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外太空的“克拉”星球上,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一條條公路鋪展開去,一個個智能小屋遍布大街小巷……在這個星球上,人們出行乘坐的是高速懸浮汽車,出入憑借人像三維掃描技術。只是,高科技的背后堆積的卻是人情的冷漠。
坐在咖啡館落地玻璃窗邊的沙發里,我與杯里的咖啡一樣安靜,細細品味著孤獨的夜。良久,透過玻璃窗,終于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那是西美,正踩著急匆匆的步伐進了咖啡館。
她遠遠看見我,一臉內疚的樣子:“對不起啊,有事耽誤了。”對此,我笑著搖頭表示無礙,便和她閑聊起來。走出咖啡店,我們在岔路口處分開了。坐在高速懸浮汽車上,思緒又慢慢飄遠。
我出生在這個被稱之為“克拉”的星球上,那時這個星球剛剛建立。經過幾十年的飛速發展,它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破舊凌亂的土木房到鱗次櫛比的樓房;從蜿蜒曲折的小巷到車水馬龍的街道……科技程度越來越高,簡直可以與書本上的地球相媲美。只是,在這繁盛的表象下,我卻隱隱感到莫名的擔憂。究竟因為什么而擔心,卻說不出道不明。
西美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機器人。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樣前往西美辦公室給她送早餐。通過透明玻璃,遠遠看見她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低頭不語,似乎渾身籠罩著一股憂傷。當我走進辦公室時,西美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注意到,她那雙白皙的手總是想遮住擺在桌面上的文件。
平時對我毫無秘密可言的西美,這是怎么了?轉念一想,身為“克拉”星球國家科技總管,總有一些有關新技術、新發明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想到這兒,我笑著叮囑西美趕緊吃早餐,便走出了辦公室。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走在大街上,看著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忽然發現這個星球上,像我一樣慢悠悠的人委實少見。難怪呢,原來我一直覺得擔憂的就是這個啊。隨著科技的發展,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有時幾乎幾天都說不上一句話,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有話題可以說。看著那些在行走中迷失自己的人們,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哀……
我坐在車內,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樹木,絢麗的廣告牌,來來往往的人們……不禁讓我有點失落。“阿米拉,怎么了,不舒服嗎?”旁邊的西美一臉關切地問道。
“沒事。”車里又陷入一陣沉默。
看著西美完美的側臉,我似乎打定了主意。“西美,”我輕輕地叫著,“你喜歡這里嗎?”
“為什么這么問?”
“沒事,只是想問問。”西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如果真要說的話,這里既不用像在地球上那樣擔心資源的枯竭,又不用擔心生存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我很喜歡呆在這里。”
“可是,你沒有感到過孤獨嗎?在這里,人與人之間只有科技上的交流,沒有感情上的交流。你難道就沒有感到,一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空虛嗎?”我越說越激動,似乎想要傾吐出這幾十年來的感受。等我說到最后幾句話時,聲音幾乎是顫抖的,連身子都在顫抖,我感到自己的靈魂已被抽空。
看見西美詫異的眼神,我閉上了雙眼,睫毛的顫抖顯示了我內心的不安。車內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阿米拉,這不是你,”西美看著我,嚴肅地說,“你是不可能會有這種思想的,不可能的。你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我看見她緊皺的眉頭,嘆了口氣:“誰知道呢。”是啊,誰知道呢,只是,西美你不知道,再高端的科技也是冰冷的,只有人心才是溫暖的,才可以讓社會真正進步。
可是,在“克拉”星球,大家卯足勁發展科技,沒有一個人看到掩埋在等離子高科技下的悲哀。
廣闊無邊的草原上,綠草、鮮花織成燦爛的美景,山頂上羊兒化作朵朵白云。在悠揚的牧歌中,一切顯得如此悠閑。微風拂過,掀起夕陽的光暈,灑在草原上,染紅了一片。我躺在草地上,身上傳來一陣陣斷斷續續的刺痛,仿佛提醒著我的解脫。
西美的話依然在我耳邊回蕩:“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應該知道,人類的科技不容置疑,這關乎我們的生死,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原來,西美這幾天所謂的忙碌,就是要殺了我啊;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以為可以和她一樣,終究,我和她不一樣,她是人類,我是機器人啊;原來,幾天前,她就已經計劃好了,那份放在桌面的秘密文件,原來就是調查我的。
我好難過,可是我不能哭,我的程序里沒有這個指令。我只能笑,笑著笑著,無力感再次襲遍全身。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情景,那時候的她只是一個青澀的少女,含苞待放。笑盈盈地看著剛剛“出生”的我:“你好,我是你的主人西美,未來的日子我們一起生活。”也許,那一刻起,我就會思考了,因為,我那時是真的覺得她就像一個天使。是啊,天使,如此美麗的天使!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轉過頭,望著那最后的夕陽,我笑了,解脫了,終于可以解脫了。背負著過多的思想果然很累。我想,我死后,會不會有其他人像我一樣,因為質疑高科技帶來的負面影響而被殺害。
應該不會了吧,至少現在、以前,都沒有人這樣過。這個時代,有的只是高科技的產品,高科技的人,高科技的機器人,高科技的一切……
細碎的夕陽灑在臉上,夕陽已經緊挨著地平線。我閉上眼,精神開始恍惚,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人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