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淺閱讀

語文閱讀教材，散文占大多數。散文最大的價值，在于其表達了作者在某一時空事件中對生活生命的某種特定情感體驗。所以，散文閱讀，關鍵便在于透過語言文字走進作者的靈魂深處，進而與作者產生情感共鳴。這，也正是防止散文淺閱讀、實現深層閱讀的必然途徑。下面，結合兩篇傳統散文試加分析。

一、濟南冬天的溫晴——老舍心靈中的溫情

《濟南的冬天》是傳統名篇，眾多教師均把此文當做純粹寫景散文，扣住濟南冬天“溫晴”這一特點，從濟南的“山——水——城”三個角度進行分析。我認為，這是“見景不見人”，尚停留在“淺閱讀”，沒有真正深入體會老舍先生的內在獨特體驗，也就沒有把握散文本身最大的價值點。

如果我們對課文進行一番梳理，可以發現：我們不僅僅讀出了濟南冬天的“溫晴”，更加讀出了老舍心中的“溫情”。

1.請看文章的開頭——“對于一個在北平住慣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風，便覺得是奇跡；濟南的冬天是沒有風聲的。對于一個剛由倫敦回來的人，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見日光，便覺得是怪事……”文章一開篇，間接連用兩個“像我”，為全文定調：本文所寫非眾人眼中所見之濟南，乃是老舍心中之濟南，極富個性情感體驗。

2.試看老舍先生極富情感的評價——“濟南真得算個寶地。”“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別可愛。”“因為有這樣慈善的冬天，干啥還希望別的呢！ ” “最妙的是下點小雪呀。”這些評價，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著力表明老舍先生對濟南冬天的喜愛。并且，透過“真得”“特別可愛”“這樣慈善”“最妙的”這些詞語，我們是否也分明看到一個極富情感的老舍？老舍先生在贊美自己喜愛的小山、小雪、小城是多么不吝筆墨、直接率真呀！

3.再看老舍先生情不自禁的對話——“請閉上眼睛想：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個理想的境界？” “對，這是張小水墨畫，也許是唐代的名手畫的吧。”“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 “請閉上眼睛想”“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這種對話式的語言，讓我們感到：老舍先生是個情感多么豐富的人，他情不自禁把自己對濟南冬天的種種感受與讀者分享。

我想，在教學中，如果我們引領學生把注意力更多地投放到老舍先生身上，學生是不是會讀得更有興趣，更加理解通篇為何采用擬人修辭？是不是更加貼近閱讀的本質，體現《濟南的冬天》一文的教學價值點？是不是更加能引領學生在今后的寫景狀物中深入自己極富個性的情感體驗？

二、背影中的父愛——朱自清成長中的懺悔

曾經，《背影》一文的教學，我一直把重點放在“父親”身上，“望父買橘”的細節也一再分析。然而，我發現，學生并沒有達到我預期的感動。后來，我嘗試引領學生關注朱自清，觸摸作為兒子的作者。結果，學生得到情感共鳴，教學取得預期效果。

1.懺悔中有對自我當時不懂事的深深自責。“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我心里暗笑他的迂。”“唉，我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這里，其實有兩個朱自清在對話——過去未成長的和現在已成年的作者。過去的朱自清，對父親特殊時刻所表現出的照顧關心，不僅不領情，反而有所埋怨和嫌棄。我們讀者自己，不也是這樣曾經埋怨過父親，不也是在很多成長階段自以為是嗎？現在的朱自清，當時已身為人父，已然體會父親心理，自然為曾經的過錯而深深自責。這種體會，是人人都必定會有的。

2.懺悔中有對父親艱難生活的理解和擔憂。“祖母去世”，“滿院狼藉”，“變賣典質”，“父親要到南京謀事”，均表明父親當時陷入困境。而成年后歷經生活奔波的朱自清，更加體會父親生活之不易：“近幾年來，父親和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謀生，獨立支持，做了許多大事。那知老境卻如此頹唐！”是呀，生活如此艱難，肥胖蹣跚的父親爬過鐵道買橘如此狼狽。我們自己，是否如同作者一般非得成年之后才更懂得生活之艱辛呢？

3.懺悔中有子輩對父輩永恒的感激和懷念。是的，散文最大價值，便在于其表達了特定作者在某一時空事件中對生活生命的某種特定情感體驗。《背影》一文，表達出朱自清對父親的感激和懷念之情。而這種對父親的理解，只有在成長過后才會擁有，因此，也就產生了作為“子輩”的懺悔之情。這種矛盾的情感歷程，仿佛是一種“集體無意識”，被朱自清所道破，也就激起深處儒家倫理文化中你、我、他的共鳴。

我想，寫父愛的文章不少，像本文一樣對父親精細描寫的文章也一定很多。但是，《背影》一文之所以具有強大的感染力，根本原因絕對不在于朱自清描畫了一個愛兒子的父親形象，而在于流露出作為“子輩”的蘊含復雜情感的懺悔情結。既然如此，我們教學的著力點自然就應該由“父愛”轉向“懺悔”，即轉向觸摸作者的靈魂。

總之，散文寫作，最可貴之處，便在于“有我”。相應的，散文閱讀，最重要之處，就在于通過斟酌詞句，體會作者內在情感，觸摸作者內在靈魂。這，是防止散文淺閱讀、實現深層閱讀的唯一鑰匙。（作者單位：江西省于都縣實驗中學）

責任編輯：王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