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著名音樂人黃霑先生生前接受我的采訪時曾說:當一場盛大的演出之后,狂熱的觀眾散去,華麗的布景撤下,耀眼的明星們回家了,場內只剩下一盞照明的工作燈。這時,你走上舞臺,在一片寂靜冷清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聽到自己的回聲,那是很恐怖的!你試過嗎?我試過兩次。他像個想嚇唬別人、結果自己被嚇著了的小孩子,夸張地睜大雙眼。頓了一下,調皮地大笑起來,沙啞的笑聲既是自嘲,也帶著些無奈。
那散場后的舞臺,你獨自站上去過嗎?
但遲早,你會站那么一回。早站比晚站好。
此刻,你還紅著。那散場后的故事是某種禁忌。名與利糾纏在一起,永遠只有一步之遙。有一位美國戰地記者對我說:“年輕時,你不懂害怕,以為自己是不朽的。”但遲早,命運要給你上那么一課,早上,比晚上好。
以下,是幾位影視圈紅人的課程表:
趙寶剛,上課時間:1970年至1982年,時任北京鋼鐵廠翻砂工,業余文藝愛好者,因數次報考藝術院校不中,苦悶中,于深夜獨自在天安門廣場數腳下方磚,直至天明。人稱“言情大師”的他,對那段日子的回憶好像并不太浪漫。
何翼平,上課時間:青少年時代因父親曾任國民黨軍官而受“進步”同學排斥,只有付諸紙筆,迷上寫作。后又到陜西插隊,在黃土高坡上揮汗如雨,以望梅止渴的精神幻想一杯“加了冰的果汁”,同時開始戲劇創作,第一批觀眾可不是坐在“人藝”的禮堂里,而是蹲在窯洞前的麥場上。30年后故地重游,淚滿衣衫。
何平,上課時間:21歲時沒被電影學院錄取,幾乎心灰意冷。干過電影攝制組里最不起眼的工種。扛上攝影機后主要投身于科教影片,如鮑魚是如何培育繁殖的。趴在海水里拍鮑魚產卵,一定是對耐心和技術的雙重考驗。那時的他,是否已經開始勾勒《雙旗鎮刀客》和《天地英雄》的壯烈圖卷呢?
田壯壯,上課時間:文革時期,父母被打倒,半大小子臨下鄉之前到“牛棚”與父親告別。父親隔著柵欄一言不發,注視著他。那凝固的分秒中,兒子在父親的眼光里讀懂了許多。來時,他是孩子;走時,他已長大成人。
劉歡,上課時間:有誰還記得他曾被央視“封殺”過?他不平,他闖過辦公室。電視臺不讓上,舞臺總是開放的吧!他在舞臺上找到唱歌原本的味道。
如果你問章子怡、徐靜蕾,她們會告訴你她們在學生時代曾受到老師經意不經意的傷害。以我的經驗,那還不算上課,還不是痛到心里、迷惘無助的那種。當然,或許她們已經上過課了,只是你我不知道罷了;又或許,她們的課不是急風暴雨式的,而是循序漸進式的,那是另外一種壓力。
上課時間是無法預測的,但課上總得有些來由,在這期間你得使勁兒地夠著腳下的土地——曾經多想飛離它,而此時只有它最可依靠。它也許是愛情,也許是親情,也許,就是那種被稱為藝術的東西。
“我過去抽煙抽得好兇,現在不抽了,自從得知自己得了癌癥,我就戒了。我太太好愛我,為了她,我要多活幾年。”黃霑曾這樣對我說。我相信,站過空舞臺的人,就會知道人生的戲也有謝幕的一天。但在臺上的每一分鐘都要盡心演出,那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