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相冊,我細細尋訪著自己成長的軌跡,無意中察覺,照片中的每個我都是笑著的,有的開懷大笑,有的甜甜淺笑,有的則是抿著嘴,而眼中的笑意卻出賣了我假裝的嚴肅。這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拍下來的?鏡頭中的我雖然同樣是我,可表情卻是快樂的,淺淺的酒窩好像甜得要浸出蜜來,顯得分外惹眼。我抬頭,無意間望到了鏡中的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皺著眉,眼角低垂,嘴角平平的,像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這與照片中的自己,分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孩。也難怪,這樣無瑕的笑顏,在生活中也越發(fā)少見了。我正要若無其事地收起相冊,一個聲音卻在我的耳邊輕輕響起:“不,再想想,再想想,那個笑容,在哪里見過……”
在這里。公交車上,我郁郁地坐在窗邊的位子上,凝視著窗外不停更換著的樓房和綠化帶,心里難受得快要哭出來了。我考試失利了,背上的紅色書包,此時像沉重的巨石,我被壓在下面,艱難地喘息著。想著想著,唇角不覺下壓,像扁擔,又彎又沉。回過神來,我才發(fā)現(xiàn)眼角已不知在什么時候噙滿了閃動的液體。我的眼神在車內(nèi)散漫地流轉(zhuǎn)著,注視了一會兒車窗的倒影,又盯了幾下地面,空氣仿佛凝固了似的,就停在我耳邊。無意間,我的目光對上了一雙好奇的眼睛。目光來自一個坐在前排的小女孩,她扎著羊角辮,一雙烏黑的眸子咕嚕嚕地轉(zhuǎn)著,好奇地打量著我。我一時慌張起來,表情僵硬得像只木偶。忽然,她歪了歪小巧的臉蛋,綻放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唇邊一對淺淺的酒窩擠出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奕奕神采。她眼角彎彎的,卻那樣自然、美麗,竟令我聯(lián)想到了圣潔的安琪兒。這樣的笑容,這樣純潔的笑容,像天使一般,閃耀著光輝,使我有種睜不開眼來的錯覺。我愣愣地看著她,卻怎么也移不開目光。那笑容仿佛有魔力似的,如磁鐵般牢牢吸住了我的目光。像是清淺的溪水,流淌過我的心房;像是稀零的露水,滴落在我的肩上。不知不覺中,我的表情像是著了魔似的,在無形中開始變化。眉頭展開了,下撇的嘴角在一點點上揚,然后我毫不猶豫地舒展開了一個美好的笑容,淡淡的笑意一點點匯向眼睛,合出濃濃的快樂。一股輕盈的力量正一寸寸地掠奪我的心靈,撇清了我心中的塵垢,把心擦拭得像明鏡一般透明可人。我感到那朵叫作快樂的云,正一點一點地襲向我,包圍我,安撫我。沒錯,那個笑容,在這兒。
還有這里。幾個女孩握著我的手,身前身后也是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女孩低聲說:“我們永遠都是朋友。”“嗯。”我同她們一起回答,“永遠都是。”攝影師支著笨重的攝像機,大聲道:“一、二、三!”我們的臉上頓時綻開了春花般明艷的微笑。淡淡的,是眼中的笑意;濃濃的,是深厚的情誼。畢業(yè)照成功地定格下那個瞬間,那一刻,我們都是天使。沒錯,那個笑容,在這兒。
我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又抬起頭,看到的是那張有著天使般笑容的臉。誰說成長中沒有笑容?在我看來,成長鋪滿了笑容的軌跡,它從未離開過。不,是笑容伴我成長。不覺中,眼底的笑意涌出,渲染到了每個角落。哦,可別遺漏了,這里還有一個。“沒錯,那個笑容,在這兒。”耳邊的聲音,顯然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