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剪發來臨的時候

頭發，頭發可以是什么？往遠古去說，頭發是女子的生命。

以前常常會向往別人的短發，想去剪，但母親不同意。突然有一天，母親卻對我說：“學業愈加繁重，還是去把這長發剪了吧。”我心里一震，想笑卻笑不出來，倒是像嚼了一口去了苦味的苦瓜，吃不出了味道。

來到理發店，我解開發帶。長發自耳際滑落，散在肩上。雖然被發帶扎過的地方還留著痕跡，微微有些鼓起，但也不難看出這頭發的柔順。我情不自禁地抓起一縷，讓它從指縫間滑過，心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情愫。

要洗頭了，母親決定親自為我洗頭。

我閉上雙目，也許我可以想象得到烏黑的發絲在水中一起一伏的樣子，就像一滴墨汁滴在水中向四處散溢，像黑色的綢緞飄揚在風中，一起一伏。我想我最初的頭發，也應像鄰里剛出生不久的小寶寶的頭發一樣柔軟。就像春天枝頭上的嫩芽，毛茸茸的，還帶著一點黃，那時我還應有一雙無邪的大眼睛，那眼睛清澈明亮；那眼睛純凈，充滿好奇，沒有一絲煩惱；那眼睛黑白分明，沒有一絲雜色，但是卻裝了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溫溫的水暖暖地浸著發絲，母親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我的頭皮。習慣了快節奏的生活，那快節奏里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地恬適平靜。

毛巾包裹住頭發，被遺忘的一縷仍調皮地立在額前。一滴水沿著發絲，滴在鼻梁上，我驚醒，是要開始剪了嗎？

坐在鏡子前，模糊地望著鏡中那個“阿拉伯人”，想笑，想哭。

“想剪個什么樣的發型呢？”理發師拿著剪刀，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勢。

我愣了一下，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去想這個問題。然后，指了指他的頭發，我說：“就剪你這種。”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母親：“確定這么短嗎？”母親說：“隨她吧。”

剪了吧，再見吧，不，永別吧！我不想給自己留有任何后悔的余地，短得徹底一點吧！

理發師用夾子將頭發一層層分開。我閉上雙眼，不再去看。咔嚓，剪刀響了一聲，一縷發絲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了吧？鼻子一酸，心一顫……平靜的心湖，就這么突然地，被剪刀剪出一圈圈漣漪。我開始不安，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剪。現在，我還有反悔的機會。我只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奪過那人手中的剪刀，大聲地對他說：我不要剪！但是，我沒有。我掐了一下手背，難道你還在留戀過去嗎？難道未來幾年你還有時間去打理你的長發嗎？你要清楚地了解你現在的狀況！

越是不去想過去，過去的事就越發清晰地浮現于眼前。很久很久以前，母親總會在鏡前幫我編著麻花辮。那時，時間似乎過得很慢，日子也很平靜閑適，平靜閑適得仿佛可以聽見云飄過，花盛開。一縷一縷頭發，就在母親手中任意東西。可現在呢？梳個馬尾都要掐著時間，難道這就是學生的生活？

我從鏡中望母親，因為400度的近視，看不大清母親的表情，只能模糊地望見那一雙眸子閃著暗淡的光。

一束發簾，遮住了我的視線。我明白，要剪劉海了，剪完這個劉海，一切就成定局。我閉上雙目，在心里痛號一聲：“長發一去兮不復還！”呵，自嘲一聲，莫不是我和荊軻一樣，都有著不可選擇的命運？

理發師拿起吹風機，發絲隨風搖曳，完全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我以后的生活也大抵是這樣吧？再沒有多余的時間任我揮霍，學業將占據我的全部身心。

不再想，到底是什么毀了我的長發；若要怨，不如怨那剪刀太鋒利。

雖然，長發不再伴于耳側，但母親指尖的溫暖依舊在我身上。

戴上眼鏡，將發帶扔進垃圾桶。我不愿去看自己成了什么樣子，就沖出理發店。脖子上，少了那份纏綿，覺得冷颼颼的。

（指導老師 劉寶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