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不孤單

素有“上海第一哨”之稱的東海艦隊某水警區佘山觀通站，駐扎在離大陸40余海里、面積僅0.088平方公里的孤島，島上無水、無電、無居民，生活用品全靠大陸補給，自然環境惡劣，常年受風、雨、霧困擾。在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迷你小島上，守島官兵以島為家，扼守長江口，守衛大上海，把青春和熱血默默地奉獻在祖國的海防線上。

年 貨

2月5日，一場冬雨時急時松，寒潮來臨，長江口風大浪高。水警區一艘載著年貨的補給船顛簸4個小時，費勁地靠上了佘山島，守島官兵隨即冒雨搬運物資。

“雨冰冷，心卻暖融融。”雷達班班長崔峰峰說，如果海況再差一點，船就無法靠岸，年貨就無法補給上島。這位笑容經常掛在臉上的老兵，在島上一守就是10年。關于補給船的那些事，他可以講一大摞。

每次補給就像海島過節，何況春節前的最后一班船！上海市委市政府的慰問品、水警區機關的慰問品及年貨，還有信件、包裹、報紙、書籍、光盤等等，守島官兵組成排，傳遞著過年物資，忙得不亦樂乎。

就在前幾天，海軍首長悄然親臨海島視察，親切看望慰問守島官兵，給大家帶來了莫大的鞭策與鼓舞，臉上洋溢著自豪與幸福：“咱兩個足球場大的迷你小島，亦裝在海軍首長的心里 。”

“最后一批年貨已順利補給上島，心里就踏實了。”

站長祁立興奮的心情似乎還未平靜。他說，今年的年貨，一改以往“島下送什么，島上就用什么”的方式，上級機關采取按需補給，精確到人，既滿足了守島官兵的愿望，又大大減少了浪費。

隨最后一班船上島的還有一個小分隊，領隊是水警區金毅政委。他三步并作兩步，登上247級“愛島路”。“官兵的需求，就是黨委的責任，亦是我們工作的目標。”春節慰問座談會變身現場辦公會，金政委說，“困難盡管說，實話不怕多。”

“戰友們容易得風濕病、關節炎等，拔火罐、針灸等比較管用，但我學的是西醫，能否送我去參加中醫培訓？”王遠春是島上惟一一名軍醫。

“島上常年二級戰備，作訓服使用頻繁不夠穿；還有，希望給我們伙房增配攪面機和烤箱。”司務長高海軍說。

“政工網雖然通了12臺，但還不夠用。能不能安裝互聯網？”徐超是本科畢業的大學生，他說，信息化應該從身邊開始，只要監管到位，保密不用愁。

“島上值班部位多，職手缺少，常常不好意思提出休假；或者，休假時補給船又因為風浪無法按時靠岸”……你一言，我一語，守島官兵紛紛傾吐心聲，表達期望。

現場辦公，當場拍板，真情灼人。金政委及機關人員仔細詢問，并認真做好記錄。《佘山島人才培養辦法》、《佘山島供暖系統》等13個方案初步形成，《量身定做休假方案》等20多條建言獻策被采納。一些可以采購到位的實物，金政委要求職能部門在下一班補給船上島時送到。

兩天之后，寒潮襲擊長江口，海浪驟然加大。作戰值班室頻頻催促小分隊撤離佘山島。補給船遠去，守島官兵又驚喜地發現一些前所未有的“年貨”：視頻會議系統已開通，足不出島就可以直接和水警區領導視頻交流；有線數字電視已開通，新增的6臺大電視將可以收看上百個臺、數千部在線電影……

過 年

當補給船在風浪中搖搖晃晃地消失在視線中，我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過年了，大家都趕著回家團聚，而守島官兵卻只身留在孤島。

大年三十，守島官兵冒著風雪，不畏嚴寒，巡邏在海防線上。我用相機不停地拍攝，記錄著這些默默奉獻的守島官兵。大年初一，新華社發了通稿，解放軍報亦刊登了守島官兵巡邏海防線的新聞圖片，為守島官兵送上了最好的新年禮物。

“節日期間，雷達等多個部位24小時值班，組織節日戰備巡邏。”站長祁立告訴我，“守島官兵發揚‘扎根海島、無私奉獻、團結拼搏、勇闖一流’的佘山精神，緊繃節日戰備弦，確保探測、掌控目標不漏情，請祖國人民放心。”

島上冒出的三個小海娃，稚嫩的臉龐、燦爛的笑容，讓我忍不住把相機聚在他們身上。“由于節日戰備值班，雷達班四級軍士長張海波，衛生員、四級軍士長鄧軍禮，油機班上士吳邦順春節不能休假。于是，部隊邀請這三名業務骨干的家屬孩子一起上島過年，確保值班與團圓兩不誤。”觀通營教導員徐剛與我邊散步，邊聊天。

為了萬家團圓，軍人的團聚十分難得。于是，我決定跟蹤采訪這三個家庭。

小海娃張梓童年齡最大，今年6歲。由于媽媽在部隊醫院值班，張梓童不得不面臨選擇：“平時我與媽媽在一起，今年過年就陪爸爸到海島上過吧！”于是，懂事的張梓童隨爸爸第一次踏上了海軍補給船，上島過年。在島上，張梓童幫爸爸與守島官兵張燈結彩，制造節日氛圍，忙里忙外，儼然像個小海軍。“今天我們參觀了領海基點界碑，島上也能玩電子游戲，看數字電影……”張梓童向媽媽電話匯報每天的所見所聞。

已經守島15年的鄧軍禮，愛人是河南老家的一名小學語文老師，自2007年年底結婚便兩地分居。女兒鄧雨曦4歲半了，鄧軍禮與之相聚的時間不過百余天。“為爸爸和海軍叔叔們跳支芭蕾舞！”已經上幼兒園的鄧雨曦喜歡跳舞，還參加了舞蹈培訓班。

“第一次看大海，第一次坐船，第一次上島……”三歲半的吳限是三個海娃中年齡最小的。在他眼中，孤島很新穎、很有趣。性格開朗的吳限，非常活躍，整天蹦蹦跳跳，大家都喜歡逗他玩，是守島官兵最喜歡的“開心果”。

除夕，小海娃與守島官兵一起包餃子、吃年夜飯，還端著飲料向守島官兵敬酒；在海島舉行的“孤島春晚”上，小海娃被一個個精彩的節目逗得開心大笑；小海娃還與守島官兵一同觀看央視春晚，儼然一個其樂融融的大家庭。大年初一，小海娃與守島官兵一起攀登247級“愛島路”，為海島拔河賽當小小啦啦隊員，參與其中，歡呼喝彩……在孤島上過年，小海娃還參觀領海基點界碑、百年燈塔、爸爸的戰位、同心樹、蔬菜大棚等等，聆聽了許多關于愛島、愛海洋的故事。

“爸爸是軍人很光榮，將來我也要當兵！”問起長大后有什么夢想，張梓童一臉正經地說。大家都笑了。三個小海娃給孤島帶來了歡聲笑語，也帶來了希望。

因為兩名軍嫂、三個小海娃上島過年，這個春節更是暖意濃濃。“這是島上最熱鬧、最有人氣的一個春節！”已經守島16年的四級軍士長龔兵幸福地說，“這個春節，我們的孤島不再孤單。”

新 夢

每個人都有夢，有夢的人生才精彩。守島官兵就是一群有夢人、追夢人。

大年初一，司務長高海軍帶我去了一趟蔬菜大棚。他拿著剛摘下的青菜告訴我，近年來島上建起了蔬菜大棚，但仍不能滿足守島官兵的日常需求。他有個新的愿望：蔬菜自足。若是愿望實現，將告別完全靠補給船吃菜的歷史。

雖然不是黨員，但雷達兵姚凱手里常常拿著《中國共產黨黨章》。上島4年了，姚凱努力表現自己，不斷向黨組織靠攏。但由于島上入黨名額有限，姚凱一次次失之交臂。他說，入黨不為別的，就為能多過組織生活，更好地接受黨的教育。這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士兵的夢想。

如今，寫信已經變得很稀奇，但徐子翔卻有點“返璞歸真”，偏偏喜歡上了寫信。每個月給戀人寫情書，匯報思想似乎變成了他的習慣。徐子翔說，有愛就有夢想。

副站長孔輝與戰士劉明在直升機停機坪擺航母style，激起了孤島新夢，成為守島官兵最熱議的話題。

“守島官兵的喜怒哀樂常常與補給船有關，每次補給就像海島過節。” 孔輝告訴我，補給船每隔一周補給一次，每次停靠2個小時，如遇到寒潮或臺風，船期就說不定了。

補給船不能及時補給，這是守島官兵最心酸的事。“蔬菜吃完了，一日三餐只有‘海帶、土豆、粉絲’，這‘三寶’吃完了，就只剩下醬油拌飯。”鄧軍禮是守島的元老級人物，對“三寶”印象尤為深刻。

等船最揪心的莫過于有急事卻下不了島，如生病、受傷、家里有急事。幾乎每個守島官兵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休假回家時錯過了船，隨后錯過了飛機或火車。“特別是春節前后，一票難求，好不容易買到一張票，算好班船下島日期，甚至預留了一兩天，結果整個假期過了大半，人還在島上，車票也作廢了。”觀通營徐剛教導員說，給孤島上的官兵訂票、退票成了最惦記的事兒。

“那時候，多希望有一架直升機從天而降。”龔兵說，從當兵的那天起，就盼著島上建停機坪，讓孤島不孤立。五六年前，一項關于在孤島上修建直升機平臺的方案新鮮出爐。得知消息，許多守島官兵激動得睡不著覺，興奮地相互奔告。由于孤島的面積實在太小，而且礁石林立，要找一塊合適的地面很困難，最終停機坪修建在一棟房子的屋頂上。竣工的那天，守島官兵一個個眼睛發亮，不約而同來到停機坪，轉了一圈又一圈。

“平時，往來更快捷，補給船需要4個小時，而直升機只需要10分鐘；戰時，孤島就是第一防線。”站長祁立眺望著停機坪，從他的眼神里，我似乎讀懂了什么。

“家里如有什么急事，能乘飛機下島。”衛生員邵龍說起了守島官兵都記憶猶新的事：戰士朱春風母親病危，部隊特批他回家見母親最后一面，但由于天氣不好，補給船過了十多天才到。待朱春風趕到家時，母親早已下葬，從不掉淚的朱春風，跪在母親墳頭失聲痛哭。“家屬孩子上島，將是一條直航線。”今年春節，對于張海波來說，有點孤單。他帶著兒子來島上過年，妻子因為工作錯過了最后一班補給船，只能隔海相望。看著戰友鄧軍禮、吳邦順與家屬孩子在孤島上團聚過年，張海波希望自己有一雙翅膀，飛過去把妻子接上島。

……

“每個人的夢想有大有小，我們要用心去呵護官兵的每一個夢想，讓夢想成真！”水警區領導上島與守島官兵促膝交談，暢談夢想。這個春節，守島官兵驚喜地發現：視頻會議系統、有線數字電視已經開通；洗衣機等20多種日常用品配置在宿舍樓……守島官兵的工作生活更加便捷、更加舒心。

“夢想開花，一個接著一個被實現了，心里真是說不出的高興。”龔兵幸福地說，他和守島官兵的夢想越來越大，如今，守島官兵有個共同的夢：直升機通航所有孤島。

“每個守島官兵都能坐著飛機上下島。”望著戰友們在直升機坪擺出航母style，龔兵憧憬著未來，他說，祖國的萬里海疆，有成千上萬個孤島，如果孤島都能通航，屆時孤島就不再是孤島，而是連成一片的海防前哨、萬里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