更多的依靠道德教化來使人屈服,也許在更多時候在“長老”們進行“統治”之前,人們已經跪倒在教化的力量之下,“長老”只是作為一種道德教化的象征而已。與市民社會的同意權力相比,鄉土社會的人們基本上沒有同意的權力,失去了共同同意的這個基礎,契約便無從產生。
鄉土社會結構的基本特點是差序,即通常所謂的“倫”。在這樣一個嚴格的既定的等級秩序里生活,群體的界限向來不是很清楚。由于差序格局不產生所謂的公私問題,鄉土社會對群體與個人的劃分是相當脆弱的、甚至是空白的,個人找不到群體,因為兩者之間沒有分明的界限,唯一可以著手的,具體的只有自己。而鄉土社會的家庭(小家庭)不過是若干個“自己”由“倫”穿引而構成的。因而鄉土社會的家庭更像是一種綿長性的事業組織,在其中紀律是被認為高于感情的。與西方家庭相比,鄉土社會的家庭拉入了政治、經濟等其他功能。于是,鄉土社會中的人更多的是處于一種事業組織中,而各個家庭之間的聯系是不緊密的,甚至是松散的,因此團體觀念也無從產生。
從深層次講,是由于商品經濟發展的不充分導致了契約觀念、團體觀念未在鄉土社會中扎根,而思想基礎的缺乏直接導致了法律適用的困難。
關于進入法理社會的歷程,大體有兩種模式:
一是社會演進型法治。社會演進型法治強調的是依靠社會內部的一種自發的、自然的力量去發展、演進,從而實現法治。但從鄉土社會的現實來講,其實現法治的過程,最缺少的就是時間。我國正致力于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隨著經濟的發展,市民社會也日益發展,而市民法也日益成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花上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讓鄉土社會自發去演進,我們暫且不問結果如何,有一點是肯定的,其所付出的社會代價和操作成本無疑將是巨大的,并可能使鄉土社會長期處于被動適用市民法的境地,因而這種法制模式在鄉土社會是行不通的。
二是政府推進型法治。政府推進型法治強調通過國家在較短時間內建立比較完備的法律制度,并以自己掌握的政治資源推動法律的實施,并試圖在法律實施的過程中,全力提高人們的法制觀念。政府推進型法治的基本動力或是初期的主要動力是政府,以及在政府領導下的人民。在這種動力機構中,政府是起主導作用的。這個模式強調的是設計與操作的高成本和社會法制化中的盡可能的“低成本”。鄉土社會最缺乏的是市場經濟及由其產生的契約觀念、團體觀念。所以,只有市場經濟發展了,法律在鄉土社會才會有更廣闊的適用空間,而且市場經濟是契約精神、團體觀念產生的前提條件。
無論從鄉土社會的特征、權力結構、社會結構等各方面分析,均缺乏一種平等的觀念。正如平等的觀念是現代政治理論和法律理論的基礎一樣,契約平等觀念是現代契約觀念的前提條件。只有廢除契約主體的資格不平等,才能使鄉土社會發生根本的改變。通過對主體平等的確立,個體的積極性才能被調動,也才可能談分工協作,而分工協作的達成無疑又將促進團體觀念的形成。只有這樣,鄉土社會的法治才有思想基礎。
鄉土社會有其自身的特點,這些特點決定了法律在適用的過程中將遇到極大的困難。面對缺乏法治的基本土壤——契約觀念、團體觀念這一現狀,僅僅依靠政府推進模式法治是不夠的。從根本上,我們必須大力推進鄉土社會中市場經濟的發展,并在此基礎上來一次“羅馬法精神的復興”,把鄉土社會的人們從基于身份關系的“倫”中解放出來,把個人從教化的權威中釋放出來。唯有如此,鄉土社會的法治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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