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高考作文閱卷手記之——浙江卷

真題回放

閱讀下面文字，根據要求作文。（60分）

中國作家豐子愷：孩子的眼光是直線的，不會轉彎。

英國作家赫胥黎：為什么人類的年齡在延長，而少男少女的心靈卻在提前硬化？

美國作家菲爾丁（命題有誤，應為英國作家戈爾丁，編者注）：世界正在失去偉大的孩提王國，一旦失去這個王國，那就是真正的沉淪。

綜合上述材料，你有什么所思所感？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

考題解析

今年浙江卷是以三位作家的名言為材料的材料作文。三則名言有一個共同指向：孩提王國。在這個王國里，孩子的眼光是直線的，他們的心靈是柔軟、溫暖的。遺憾的是，在喧囂的物質社會，這樣的王國正在淪陷，他們的眼光變彎，他們的心靈硬化，這背后隱藏著一個世俗世界，這個世界里的人們正在以自己的思想影響、侵蝕著孩童的世界，使孩子的心靈過早地硬化，他們一步步變得功利、喧囂、成熟、世故、圓滑……孩提世界的童真、天真、本真等品質正一步步離我們遠去。

考生既可正面切入，圍繞孩子世界的四個關鍵詞展開：直、童、真、純；也可從反面切入，從家庭、社會、學校的角度，談大人需要脫去偽裝的外衣、卸下功利的外套、我們都需要“洗澡”等。也可由表及里，探討挖掘導致孩提王國沉淪的學校、社會、家庭的深層原因。

從閱卷情況來看，考生較普遍的問題有如下兩方面：

一、缺少考場意識。

考生拿到作文題后，未加細審，即匆匆下筆，完全“跟著感覺走”，不是寫成假大空式的歷史或政治小論文，就是泛泛而談，沒有具體的事例。結構也隨意，沒有考慮開頭、過渡、結尾，行文之間有脫節，上下文之間很生硬。這樣的作文在考場中不占少數，其得分只能在基準分以下徘徊。

二、心靈提前硬化。

少年情懷一首詩。在詩人的眼中，天地山川，都是有生命的。你看：大自然就是一位妙音國手，一陣風后，她在瓦棱間、山川間、天地間奏起了各種各樣的音樂——重音樂、輕音樂、打擊樂、搖滾樂、大提琴曲、小夜曲……唱出了小樓春雨的悵惘，唱出了巴山夜雨的深情，唱出了梧桐細雨的凄涼，唱出了斜風細雨的悠閑，唱出了瀟瀟暮雨的清冷……你看，那微風輕拂，搖落一地的碎銀；你聽，那微風拂過，響起一樹清脆的鳥鳴。頭頂上，留下了大雁溫暖的詩行。遠處，漠漠水田之上，白鷺正以天地為底色，以身體為丹青，織就一幅幅錦繡山水。

但在考生的文章中，或許是家庭的壓力，或許是社會的影響，或許讓作業和考試鈍化了思維的靈性，無論是思維還是語言，都缺少年輕人應有的靈動、鮮活。

這種硬化還體現在視野的狹窄，缺少“開窗放入大江來”的宏大與開闊。不是寫幼兒園的小朋友，就是寫自己小時候，再就是同桌或死黨。實際上，這篇文章完全可以跳出狹小空間，寫永葆童真之心、不失赤子之心、保持一份真性情、發現詩意之心、親近自然之心；寫脫去偽裝的外衣、御下功利的外套、我們都需要“洗澡”、創設寬松的環境、凈化社會氛圍等。

例文

“消失”的王國

□浙江一考生

英國作家戈爾丁曾說：“世界正在失去偉大的孩提王國。”

的確，時代在飛速更替，物質沖擊下的孩子，已不是打著陀螺、跳著房子，蹦蹦跳跳地長大了。

十幾歲的他們接觸到的是過去一輩人幾十歲才接觸到的事物，以失去天真無邪為代價的早熟正侵蝕著每一個孩子。符合我們心中那些活潑可愛形象的孩子似乎越來越少。

街頭跪在破碗前熟練地念叨著“恭喜發財”的孩子讓我們心寒；擠在網吧里日夜“廝殺”的孩子讓我們心痛。

我們不由得義憤填膺，不由得聲討控訴：是誰讓那些活潑天真的身影漸行漸遠？是網絡？是金錢？是日益繁雜的社會關系？

回答是無盡的。人們聲討的不過是他們所存活的這個時代；人們所希望的不過是那份腦海中的純真。

無數有識之士站出來，大聲呼喊：救救孩子！

但我們是否想過，這曾在我們腦海中的美麗王國的消失是一種必然。時間和歷史的潮流不可逆，浩浩蕩蕩地席卷了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當初的“天真”不可阻止地在信息與新事物的激蕩下變得粉碎。

曾經輝煌的孩提王國的消失正是新一代孩提王國建立的象征。

雖然少了些鄉間田野中質樸的芬芳，但也多了些聰慧敏捷的智慧光芒；雖然少了些童真，但也多了些懂事。

所謂的孩子的心靈“早熟硬化”是因為當初那個閉塞而無知的時代的對比。而且，若我們再進一步地走進那些所謂的心靈“硬化”的兒童，你會發現，脫去層層或冷漠或叛逆的偽裝，他們是一個個在感動時會哭、在高興時會笑、在難過時渴望撲進媽媽懷里的小孩兒。

豐子愷曾說：“孩子的眼光是直線的，不會轉彎。”的確，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無論新時代中的孩子如何表現，有一些本質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舊王國消失，新王國建立，但住在里面的永遠都是一顆顆耿直純凈的心。

評點

這是一篇在閱卷現場引起很大爭議的文章。一評二評在打分之前，擔心文章打分可能不匹配，都先后找到擔任閱卷小組長的我這里。他們說了自己的看法。

一評認為，按照大組的觀點，三位作家的名言是一段非連續性文本，寫作時需“綜合上述材料”，大組對材料的解讀是：讓考生思考當今社會青少年童心早泯的問題。孩子們過早地失去童真，這其實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它反映了工業文明給人類帶來的負面影響。尤其是世界進入信息社會后，信息傳播的方式和速度發生了很大變化，電影、電視和網絡，使得成人社會的生存壓力過早傳導給了孩子；同時，我們的教育體制、方式中存在的弊端加重了學生的負擔，讓他們日益感受到競爭的壓力。換言之，命題者對童心早泯表現的是一種擔憂，主觀上不認同童心早泯，結合寫作要求中“不得脫離材料內容及其含義的范圍作文”一句，顯然，從這個角度說，這篇文章沒有按規定的“內容及其含義”來寫，屬離題作文。

二評則闡述了兩方面觀點，一是浙江卷自行命題以來，往往是提供概念與范圍，不提供判斷，可以或正或反作文。比如，對于“角色轉換之間”，你可以肯定，也可以否定；對于做一個鼓掌者還是奔跑者，你可自行選擇，命題者并未替你下結論。二是就“不得脫離材料內容及其含義的范圍作文”而言，盡管命題者包含了不認同童心早泯，但這是主旨，與內容并非完全重合，可以不必過于拘泥。

聽了他們的觀點后，我談了自己的看法：

判斷一篇文章的高低，思想往往最重要。看這篇文章，語言干脆，行文大氣，思維清晰，考生很好地表達了自己的思想，這是一篇很有思想很有才氣的文章，哪怕是與寫作要求并不十分吻合，我們本著為高校選擇優秀人才的角度，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從文章本身來看，作者并沒有完全否認“童心早泯”這個主題，他不但看到了孩提王國的消失——當初的“天真”不可阻止地在信息與新事物的激蕩下剝落，更看到了孩提王國的消失正是新一代孩提王國建立的象征——“雖然少了些鄉間田野中質樸的芬芳，但也多了些聰慧敏捷的智慧光芒。”換言之，這種辯證的觀點不但包含了類似汪曾祺面對胡同文化逝去的無奈，更清醒地認識到這樣也是一種必然，立足點更高，看法更全面。

綜上所述，作者對孩提王國的消失與重建、孩子的心靈“早熟硬化”的變與不變的認識，在某一程度而言，認識超越了命題者，為此，最終給出了57分的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