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年來了,我們《東方之子》欄目總要弄點新意思,于是設(shè)計了一個“我的夢想”系列,讓各行各業(yè)頂尖的人物來談自己過去的夢想和夢想中的未來。
我們原本打算是以非常輕松的心情來面對“夢想”這個詞匯的,甚至做好了聽到各種各樣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的準備。
可惜,我們錯了。
各行各業(yè)的精英人物在我們頗有點科幻色彩的演播室背景下,把夢想講述得極其現(xiàn)實,并因此顯現(xiàn)出一些悲壯的意味來。
一想,也只能這樣。
寫出《活著》的作家余華,從小生活在浙江的小城海鹽。在他記憶中,那是個連自行車都沒有的地方,生活在幾十年里都非常平靜,長大了,子承父業(yè),余華也成了醫(yī)生,不過是個牙醫(yī),天天面對的是別人的口腔。
幾年的牙醫(yī)生活過去,用余華自己的話來說,口腔是世界上最沒有風景的地方。有一天,他看到診所外頭有人總在閑逛,一問是文化館的,這讓他很羨慕,便問:怎樣才能進文化館?那人答:會作曲或會畫畫或會寫作。余華思考半天,作曲與畫畫,怕是不可能了,好歹認了五千多漢字,于是夢想出現(xiàn)了,要寫作,然后進文化館,也能閑逛。
余華就在這個夢想的牽動下,走近了文學走向了文壇。
這是他當時唯一能夢想的事情。
做夢是需要基礎(chǔ)的,當生活的背景是一片黃土或是萬般貧窮時,夢想很難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可以自由地飛翔,一點點生活現(xiàn)狀的改變,都可以變成誘惑自己一生的大夢想,這不能不讓我們在今天回頭的時候感覺到一些傷感。
如果僅僅在回頭的時候,夢想很現(xiàn)實也就罷了,但一位又一位精英人士坐在我們面前大談未來的時候,夢想仍然現(xiàn)實得可以,很少有人談?wù)摰蕉暌院?。也許他們都知道,夢想是需要勇氣的,如果做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那做夢還有什么味道。
面對原本想讓自己輕松的“夢想”二字,我們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皦粝搿钡暮墁F(xiàn)實,是我們幾代中國人的宿命,其實問問自己,又怎敢直接拿心中最美好的夢想說出來?作為傳媒中的一員,我個人只希望,現(xiàn)場直播能更多一些,束縛能更少一些,真正的新聞自由,我還一時不太敢有勇氣去夢想。
人總在夢想中前進,一個國家和一個民族也總在夢想中執(zhí)著地向前走,就在二十世紀的頭二十來年,當時的中國知識分子也玩過一個“夢想游戲”,今天回頭看,那夢想更沒有夢幻的色彩。比如林語堂,他說到“我沒有夢想,我也不夢想軍閥不殺人,但只希望軍閥殺了人之后,不要用25塊錢把人頭賣給被殺者的親屬”。
看到這樣的夢想,我們有些沉重的心情又慢慢舒緩起來,因為我對面的被采訪者,夢想雖然還很現(xiàn)實,但畢竟已經(jīng)輕盈許多。
編輯提點:鄭文龍
越成長就越會覺得“夢想”一詞的愈加沉重,一個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同理可證。
少年會有“白日夢”,少年國家會有“烏托邦”,如是近乎“幻想”的“夢想”終究屬于“妄想”。而所謂成長之后的成熟便是從種種“妄想”與“想入非非”中抽離,以直面當下的勇氣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盡量觸及具體而微而又親切可感的“夢想”。與其望梅止渴,不如拾薪汲水?!爸未髧襞胄□r”,夢想也只在文火調(diào)羹、耐心靜待中成熟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