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規訓視角看課堂教學中的表揚

摘要：課堂中的表揚不僅僅是教師對學生行為和認知的贊揚和肯定，更是一種實現教育教學目的的手段，如果他忽略了學生的個體差異和自由，就會表現為一種標準化和生產性的規訓方式。課堂是教學的主要場所，也是知識和權力“共生”關系在教育中的運作載體，這也為表揚的“規訓化”提供了環境基礎。這種規訓的形式主要通過“層級監視”、“規范化裁決”和“檢查”等方面表現出來。

關鍵詞：表揚；規訓；知識；課堂；權力

中圖分類號：G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4289（2013）11-0005-03

表揚作為教育教學的主要手段，一方面體現了尊重學生主體的新教育理念，另一方面滿足了提高學生學業成績和知識掌握程度的傳統教學要求。那么，教師使用的表揚具有什么樣的本質特性？表揚是不是就一定會對兒童的發展產生積極的推動？本文將從?？碌囊幱栆暯蔷唧w分析這一現象。

一、規訓與表揚

（一）規訓

“規訓權力的主要功能是‘訓練’，而不是挑選和征用，更確切地說，是為了更好地挑選和征用而訓練?！盵1]193規訓是現代權力的一種生產方式。“規訓對個人的‘造就’體現為一種操縱，一種為‘征用’而進行的訓練，一種對人的多樣性進行規制化和秩序化的技術。”[2]17規訓滲透在教育之中和課堂之上，是現代權力與知識相結合的產物，它是通過運用知識中的話語對學生進行規訓教育，即“通過學科規訓實現對人的知識控制”[2]23。

教育中的規訓在于其生產性，在課堂中則表現為不同的實踐形式。無論何種形式，其目的都是要生產出標準化的主體，也就是說主體標準化正是知識得以傳播的表現形式之一，學生彼此之間沒有差異性，他們具有相同的知識結構和認識。此外，教育中的規訓還要求大多數學生能夠掌握相同結構的知識（即目的性），這種教育本質上只能算為“訓練”而非“培養”。因此，規訓的內涵包含標準化和生產性（目的性）兩個基本要素。

（二）表揚

表揚在課堂教學中更多地表現為“評價”、“激勵”、“教育”等含義。其含義的差別在于教師所使用的表揚目的不同。教師對學生上課不認真聽講，回答問題不夠積極等情況下使用表揚，其目的則是為了激發學生的學習動機；教師對做好事的學生進行表揚，其目的則是為了使學生保持這種良好的道德品質。無論哪一種表揚，其最終是要實現已預設好的教育教學目的。這種目的的實現便是規訓“生產性”的體現。

規訓的“標準化”在課堂中表現為一種控制性行為。在?？驴磥?，教育的規訓方式更具隱蔽性。在控制時代中，規訓的技術主要表現在通過“利益、身份獎勵等誘使被規訓者自覺地接受規訓”[3]23。因此“對人的生產也就變成了對人的欲望的生產，對人的控制是對人的快感的控制”[3]25。課堂中的表揚正是通過對學生欲望、快樂等積極因素的控制或者說對學生這些積極因素給予的不同，從而使學生了解自己行為或認識的不足，進而使學生自愿、積極的習得符合教育教學目標的知識和行為。在教學過程中學生對表揚有著強烈的需求，教師通過對表揚欲望的控制，從而改變了某些不符合教育教學目的的行為或認識。表揚正是通過這樣一種控制來實現規訓的“標準化”，即實現知識對人的生產。

規訓是知識生產中的技術總和，而表揚則是為了一定的教育教學目的而使用的一種技術或手段，在實施的過程中，他雖然從一定程度上尊重了學生的主體，卻忽略了學生的個體差異和自由，一味的追求學生知識的標準化和個體同一性。因此，表揚是一種規訓。

二、表揚“規訓化”的環境

（一）知識與權力的關系

福柯認為知識與權力是直接相互連帶的關系。也有人將現代權力和知識的這種關系稱之為“知識—權力的‘共生’關系”[2]100。知識—權力的這種“共生”關系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權力生產知識。在控制性社會中，權力作用的對象不再是人的身體而是人的行為和思想。同時，它還不斷規范著人們的行為和思想，知識就是在這樣的權力環境中被不斷地生產出來的。不同的權力形式生產出不同的對象和結構，而對這些對象和結構的認識和總結，便形成了不同的知識。因此，“權力因素滲透到具體的知識生產過程中，支持知識的生產、傳播”[2]104。二是，知識承載權力。知識本身已經滲透了權力的因素，知識的話語權正是在其產生的過程中不斷形成的，知識也正是對其對象和結構的不斷陳述和知識本身的傳播使得自身具有權力的功能。此外，現代知識使權力的運行變得更加合理和隱蔽，權力不斷地生產“屬于”自己的知識，而又不斷地將這些知識奉信為真理，通過不斷地將權力滲透于這些知識和真理之中來實現自己的統治。

（二）課堂，知識—權力關系的觀測站

課堂中的知識是從權力環境下生產的知識中挑選出來的，課堂中的知識就必然會體現出知識—權力的“共生”關系。這種關系在課堂中則主要體現在知識的控制性和生產性上。

課堂知識的控制性主要表現在對學生行為和思想要求方面。傳統教學的基本任務就是教書育人，教書主要表現在知識的傳授，育人則表現在對學生錯誤行為和認識的矯正。課堂中的知識是經過篩選的，具有權力的性質，在課堂中表現為教師權威—學生服從的關系。當知識賦予了教師這樣的權威時，教學的基本任務也就變成了教師對學生的各種控制和同一化。教書也就變成了學生對知識的死記硬背，育人則變成了對學生行為和思想的各種控制。在控制的過程中，他們中也有少數的“反抗”者和“不達標”者，那么教師的控制手段則應運而生了，比如：罰寫作業、留校寫作業、叫家長等等，而表揚則使得教師的控制手段更加地隱蔽和有效。

課堂教學中知識的生產性主要表現在學生對標準的成功內化。學生通過對知識的內化，從而實現對標準的內化。我們的課堂教學就是要求對象的標準化和同一性，教學中知識的真理性為我們提供了標準化和同一性的基礎。然而，知識的重要載體就是學生使用的教材，“教科書所建構起的話語解釋體系，在學生長年的接受教育過程中，已對其心靈形成了一種控制性力量，影響著學生能否準確表達自己的思想及如何表達自己的思想。一旦習慣了一種話語表達方式，他就會成為一種控制心靈的力量”[4]。因此，通過使學生對標準的內化，從而實現了知識的標準化生產。

三、表揚的規訓形式

（一）層級監視

?？抡J為：“紀律的實施必須有一種借助監視而實行強制的機制”[1]196。而這種監視機制需要中繼站，這個中繼站就是能夠不斷地使監視的力量滲透到所要監視的對象中去?，F行的課堂管理一般會將全班的學生分成若干個小組，而每個小組都會有一名組長來管理本組；同時每門學科還會有一名課代表，負責本學科的相關事務；此外，班級中還會有班長、紀律委員等班干部，負責整個班級的不同事務。這一系列的劃分，使班級出現了一個典型的金字塔形的權力分散圖，而最高的權力和權威就是教師。?？抡J為這樣的形式要滿足兩個要求：“一是能夠完整地形成一個不間斷的網絡，從而能夠增加層次，并把各個層次散布在需要監視的整個平面上。二是結構合理，不會將一種惰性力量壓在需要規訓的活動上，不會成為這種活動的制動器或障礙”[1]197，這樣就會使監視變得具體化和具有可操作性。

在這樣一個層級監視的機制中，懲罰和表揚是同時存在的，并被有選擇地給予不同的兒童。當兒童對其他違反紀律的兒童進行舉報時，教師就會對其進行表揚，教師監視力量因表揚的力量而不斷的深入。此外，這個機制中表揚的作用還不局限于此。教師還會對沒有違反紀律的某個兒童進行表揚，為其他同學樹立了標準或榜樣。那些沒有違反紀律，也沒有獲得表揚的兒童會感到自己也被表揚一樣，并且會更加努力地表現去獲得教師的表揚。當兒童得知舉報會得到表揚時，那么兒童則會更加緊密地關注他人是否違反紀律，同時也會嚴格要求自己不去違反紀律，因為不違反紀律也會得到老師的表揚。這種情況下，兒童已經淪為了權力的自覺監視者和執行者。規訓權力的生產性也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課堂上，在教師的規訓權力中表現了出來。

（二）規范化裁決

這個要素主要強調的是規范化。規范化要依靠裁決的手段，而裁決本身就是一種判斷，被裁決的學生便會走向規范。因此，裁決是規范的基礎和方法，而表揚是裁決的手段之一。教師的課堂表揚就是根據一個通用的準則（聽話、成績好，回答問題積極等）來將學生進行分類，并且“從數量上度量，從價值上排列每個人的能力、水準和‘性質’”[1]207。因為教師的課堂表揚就是給予那些遵守紀律，并服從教師通用準則的學生的。無論教師是否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都已經將學生給分成了兩類，一類就是符合規范的，另一類就是不服從規范的。

教師課堂表揚的使用自然地將學生區分開來，受到表揚的兒童會感受到內心的喜悅，而沒有受到表揚的兒童則會積極的希望獲得這種體驗。在這樣的規訓體制中，教師的表揚成為了一種消費品，教師通過對消費品的控制，從而控制兒童的消費渠道和欲望。從某種意義上講，教師將表揚作為判斷學生行為和思想是否規范的一個評價結果，即表現良好的學生則會受到表揚。當學生一旦成為了表揚的消費者，那么學生對表揚的期待和消費就是學生被不斷規訓的表現。

（三）檢查

檢查，首先是要將兒童客體化。即通過一系列的考試等形式，將學生對知識的掌握程度外顯出來，得到每個學生的差異分布，從而使教師能夠對學生的各種情況有清晰的認識。因兒童是發展變化的，故檢查不能對兒童進行終結性判斷，在當前學校中的檢查也就有了診斷性評價、形成性評價、終結性評價等方式，甚至有的學校還實行“檔案袋”式的評價方式。這些評價方式都是要將對學生的客體化程度全部外現出來，并以文字的形式加以呈現。?？抡J為“這種把現實變成文字的做法是一種客體化和征服”[1]215。

現在教師對學生的檢查結果的看待方式已有所改變，使用手段的方式也發生了變化?，F在的表揚除了對一些規范做的比較好的學生實施外，還對一些有進步的學生實施，這是現在表揚的一種的主要表現形式。表揚具有對遵守規范的導向，無論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只要規范遵守就可以得到表揚。教師也在不斷地打破對好學生和壞學生的觀念定勢，而唯一沒有變的就是對規訓權力的使用，他們表揚的標準是沒有改變的，表揚不會再被吝嗇地使用。因此，?？抡J為檢查使得權力能夠在個人客體化的機制中控制他們，而考試可以說是客體化的儀式。

以上三個方面不是彼此孤立存在的，而是彼此聯系從而構成了一種有效的機制，“檢查把層級監視的技術與規范化裁決的技術結合起來，”[1]208這種結合是一種無序的。檢查可以隨時將個體客體化，從而獲得監視和規范化的程度和效果，同時監視和規范化也時刻準備著檢查的到來，這樣規訓的權力就不斷的得到滲透。

綜上所述，表揚對兒童的發展起作用關鍵要看表揚的真正意義在哪里。如果教師的表揚不能真正尊重學生的個體自由和經驗，注重培養學生的個體差異，那么表揚的作用和意義也將會被現有課堂上的規訓環境所泯滅。因此，我們的教師要能夠恰當而有效地使用表揚手段，使表揚對學生的發展和學習都起到真正的推動作用。

參考文獻：

[1][法]?？?規訓與懲罰[M].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三聯書店，2010.

[2]劉永謀.?？碌闹黧w解構之旅[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

[3]金生鈜.規訓與教化[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4.

[4]吳康寧.課堂教學社會學[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163.

（作者單位：杭州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杭州 31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