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過馬路”可謂是中國大城小市中的一景:一堆人伸著脖子,兩眼警覺地斜眄著,卻并不看燈,只看著周身其他人。人群像被無形的掃帚掃著一樣,時不時就湊成一撮一撮向馬路對面蹭過去,哪管面前紅燈閃爍。
闖紅燈的都是聰明人,自然都知道“法不責眾”的道理,再說身邊這么多人,怎么偏就能撞到自己身上呢?——總之,不到車撞到眼前,誰也想不到交通規則是什么。
若盧梭還在世,一定會為此感到迷惑不解或是憤怒。既然“紅燈停,綠燈行”已經是大眾廣為接受而且認可的一條社會契約了,為什么還會有那么多人違背它呢?社會契約并非是一種負擔,而是創造一種對于所有人都平等的條件,目的在于維護整個社會的運行,同時才能更好地保護個體的利益。但因為群體“契約精神”的缺失,道德和規則就這樣輕易地被踐越了,換取了闖紅燈者的一時之利,代價卻是公眾的出行利益受到危害,社會運行的效率受到影響。
相比之下,如果有交通協管員在,場面就會好得多。只要交通協管員紅旗所指,一群人不論多少,一律站在原地乖乖等候。紅燈轉綠,人群被放行,一切都那么秩序井然,仿佛撮堆過馬路的事情從來沒有在這個國度發生過。
在某種意義上,這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人“法治”思想的缺失,相應的便是“人治”思想的根深蒂固。黃宗羲在《明夷待訪錄》的《原法》一章中就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歷來便是“有治人無治法”的。古時候封建社會,雖然有法,也僅僅是皇帝的一家之法。它不是維持共同利益的行為準則,而是鞏固個人集權統治的剝削手段。總之,判斷是非的標準是“人”,而不是“法”。
甚至在官府斷案時,也總是以息訟省刑的司法觀念作為指導,不求裁判公道,只求息事寧人,維護一個表面上的安定。這樣的法不將人當回事,自然也沒人拿它當回事了——反正法不責眾,跟著大撮人做,就沒錯了。尋求社會契約庇護的成本,遠比尋求位高權重者庇護的成本高得多,長此以往,老百姓的法治意識自然而然也就淡薄了。
現在的“法”,雖然早已經與那時不同,成為了維護大家利益的共同契約,但是法治意識的缺失仍是一大社會問題。新一屆兩會上,一位政協委員的發言題目是:盡量讓國人不求人少求人。求人,聽起來頗令人心酸。但是這背后對于規則的僭越和漠視,是否也是中國式過馬路的另一個縮影呢?
回顧大馬路上,燈還未轉綠,人群又開始一撮撮地過馬路了。紅燈在馬路對面寂寞地閃爍著——如果它有權有勢有號召力,哪怕能像人一樣說句話,該有多好?然而它什么都不是,它只是一盞“毫無意義”的燈,在車流與人群交織的地方寂寞地嘆息著。
(指導教師 尹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