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竹林

屋后有一片竹林，家里那群老母雞最喜歡午后跑到竹林中去找食吃，仿佛那里有永遠吃不完的美味佳肴似的。家里的扁擔還有晾衣服的竹竿都取材于那片竹林，所以衣服上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竹林并不算特別大，邊上堆著草垛，是秋收過后的秸稈堆積成的。每當我和小伙伴玩打仗游戲時，這些草垛子就成了我方的戰略基地。我們趴在草垛上，弓著身子，活像幾只毛毛蟲，只露出一雙眼睛，敏銳地觀察著“敵情”。我們拿著秸稈扎成的槍朝竹林中射擊，口中發出“砰砰”的聲音，敵方穿梭于“槍林彈雨”中，總有那么幾個人應聲倒地，可是大部分情況是被打中了，倒下，聽到其他伙伴的槍聲，又耍賴，悄悄爬起來，繼續戰斗，所以玩了這么多次，沒有一個敵人老老實實地“死”過5分鐘的。當然，我們常常互換角色。雖然在游戲中我們分敵我雙方，可是當家長來抓人回家吃飯時，全都儼然是一伙兒的了！最常用的法子是整個人藏在草垛里，嚴嚴實實的，幾乎也不能呼吸了，這當然是很難找到了，畢竟天也有些黑了。可是最后我們還是自己乖乖地爬出來了——難受，秸稈鉆到衣服里面，小蟲子也爬上來，全身都癢，實在忍不住了。

如果說日間的竹林是我們玩樂的好地方，那么晚上的竹林就隱隱地透著幾分陰森了。風兒像是一雙辛苦勞作而長了許多繭子的大手，輕輕摩挲著竹子的枝葉，發出似響尾蛇準備攻擊時那種窸窣的響聲，讓人汗毛直立，《聊齋》里的女鬼形象也總是趁著心里的這陣慌亂鉆出腦海，嚇死個人。

下雨天，我喜歡到竹林里去散步。那個時候，只有我和竹林了，和那些挺拔的竹子一起滴滴答答地淋著雨，有幾分親近甚至親切。我的頭發、衣服已濕了個透，我不急于回屋洗澡，靜靜地走在竹林里，沉浸在一種奇妙的境界里，完全是一種天人合一的感覺。下完雨你會發現，竹子其實很脆弱，一次大雨就打落好些竹葉，還洗去了它身上的灰塵。竹子在中國的文人心中，一向是高潔、正直的象征。我想起了一位資深傳媒人說的話“上輩的讀書人，大凡從鄉野走出去的，都有一點泥土的氣味，像張中行、季羨林等大師，在講著那么深的學問的時候，還能從他們那里隱約地領略到蟋蟀的吟唱和葉草的幽香。現在你就是聽易中天、于丹、錢文忠講鄉野的故事，也能聽出城里的水泥叢林和堵車的情緒”。中國的許多文人，其實原本都像竹子，清淡明雅，一派君子氣度，然而今天，一把經濟的大尺度去衡量一切，學習研究也不能沉下心來了，大家都想成名。隨著名利滾滾而來，于是，文人不再是單純的文人，更多人成了鎂光燈下的明星。一塵不染的竹子也會在這繁雜的塵世中落滿灰塵，也許這是歷史的必然，是經濟發展進程的必然？我只能在林間幽幽嘆息，像王維、陶淵明、孟浩然這樣的詩人在現代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屋后，竹林還在，每每望著它，就有一種回歸自然的渴望，林中仿佛傳出了一支清新幽雅的竹笛曲。

（指導老師 何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