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短,是一個貶義詞,包含著隱瞞、溺愛和包庇的意思。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護短也是保護未成年人的隱私權,和對提出合理要求的尊重。
從教近二十年,有兩則案例一直在提醒我,護短也是一種教育,教師如果不對學生進行適度的護短,可能會出現比問題本身更為嚴重的事故。在2005學年的一個晚上,在檢查寢室時,發現了亮光,從蔡某的被窩里搜出了一只手機,在手機的短信里發現了蔡某有關早戀的信息,第二天叫蔡某到辦公室里進行了批評教育(其實是指責),強迫蔡某叫來家長,蔡某一再乞求我不要叫家長,可是當時覺得問題重大,必須請來家長,蔡某在乞求無望的情況下,做出了至少都令我心有余悸的一幕,蔡某選擇了從二樓的窗戶一躍而出,幸虧我反應快,力氣大,把已經半個身體躍出的他,硬是抓了回來,才避免了慘劇的發生。
另一則案例發生在前年期終考試的一個晚上,班上一位女生與其他班級的一位男生在操場上手拉手被政教處抓獲,按常規自然是要受處分的,可是該女生除了學習成績不太理想,各方面的表現還是蠻不錯的,我請求政教處能給予她一次機會,不要處分。第二天,她來到辦公室,支支吾吾的,我知道肯定又有什么事,再三詢問下才知道,政教處的處理結果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可以不處分,但必須要叫來家長,保證不再早戀。早戀的事情讓父母知道,特別是女生的父母,這情以何堪呢?因為這件事的發生,考試成績自然更是下滑,當家長來問詢時,特別是問到有沒有早戀問題時,我轉移了話題,指出了可能存在的原因。正是因為給予了這次機會,該女生在高三最后階段加倍努力,考出了對她來說比較理想的成績。
搜到手機,翻看手機內容,這是學校中經常發生的事,幾乎很少有人提出過疑問,更為可悲的是,許多學生也認為,手機被繳,手機內容被翻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早戀,就必須請來家長一起教育,名為教育,實為口誅筆伐,這也是一幅教育常態,作為高中生,早戀就應該受到指責嗎?就必須叫來家長澄明事件并保證不再早戀嗎?早戀其實何嘗不是在不合適的時點,不合適的時間,干了件合情合理的事,更何況已是高中生;學生乞求教師隱瞞違紀事件,而教師基本不會答應,有一個非常堂皇的理由:學生犯錯就應該受到教訓,否則以后還會再犯。其實學生乞求必然是擺出條件的,可是老師們總是漠視學生承諾的條件,而專心致致的盯在違紀事件本身上,很少有教師會護短一下,給予學生兌現承諾的機會,一邊在指責學生不守信用,另一邊卻非常吝嗇,不肯給予機會,這悲哀難道僅僅屬于學生嗎?曾經的我,就是釀造這悲哀并因悲哀而刻骨銘心的一員!
一個案例中的我,做得光明磊落,卻不近人情;另一個案例中的我,與學生一起瞞著家長,卻法外有情。教師何必把學生視為“犯人”呢?學生在學校是接受教育,而最為寬容的教育,就是不斷地給予機會。學生犯錯也應該給予足夠的寬容,而不僅是指責批評。正如王曉春老師在《問題學生診療手冊》一書中說:“警察破案的目的是維護法律、維護社會秩序,教師‘破案’的目的是教育學生。警察也有教育犯罪嫌疑人的任務,但那不是主要任務。警察的主要任務是讓犯罪者受到應有的懲罰,還受害者一個公道;教師的任務則是保護和教育每一個學生,包括‘作案’者和受害者。警察在破案的過程中,可以對犯罪嫌疑人采取強制措施,可以審訊他,教師不可以這樣做。學生是未成年人,警察面對他們,都要客氣三分,更不用說教師了。”
警察的主要任務是破案,以后的任務是檢察院和法院來完成的,而對教師來說,“破案”僅僅是教育的開始,可是如今學校教育正在以“破案”率為榮。不可否認,有許多教育事故的發生完全可以避免,問題就在于學校和教師對“破案”的固執。“案件”往往不會因為“破案”而結束,相反是因為“破案”而釀成嚴重事故。因為教師習慣把自己視為警察的身份,而忘記了自己是教育者的身份。教師如果沒有良好的教育素養,很可能通過“破案”而擴大事件,正如第一個案例,抓獲手機是“破案”,可是后續發生的事件卻更為棘手,其實教師可能還沒有明白一個道理,通知家長往往是事件的擴大器,案例的轉折點就在于是否有家長參與。學生因為早戀,被學校抓獲,會接受學校的批評教育,可是一旦家長獲知,對于學生來說,不可承受之重可能就會達到極限,而教師總在挑釁式的試探學生的承受極限,因此悲劇不斷發生。
周彬在《課堂密碼》一書中說:“不管是為了保護學生,還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情愉悅,尋找學生調皮的原因遠比責備其態度不好有意義。”教師要有一顆理解的心去面對學生的過錯,更要有寬宏的胸懷去護短。諸葛亮草船借箭,借來曹操十萬支箭,作為老師,何嘗不可憑“護短”之草船,借來學生“揚長”之箭呢?人生沒有彎路,也沒有絕對的錯誤,正確的引導下,錯誤就是成功之母,可是教卻缺少這種以“護短”來“揚長”的心胸。只有相信學生會變好,才會變得更好,而相信的前提,就是要不斷地給予“護短”的機會,學生才有“揚長”的可能。如果教師都不相信學生有良好的愿望,那么學生會在教師的“光明磊落中”失去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