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葵花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遲，過了很久幾片雪花才慵懶地從空中飄落。難道是舍不得離開天空的懷抱？還不時向上回望，卻終究還是落到了地面，很快便化作一滴水。漸漸的，大片大片的雪花爭相下來裝扮這個暗灰的大地，似巨大的羽毛簾幕，卻多了一分涼意。

待雪停下，我欣喜地跑進另一個世界。那里一片白茫茫的，我不覺單調卻覺是無比歡愉，耳畔傳來一陣風聲，隨之撲面而來的寒氣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冰天雪地里我只站了一會兒就待不住了，那站一天等待著顧客的光顧，并以冰冷的饃饃為食的人又是怎樣熬過的呢？

一只腳緩緩地從鞋子里伸出來，試探著去觸摸雪花冰涼的肌膚，那樣小心翼翼。觸到了什么，一陣寒冷刺痛了全身的神經，腳是那樣快的一縮，迅速藏了起來。而聾啞的青銅卻赤著腳把那雙蘆葦鞋送到碼頭賣給那位極想得到這雙鞋的人，又光腳飛奔在回家的很長的雪道上，為的只是能多掙點錢，讓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葵花能有張漂亮的相片。他在寒風的恐嚇下、大雪的阻撓下仍沒有退縮，站在冰冷的，少有人來的街道，一天天等待蘆花鞋售出。為了省錢，他也只是吃從家帶出的干冷的饃饃。我又一次伸出腳，將其置入雪中，這次我沒有退縮，任寒冷穿透我的身體，就在那一刻我鼻頭一酸，強忍住了淚水。我想那時青銅是不感覺冷的，當時的歡喜、滿腔的熱情，以及他對葵花無限的愛幻化成一個個精靈溫暖著他的腳。

青銅總是這樣不顧一切地關愛著葵花。正如當初因為家窮，只能送一個人去上學時，他用一個善意的謊言，含淚笑著將葵花送進了學堂?；蛟S是上天的刻意安排，讓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走到了一起，他們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青銅的神秘與沉默，葵花的熱情與奔放，在他們身上展露無疑，和諧相稱，美麗著。

回望屋頂，一根根冰凌整齊地排列在屋檐，長短不齊，恰好構成一個弧形，那不是葵花的冰項鏈嗎？“青銅拿著一根細細的蘆葦管，一頭銜在嘴中，一頭對著冰凌，用口中的熱氣，不住地吹著。那熱氣便像一根柔韌的錐子，在那顆冰凌上慢慢地錐出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洞來。吹穿一顆冰凌，大約需要六七分鐘。”方法的原始正是愛的高度展現。每一顆“鉆石”都是青銅用心用愛精心打磨出來的，為的只是讓葵花在臺上的那一刻能光彩照人，他花了幾天的時間鑄就了這個奇跡。不負所望，葵花是當晚最漂亮的孩子，那條冰項鏈為她增添了許多光彩，站在遠處觀望著葵花的青銅，眼睛不覺模糊了……我走到屋檐下，仰起脖子，踮起腳，閉上眼，想象著那條項鏈戴在我的脖子上，冰冰涼的，一種幸福感在心底漫延著。

我拿起書，又一次靠近了青銅和葵花。美好的日子總是那么短，葵花不情愿地被接回了城里，青銅就天天在碼頭前的草垛上等她回來。由于極度的渴望，在朦朧中他看見了葵花在向他招手，他飛奔過去竟忘了自己是在草垛上。青銅淚如雨下，趴在地上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喊出“葵花……”我的心被刺痛了，淚水落在紙上，慢慢散開。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空中又揚揚灑灑地飄起了雪花，顯得格外亮眼。有幾片飄落到了我的窗上，它們是不是也想看看這樣感人的故事呢？它們是不是也想替青銅為葵花帶信呢？

我合上書，抱在懷中，面向葵花所在的城市的方向，向她訴說青銅的那些故事……

評點：張興武

體驗是一種奇妙的心理反映。我“一只腳緩緩地從鞋子里伸出來，試探著去觸摸雪花冰涼的肌膚”，這一有意為之的反常舉動，只是因為作者要體驗一下《青銅葵花》中“青銅卻赤著腳把那雙蘆葦鞋送到碼頭賣給那位極想得到這雙鞋的人，又光腳飛奔在回家的很長的雪道上”的艱辛，這舉動，實在是一種美好的情愫，也是一種美好的情趣。很別致的是，作者行文時把景物描寫（冬天的雪花）與心理描寫（小心翼翼地嘗試）相融合，把事件敘述（自己冬天賞雪）和故事復述（《青銅葵花》）相交織，編織出了一種現實與理想相結合的美麗情思，很能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