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第一支坦克車隊遼沈戰役建功勛

1948年10月1日，在原合江省興凱湖西北的東安（今黑龍江省密山市）縣城，一列軍用火車開出車站，車上載的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個戰車團——東北野戰軍炮兵縱隊戰車團。

戰車團的前身是1945年12月1日成立的東北炮校坦克大隊，1946年6月改編為東北戰車大隊，1947年10月擴編為東北戰車團。至1948年6月，全團轄2個戰車營、1個汽車營共1000多人，有30多輛坦克、10多輛牽引車、40多輛汽車和裝甲車。

雄糾糾，氣昂昂奔赴錦州

1948年8月，遼沈戰役的準備工作正在緊張地進行，戰車團副團長丁鐵石在哈爾濱受領了由東北軍區炮兵朱瑞司令員下達的戰車團準備攻取錦州作戰的預先號令。

戰車團抓緊戰前整訓，維修車輛，準備物資器材。一輛最早的、已經入庫的“老頭”坦克，也被拉出來修理。9月26日，東北野戰軍總部發來電報，要求戰車團于三日內做好鐵路輸送的一切準備，裝車開赴遼寧義縣方向執行作戰任務。準備參戰的坦克和坦克乘員被編入戰車1營，共有中型坦克、輕型坦克、小型坦克15輛，汽車13輛，人員250余名，由丁鐵石副團長、李自群參謀長率領開赴前線。

坦克參戰除了武器彈藥外，還需要大量油料。為此，丁鐵石副團長和呂正哲（第二副團長）專程到東北軍區請領油料、武器和彈藥。羅榮桓政委聽了匯報，批發了經費，撥發了600多桶油料以及機槍子彈、炮彈。滿載戰士的列車經過彰武向西南開進，直奔終點站新立屯期間，不時傳來敵機的轟炸和掃射聲。列車剛一停靠站臺，早已做好卸車準備的坦克乘員們，趁夜色掩護，敏捷地卸下坦克偽裝，不到10分鐘，就將全部坦克開向指定集結地點。

時令已是深秋季節，夜風襲來，寒氣逼人。坦克車隊來到距阜新六七公里的一個小村子，大家不顧疲勞，用苞米秸把坦克嚴密地偽裝起來，只是“老頭”坦克下車后開不動了，只好停在路旁連夜搶修。次日清早，部隊在村外的一片小樹林里集合，王懷慶副營長傳達了炮兵縱隊首長關于戰車團開赴前線配屬步兵參加攻打錦州的戰斗指示。戰士們聽說要參加改打錦州，情緒十分活躍。

為防止敵機轟炸，部隊于天黑后夜行軍，向錦州前線開進。當時，大凌河已結冰，“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引路的同志不顧寒冷，卷起褲管赤腳過了河。經過兩夜的履帶行軍，部隊進至錦州東北約20公里的小河北村一帶。

總攻錦州的時刻已經臨近，錦州外圍的敵人據點已被掃清，“打下錦州，活捉范漢杰！ ”“切斷敵人逃向關內的退路！”等口號深入人心。丁鐵石副團長向全團傳達野戰軍指揮所的戰斗命令：坦克1連以4輛坦克配屬3縱7師，掩護步兵從錦州城北突破；坦克2、3連以11輛坦克配屬2縱5師，從錦州城西北突破，進入市區后配合步兵進行巷戰。

在2縱的指揮所，王懷慶副營長帶領的坦克2、3連士兵意外遇到了野戰軍羅榮桓政委、劉亞樓參謀長。羅政委得知是坦克兵后，含笑對大家說：“攻打錦州是對你們的考驗和鍛煉，你們要打好這一仗！”

錦州戰斗正式打響

10月13日15時，2縱6師16團、4師12團分別從西、東兩個方向進攻敵人在錦州西北角的第二道門戶黑山團管區。隨后，2縱吳信泉副司令員和5師吳國障師長、石瑛政委等來到團管區部署實施突破錦州城垣的戰斗。吳國障師長確定總攻發起時，從團管區前約400米處的鐵路橋及其兩側實施突破。14團在鐵路橋東突破，15團在鐵路橋西突破，坦克車隊沿著14、15團接合部的大路攻擊前進。丁鐵石副團長向5師介紹了坦克的戰斗性能，特別強調坦克進行抵近射擊時，在200～300米距離內打得最準。當晚，坦克2、3連從小河北村集結地隱蔽前出到城北帽兒山后的老虎溝。

14日零時，4師攻占敵師管區，5師迅速進入敵師管區預定的進攻出發地域，連夜構筑塹壕、交通溝。拂曉前，步兵部隊組織尖刀連的班組長察看地形，坦克2、3連借炮火隆隆聲作掩護，開進到距敵前沿約1公里的進攻出發陣地，并利用秫秸、柴草對坦克進行了嚴密偽裝。經偵察，鐵路橋兩頭各有一個大碉堡，中間還有十多個小碉堡，大都是磚石砌成，三個大橋洞是通往城里的要道，橋洞口被敵人用大塊磚和裝土的麻袋堵得死死的。王懷慶副營長把偵察到的敵地堡編號，將兩個連分工，分別向相反兩個方向抵近射擊摧毀敵人的大小碉堡，掩護步兵打開突破口；進入市區進行巷戰時，主動配合步兵打掉敵人的各種火力點。

14日11時，圍殲錦州之敵的總攻開始。強大的炮火摧毀了敵人的城墻、工事和碉堡。在我軍的炮火急襲之后，配合2縱戰斗的坦克分成兩路縱隊，高速通過我軍前沿陣地，向突破口方向的鐵路橋沖去，交通壕里隱蔽著等待沖鋒的步兵。坦克出其不意突進到敵人陣地前300米處，守敵為之一怔，隨后各種火炮集中向坦克轟來。坦克在敵人炮火中加速向鐵路橋前進，并用坦克炮和機槍向敵人火力點射擊，掩護步兵沖鋒。

205號坦克行駛在最前面，發現鐵路橋兩端一些大小碉堡尚未完全摧毀。在離敵人鐵路橋前沿工事不到50米時，坦克車長夏世松發出旗語信號，指揮跟進的幾輛坦克成后三角戰斗隊形展開，各自按照出發前分工的目標進擊。4輛坦克的炮火快速交叉射擊鐵路橋左側的兩個大碉堡和橋南的碉堡，另外3輛坦克攻擊橋北的碉堡。在坦克的掩護下，步兵沖上橋頭插上了紅旗。但是敵人的明暗火力點并沒有全部被摧毀，忽然從橋右面射來密集的機槍彈，把沖上去的步兵壓得無法前進。坦克機槍手丁繼忠發現了一個敵人的暗槍眼，車長夏世松立即指揮駕駛員倒車，調整好位置，炮和機槍齊射敵堡，敵人的機槍很快就變成了“啞巴”。

在突破口的另一側，4輛坦克轟擊被敵人堵塞的橋洞口。一輛95式坦克先擊撞橋洞口的石墻，由于偵察時未發現敵人在石墻后還筑有幾米厚的土墻，所以撞了幾次也沒撞開。這時敵人的榴彈炮打了過來，坦克的主動輪履帶被打斷兩節，駕駛員王振武負傷，滿臉流血，視線模糊。這位年輕勇敢、技術熟練的坦克乘手立即向車長張履華說：“我眼睛看不清楚，請車長注意觀察，指引我前進，我一定把坦克開上去！”

步兵被橋洞兩側的敵火力壓得抬不起頭，由董來扶駕駛的“老頭”坦克，時而前進，時而后退，選擇有利地形，以抵近射擊，摧毀敵人的碉堡。“右前方有敵人兩個碉堡，快打！”董來扶大聲向炮手李群喊道。坦克炮口迅速指向敵火力點，兩個敵堡先后被摧毀。當步兵爬起來正要沖鋒時，又遭敵人機槍掃射，原來子彈是從3節火車車廂里射來的。車長牛成貴立即指揮李群用坦克炮掀掉了那3節車廂。

步兵像潮水一樣勇猛地向突破口沖去，突破口在強大的攻勢下終于被打開了。15團沿著惠安街右側，向保安街、靜安街方向發展，先后攻占紅十字醫院、高等法院；14團從惠安街左側向東進攻，先后攻占國際倉庫、天德合燒鍋，沿鐵路向火車站方向挺進。坦克車隊分兩路抵近射擊，消滅步兵前進道路上的敵人火力點，摧毀街邊道口敵人的明暗碉堡，為步兵開辟通道，爭奪每個街巷路口和院落。

坦克順著街道向前急駛，紅色三角小旗在炮塔上飄揚。炮手李群發現迎面沖來一群敵人，連忙大聲喊道：“小董快關駕駛窗！”正說間，敵人已靠近坦克，一梭機槍彈打在駕駛窗的窗蓋上，恰巧幫董來扶關上了剛拉上一半的駕駛窗。機槍手武佩龍一梭機槍子彈打得敵人滾倒一地。董來扶對準沖上來的敵人，一加油軋了過去。接著他們又發現左前方敵人的37戰防炮筒，但是敵人炮樓太高，坦克用最大仰角也夠不到，董來扶駕駛坦克急忙向后轉，就在這時，敵人的戰防炮開火了，“老頭”坦克連中兩炮，車上的展望窗被打開，油壓表指針下降。董來扶鎮定地緊握操縱桿，加大油門，將坦克穩穩地圍轉到合適位置，坦克炮怒吼幾聲，敵人的戰防炮碉堡被炸得四分五裂。步兵大喊：“打得好！”戰士們趁機猛虎似地沖向前去。

攻打銀行大樓

按照5師首長的命令，3輛坦克支援攻打銀行大樓的戰斗。坦克乘手們很快趕到廣場附近，發現銀行三層樓頂有沙袋構筑的十幾個掩體，樓前有對稱的紅磚地堡，敵人正以瘋狂的火力壓制我軍步兵的進攻。銀行大樓正面有約500米的開闊地和寬敞公路，敵人的火力封鎖十分嚴密，我軍進攻部隊受阻。14團王副團長要求坦克進入開闊地，從正面摧毀銀行樓和樓前的防御工事，掩護步兵拿下銀行大樓。

坦克打得很順利，3輛坦克的3門炮、6挺機槍同時指向樓頂和樓前的敵人碉堡，每輛坦克打了四五發炮彈，敵人在大樓上下的火力點就基本被摧毀了。接著，坦克直接沖向樓旁，對敵人在各樓層口的工事猛烈射擊。步兵部隊也迅速包圍了大樓，敵人不得不停止射擊，打著白旗出來投降。

這3輛坦克在從銀行大樓返回原集結地的路上，經過國民黨一座監獄，發現那里居然還有國民黨的武裝警察守衛，于是205車車長夏世松、駕駛員魏開明駕駛坦克加大油門，直沖監獄，機槍射手丁繼忠把頑抗的警察一一消滅。這時，一個排的步兵也沖到監獄，俘虜了殘余的警察。3個牢門被打開，被關押的千余名“政治犯”統統被解救出來，他們流著激動的淚水，歡呼我軍的勝利。

15團2營進攻到上海路老城北門方向時，1輛坦克配合步兵攻擊前進，遇到敵碉堡即實施抵近射擊，連續打掉敵人五六個碉堡。副團長朱恒興說：“這輛坦克起了很大作用。”

配屬給3縱的坦克1連，由營長張昌明帶領，到擔任主攻的7師指揮所受領任務。總攻開始后，3縱5師、7師的突擊團并肩從偽省公署后墻發起沖擊，在強大炮火的支援下，步兵一舉突破敵城防，但突破后即遭敵猛烈火力阻擊。坦克1連在連長劉樹旺的指揮下，和步兵密切協同，由東門進城，直插火車站配合步兵巷戰。在距火車站幾百米處，敵人碉堡擋住了步兵前進的道路，劉樹旺連長和坦克1排排長張保才主動與步兵指揮員聯系，共同研究如何攻打敵人碉堡。最后，張保才率坦克排沖上去，壓制敵人碉堡火力；在接近碉堡時，駕駛員卓明操縱坦克連撞帶壓，摧毀了敵人幾個火力最猛的地堡。接著，步兵先后攻占了火車站、鐵路管理局，迫敵暫編55師投降，同時殲滅了敵第6兵團司令部。

拿下老城，解放錦州

東北野戰軍總部賦予戰車團配合2縱、3縱進攻錦州的戰斗任務已經完成，但是錦州老城還沒有解放。槍聲就是命令，丁鐵石副團長主動找到7縱，要求坦克配合步兵攻打老城。7縱鄧華司令員非常高興，當即批準了請求。丁鐵石副團長回到集結地，立即向大家傳達了進攻老城的戰斗計劃。他在動員中說：“拿下老城，錦州就全部解放了。我們要認清，錦州作戰的勝利，對于解放全東北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攻打老城以坦克2連、3連為右翼，坦克1連為左翼。坦克1連的3輛中型坦克沿著城墻西門接近敵前沿，在距離目標約30米處，以準確的炮火迅猛摧毀敵人西門口的工事。右翼的6輛坦克沿護城河前進，敵人的槍彈打得坦克甲板“叭噠叭噠”直響，手榴彈不停地在坦克周圍爆炸。

坦克乘手們仔細地搜索目標，向敵人的碉堡開火。由于敵人在城墻底下設置了許多暗堡坦克沿著護城河前進，需要不斷調整角度以消滅敵人的暗堡，加之硝煙彌漫，道路狹窄，不慎有3輛坦克掉入護城河里。這時，董來扶駕駛的“老頭”坦克機智果敢地沖到城墻前，冒著敵人火力向東西城墻上的敵碉堡開火。在前進中，“老頭”坦克也中彈負傷，而且道路越來越難走，左有護城河，右有民房，只能勉強通過。董來扶機智沉著地駕駛坦克，忽快忽慢地繞著城墻走，把敵人一個個暗堡打得土崩瓦解。敵人的榴炮打得越來越緊，“老頭”坦克又連中幾彈，油壓表上指針急速下降，機油散熱口被打壞，董來扶耳朵被震聾，兩眼直冒金星。但他秉承“坦克能前進一步，步兵就少一份困難；坦克多打一炮，戰斗就多一分勝利”的信念，頑強地駕駛著“受傷”的坦克，把護城河兩側的大部分碉堡、火力點一一摧毀。坦克一直沖到古塔前，掩護步兵勝利地突破敵人固守的最后據點——老城。經過31個小時的激烈戰斗，鮮艷的紅旗終于高高飄揚在錦州城上。

結 語

攻錦戰斗對于坦克兵來說，是一次比較成功的步、坦、炮協同作戰的城市攻堅戰斗。在主要突擊方向上，坦克用來支援步兵突破，英勇果敢地靠近敵人，以抵近射擊和車體沖撞摧毀阻礙步兵前進的火力點、障礙物，為步兵開辟了道路。在市區的縱深戰斗中，伴隨或引導步兵及時摧毀和突破敵頑抗的據點，保障步兵殲滅守敵。

在這次戰斗中，戰車團的乘員哪里需要就沖到哪里，有的被炮火擊傷了，耳朵震聾了，卻依舊勇敢地沖在前面。送飯不及時，干糧準備不足，指戰員們餓著肚子堅持戰斗，發揚了我軍不怕艱苦、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和高度的組織性和紀律性。戰后，50多人分別榮記大功和小功，特別是董來扶5次參加戰斗，都圓滿地完成了任務，榮記大功，后被評為全軍第一個“坦克戰斗英雄”，出席了全國英模代表會議。他駕駛的“老頭”坦克被上級授予“功臣號”坦克榮譽稱號，光榮地陳列在北京軍事博物館內。

從錦州老城返回，正當戰車團連夜檢修車輛時，又接到命令，要求部隊向黑山縣那家窩棚、胡家窩棚進發，參加圍殲廖耀湘兵團的戰斗。之后，又向沈陽進軍。11月3日，戰車團和兄弟部隊一起開進沈陽，繳獲各型坦克21輛、裝甲車103輛、汽車20余輛。東北野戰軍總部決定，以戰車團為基礎擴編一個裝甲團和一個教導團，成立特種兵戰車指揮所，戰車團不僅在遼沈戰役中立下了汗馬功勞，而且在戰斗中得到鍛煉，在戰斗中得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