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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醫林茂森

2013-04-12 00:00:00唐斌
延河·綠色文學 2013年2期

民國三十年。當時的林茂森是“裕豐米行”的賬房先生,從沒給外人看過病。

古城漢中是聯結隴蜀鄂皖的交通樞紐,商賈云集,百業興旺。這一點從城里街道名稱就可以看得出來。如管子街,以經營毛筆等文化用品為主;傘鋪街,以經營油紙傘為主;碗鋪街,以經營瓷器為主,這些街道基本上都是產銷一條龍。很多地方在漢中設有會館,例如山西會館、四川會館、河南會館、江西會館、兩湖會館等。裕豐米行就開設在北大街西邊靠近北街口十字的地方,三間房的門面,前店后坊。

這天,山西商會會長楊玉昆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北街口的裕豐米行,邁過門檻,環顧四周,幾米見方的廳堂里,左側高高的木制柜臺,上面放著老式算盤、賬本等;地上擺著售糧用的大小簸箕、籮筐、斗、升子、合子、長桿秤等用具,高處垂下紅底黃字的“裕豐米行”條幅。伙計陳二娃迎上前來,招呼道:“楊會長,您來了!”“ 林先生在不?”“在,在,您隨我來。”穿過首道廳堂,寬敞的石板大院展現在眼前。院落的兩側環繞著帶篷的木長廊,靠近正室的木長廊處,有一臺新式電動打米機和兩個擂稻谷的擂子,正室內陳列擺放著一些農具及加工稻米的各式器具,幾個伙計正在忙碌著。陳二娃高聲傳道:“林掌柜,楊會長來了!”林茂森和楊會長已好久不見,聽見喊叫,便雙手撩起長衫,快步走出房門。

林茂森四十開外,個頭不高,穿一身棕色長衫,外面套一件黑色馬褂,面部的顴骨微微凸起,眼睛不大卻有神,左眉毛處有一顆黑痣很顯眼,留一撮山羊胡子。他是這個商行的一個小股東,也是賬房先生。林先生把楊會長迎進屋里,落座,泡茶。

林先生說:“楊會長,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楊會長說:“唉,一言難盡。上次從貴號拉走兩卡車大米,這是銀票,請收好!”

林先生說:“不著急,不著急。”

楊會長說:“本來早就該來的,最近家里出了點事情,耽誤了,還請諒解。”

“哦?不知道貴府出了什么事情?我能幫上忙嗎?”

楊會長嘆了口氣說:“內人得了頑疾,漢中城里中西醫都看了,總不見好,現在人事不省好幾天了。”

林先生一驚:“敢問嫂夫人得的是什么病啊?”

楊會長說:“大夫說是大頭瘟。”

林先生也吃了一驚:“大頭瘟?都啥癥狀啊?”

楊會長說:“頭腫大,煩熱,口渴,痛不堪言。”

林先生想了想說:“我以前撿了個方子,聽說就是專門治這個病的,你不妨先讓她吃上兩劑。”

楊會長眼睛一亮,隨后又黯然嘆道:“雖不抱什么希望,現在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林先生讓楊會長稍坐,自己跑到柜臺上,用毛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加減消毒飲”的方子,并重用了黃芩、黃柏、黃連,然后交給楊會長。

過了兩天,楊會長急匆匆地跑進裕豐米行,見到林先生就說:“林先生,謝謝你啊,服了你抄寫的那個方子,我內人大有好轉,頭腫脹消除了許多,現在頭疼已經變成半邊頭疼了,大小便還是困難,下一步該怎么辦?不知道你還有什么方子嗎?”

林先生一笑,說:“如果有效的話,那我還撿了個方子。”說著又去抄寫了個方子給他,這次開的是“川芎茶調散”加生石膏和白菊花。

又過了兩天,楊會長帶上四色禮到裕豐米行,見到林先生就作揖,其他人都很吃驚,楊會長激動地說:“真沒想到,先生如此奇才,于醫家也是圣手,我內人能坐起來了。請你一定到我家里去看看!”

林茂森跟著楊會長來到山西會館巷他家,進入內室,他太太半躺在床榻,臉上的氣色比楊會長當初描述的好多了,見到恩人,楊太太想坐起來,林先生趕緊扶住,讓她躺好。楊會長指著屋里的棺材說:“你看,我已經把棺材買好了,你盡管治,治好了,是她的福氣;治不好,也是她的命。”

林茂森捋了捋山羊胡子,坐到床邊的凳子上,開始了望聞問切。

三天后,楊太太病愈。楊會長送一面“妙手回春”的錦旗,林茂森不斷推辭說:“我不是大夫,我這里是商行。”但架不住楊會長熱情,只好收下。從此,林茂森名聲大振,許多人都找他看病。但他從不收錢,只當是做好事。他說,看好了,是你運氣好,看不好,也別怨我。

林茂森的父親是前清秀才,林茂森剛出生后做滿月時,賓客中有懂面相的,看到孩子左眉毛里有一顆黑痣,說這叫“亂草藏珠”,有福氣,并說“黡子掩眉毛,長大穿皮襖。”說得林老先生特別高興,這顆痣便成了大家關注的對象。隨著孩子的成長,那黑痣也慢慢長大,近看格外顯眼。林茂森遇到背不過書啊等焦愁的時候,那顆黑痣就奇怪地開始瘙癢,忍不住要用手撓幾下才舒服。旁人好奇,覺得林茂森在思考的時候就撓眉毛,而別人在想問題的時候總是摳后腦勺,這小子有點異象。

林老先生一心想讓孩子將來考取個功名,便從小讓林茂森飽讀“四書五經”,但世道越來越不太平,當官有今天沒明天的,他便給林茂森灌輸“不為良相,便為良醫”的道理,就讓林茂森跟著漢中名醫關老夫子學醫。那時候學醫的一般都是家境比較好的,俗稱“家養藝”,而不是“藝養家”。這有兩個好處,一來當時家境比較好,從小讀的書多,學醫相對容易些,畢竟醫古文晦澀難懂;二來家境比較好,不會把錢財看的那么重,救死扶傷就成為第一要務。林茂森成為師傅的關門弟子,將《醫學三字經》、《湯頭歌訣》、《傷寒論》、《頻湖脈訣》、《溫熱條辨》等背了個滾瓜爛熟,又跟著師傅看病三年,深得師傅真傳。后來父親突然去世,自己需要承擔養家重任,回老家經營焦山廟村的幾十畝田地。

漢中盛產大米,享譽南北,遠銷西安、成都等地。在朋友陳建軒的攛掇下,林茂森賣了15畝地,入股在北街口開了這家裕豐米行,生意還算紅火,行醫的事情就擱置了下來。但他喜歡中醫,業余時間經常研讀《金匱要略》、《黃帝內經》、《難經》等醫書,家里的兩個大棕箱里,全部珍藏著師傅留給自己的醫書,每年農歷六月六,都要拿出來,攤在院子里曬曬,防止蟲蛀。他家有老母、妻兒,家人生病都是自己給開個方子。對外看病,楊會長還是第一個。

一天,林茂森正在商行攤開賬簿,撥弄著算盤算賬,忽見楊會長帶著一個人找來了,楊會長對林茂森說:“你認識他嗎?”見林茂森搖頭,就介紹說:“這就是你們的縣太爺劉縣長。”

林茂森一驚,劉縣長說:“哦,我老母親病重,聽楊會長說你是個深藏不露的名醫,特來請您去給老母診治。”

林茂森說:“漢中城里西醫有大德醫院、崇仁醫院、仁和醫院、濟民醫院,中醫有張佘樊陳,王李鐘劉等數家名手,不是小人躲懶,您也知道,小人本是商家,只怕耽誤縣堂大人,罪過小人可擔當不起。”

劉縣長懇切的說:“說實話,看過幾家,就是不見好,只有來麻煩你了。”

林茂森說:“他們都沒辦法,我就更不敢去了,我頂多就是一個野大夫。”

劉縣長說:“你就不要謙虛了,就算我求你了!”

楊會長也跟著打湊合:“你就去看看吧,不行再回來嘛。”

林茂森也不好再駁縣長和會長的面子,只好跟他們走一趟。

縣長住在府街上,深宅大院,進入他老母親的房間,林茂森看到老人已奄奄一息,覺得她已經病入膏肓。切脈,脈象時有時無,全身浮腫,舌苔白膩。用手翻開患者的耳朵,看到耳背呈黃色,而非暗黑色,知道這病還有救,明顯是陽脫之象,應強陽救逆,強心利尿,就以紅參、附塊、椒目為主開了藥方,說:“先服三劑,三天后我再來。”

三天后縣長老母已能下床,縣長登門致謝。

縣長說:“你有此絕技,何不以此造福百姓?我看米行的事情你就不要弄了,給你找個地方,你就開診所當大夫吧!”楊會長說:“林先生,這是大好事,你就應承了吧。”陳二娃也說:“這樣的好事,不弄是傻子。”林茂森也早有此意,一拍即合。

過了幾天,劉縣長就在金輪十字給林先生找了個四合院,撮合讓林先生買下,然后派幾個工匠去修葺粉刷一新。林先生全家搬了進去,請了個丫鬟照顧家人的飲食起居。丫鬟名叫彩芹,手腳勤快,安排住在一側廂房,家人住在后面的正房里。劉縣長讓在門額上裝了一塊木匾,刻上“懸壺濟世”四個大字,林先生覺得這太過張揚,就另換了“元吉在上”四字,顏體行書,筆墨飽滿。另一側廂房就作為自己行醫的診所。劉縣長送來一黑底金字“國醫林茂森”的招牌,懸掛在大門外,從此林茂森的行醫生涯就算正式開始了。

林茂森看病從不主動收錢。由于他的醫術高明,就醫的病人很多,他在桌案旁邊擱一木匣,診治后,開完藥方,病人送上“脈禮”,一般行情是兩個大銅板,對他來說,多少不拘,給多給少,他看也不看,就用手一掃,掃入桌旁的木匣中。沒錢送脈禮的,也可拿起藥方走人。他還在大門內的墻上,釘一塊木板,上面掛著許多竹子做的小牌子,每個牌子三寸長,栓一根線繩,牌子上面就刻了他的名字“林茂森”,這是給沒錢抓藥的人準備的。之所以把牌子放在大門口,就是為了不讓窮困的人感到難堪。沒錢的人在他診室看了病,拿了藥方出來,出大門的時候,隨手就可以取一個這樣的牌子,然后在漢中城里幾個大的藥鋪,如“公興大”、“天香閣”、“協仁堂”、“京廣普太和”等抓藥,只要交了“林茂森”的醫牌,不用交錢就可以把藥拿走,年底,這些藥店會派伙計拿著這些醫牌來找林茂森,林茂森就會把帳結清。一來,很多人看病給他的錢都比較多,二來,他家里還有田產,也不單靠行醫掙錢,行醫只是為了積德行善,母親和太太都吃齋念佛,對他的善舉都很支持。

隨著診所生意越來越好,林茂森想到能為老百姓多做點事。他想漢中雨量充沛,氣候溫濕,許多人都患有風濕性關節炎。聽說成都有種“蝎毒透骨貼”黑膏藥,專治風濕病,托人帶點回來,在患者身上試用,療效顯著。

一天下午,林茂森抽空到“京廣普太和”,找柳老板一敘。到門口一看,招牌高懸,門兩邊是一幅對聯,上聯“自選川廣云貴地道藥材”,下聯“秘制丸散膏丹湯劑飲片”。林先生心想,漢中城里,也只有這個藥鋪敢這么寫。“京廣普太和”是由漢中一些搞運輸的老板和汽車司機入股成立的,由于有運輸優勢,所以這里的菊花一定是杭菊,生地、熟地、山藥一定是河南懷慶府的,枸杞一定是寧夏固原的,紅花一定是藏紅花。城里人都知道這里的藥最真,價最高。進入藥鋪,見藥鋪里干干凈凈,柜臺上沒有一絲灰塵,一個伙計正在抓藥,只見他接過顧客藥方,用硬木鎮紙將藥方壓好,取過戥子,將戥子倒過來,用戥子桿在戥子底上敲敲,把戥子正面的塵土抖下去,再一種藥一種藥去取,全抓齊了,自己查一遍,包好,將處方疊好壓在藥包上,用紙繩捆好,規矩的送到買藥人手里,動作很規范。

這當間,其他伙計早把柳老板叫了出來,林先生跟他寒暄過后,就講明來意,托柳老板幫他從成都買一萬張“蝎毒透骨貼”黑膏藥,并說買這膏藥是為了送到卐字會(解放前由漢中工商界人士創辦的慈善機構)分發給窮人,柳老板說:“你的義舉讓我非常欽佩,此事就包在我身上。”林先生說:“那就好,有你幫忙,我每年都捐給卐字會一萬張膏藥!”

回到家,林先生給太太交代此事,太太有點生氣,說道:“那得花多少錢啊?我一向支持你行醫為善,但這一萬張膏藥是不是太多了啊?”林先生說:“錢掙多少算夠啊?錢再多,一天只能吃三頓飯;房子再大,也只能睡一張床。”“那孩子將來大了,咋辦?”“兒孫自有兒孫福嘛。如果兒子將來有出息,就不需要我們的錢;如果兒子將來沒出息,留錢也只能害了他。”一句話說得太太沒了詞。兒子跑過來讓爹抱,林先生坐下,把孩子抱在腿上,看了太太一眼,對孩子說:“我教你一首民謠好不好?”孩子高興地說:“好呀,好呀!”林先生說:“那我先說一遍,然后我再一句一句的教。”說罷,就念起了一首歌謠:“黃菜葉,用鹽炒,只要撐得肚皮飽;肚皮飽,腹不饑,覺得身上無新衣;穿新衣,戴新帽,覺得行走無馬騎;槽頭有了騾和馬,還覺無官被人欺;穿紫衣,戴官帽,還覺家中無嬌妻;娶下美妻生下子,還想和玉帝下盤棋;要想得到人心足,肉化清風骨化泥。”太太知道是先生講給自己聽,覺得歌謠挺有道理,跟自己吃齋念佛一個理,也就釋然了。

這時,丫鬟彩芹過來說:“林先生,我表哥來看我,他腿上有傷,能不能請您幫忙看看?”林先生趕緊隨著彩芹過去,進門一看,一個30歲左右的年輕人,面容看著還英俊,衣服頭發都很臟,灰頭土臉的,表情痛苦。彩芹介紹說表哥叫王大勇,林先生說:“傷在哪里?讓我看看!”彩芹幫著翻開褲腿,小腿上有一較大的傷口,都腐爛了,流著膿血,腿腫得厲害,林先生用淡鹽水清洗傷口,叫彩琴去北門城墻的磚縫里摳些古陳石灰,回來后,又叫彩琴用生韭菜連根搗碎,再加上陳石灰,敷在傷口上面,片刻,膿血不流了,疼痛也減輕了。王大勇說:“林大夫,你這方子真靈!”林先生說:“這叫‘軍中一捻金’,專治這種傷口。”然后用紗布包好,又開了付中藥,讓彩芹去抓藥。

出得門來,林先生對彩芹說:“你表哥是咋傷的?傷口清洗后,看得出來是槍傷。”彩芹說:“他是抓壯丁的時候逃出來的,估計是那時被打傷的吧。”林先生想想也是,就沒再多問,讓彩芹安頓他表哥先住下養傷。

在以后的幾天里,林先生看見他表哥的房里經常有人進進出出,有一天林先生去看王大勇的傷勢,剛走到門外就聽里面有人說:“孫宗福該殺!”林先生嚇了一跳,他知道孫宗福是褒城縣縣長,林先生悄悄退了出來。

過了幾天,林先生路過府街,看見很多人在看電桿上的傳單,林先生擠進去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孫子做高官,宗祖都喪完,福后有大難,死在褒城縣。”大家紛紛議論,這是藏頭詩,每句開頭一個字連起來就是“孫宗福死”,還說前幾天褒城縣剛槍斃了兩個共產黨,今天就出現了這樣的標語。林先生一驚,感覺左眉毛處的那顆黑痣一陣瘙癢,用手撓幾下,趕緊回家,把彩芹叫來,說道:“你表哥是什么人?在城里哪來那么多熟人?現在世道不太平,不要惹出麻煩來!”彩芹紅著臉說:“知道啦,謝謝先生提醒。”

王大勇傷稍好后,在林先生家幫傭,過了一陣,說是要回家,就離開了。

民國三十三年。漢中作為抗日戰爭的大后方,容納了國家許多重要的機關、學校,著名的西北聯合大學就在這里。此外,從故宮轉移出來的國寶也有一批藏在漢中地界。日本飛機轟炸漢中。美國飛虎隊駐扎漢中,擊落日機一架。這一年,是漢中最亂的一年,戰爭逼近,人心惶惶,本地許多人都跑到鄉下去躲避災禍。

這天林茂森正在診室看病,突然來了一輛軍車,從上面下來了許多憲兵,進到院中,分兩列站開,一個長官模樣的人進到診室,對林先生說道:“林先生,在下是憲兵司令部的參謀李明輝,我們司令命令我來請你,給他的一個朋友看個病。”林茂森一看這陣勢,知道不去也不行,就給家人交代一下,上了卡車。

卡車車廂是用篷布蓋起來的,看不到外面,車廂里坐著兩排憲兵,林茂森就坐在憲兵中間,不知道他們要把自己拉到哪里去,只知道路越來越顛簸,走了大約一個時辰,車才停下,下了車一看,已經到了山里,一塊石碑上刻著“石堰寺”三個字。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全部荷槍實彈。林先生又感覺到左眉毛處黑痣的瘙癢,撓了兩下,繼續往里走,看到許多軍官和許多房子,大門上掛著“中央陸軍軍官學校一分校”的牌子。

林茂森被李參謀帶進一間石房子,只見劉縣長和幾個軍官圍著一張床,床用蚊帳罩著,可以隱約看到里面躺著個病人。有人悄聲對病人說:“請的大夫來了。”里面“哼”了一聲,伸出一只手來,李參謀對林茂森揮揮手,示意他開始診治。

這是怎樣的一只手啊,連同手臂都給人瘦骨嶙峋的感覺,手指細長,指關節突出,但皮膚較白,細膩光滑。林先生把手搭在他的腕關節處,感覺到脈象浮弦。

他想看看病人的面容,手便去揭蚊帳,剛觸到蚊帳,就聽一聲斷喝:“住手,你想干什么?”一個軍官就撲了過來,李參謀一把抱住那個軍官。林先生說:“我得看看病人的面色。”李參謀揮揮手說:“沒事,你繼續診病!”

撩開蚊帳一角,看到帳內人50歲左右,面容瘦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呼吸均勻。脈畢,林先生撓了兩下眉毛,對眾人說:“不妨事,就是傷風寒邪入里,只是稍重而已,吃兩劑藥即可。”隨即開出藥方,交給李參謀,李參謀把藥方交給另一個好像比他更大的官,就開車送林先生回家。

走到金輪十字家門口,李參謀和林先生下車。李參謀對林先生說:“知道今天給誰看病嗎?”“不知道。”李參謀趴在林先生的耳朵邊上悄悄的說:“是蔣委員長,你可別說出去!”說罷上車離去。

林先生愣在那里,許久緩不過神來。覺得好像不太可能,又覺得恍如夢里,那顆黑痣又癢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厲害,使勁撓了幾下,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想,人家李參謀不可能亂講,幸好這病不是大病,估計是劉縣長推薦了自己。

林先生進了家門,把這事悄悄給太太說了。林太太問:“這件事不知是兇是吉?”林先生說:“管他呢,我入行的時候,師傅經常拿藥王爺孫思邈話來告誡我們,‘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惜身命’。我只是恪盡醫生的本分罷了。”

過了幾天,劉縣長到診所來,說給老蔣看病的確是他推薦的,并說委員長吃了他開的藥,已經痊愈了,昨日已離開漢中了。蔣委員長還托他將自己戴的一副水晶墨鏡送給林醫生。說著就把一個精致的眼鏡盒交給林茂森。林先生打開一看,圓圓的鏡片,沒有鏡框,只是鼻梁和鏡腿是銅質的。林先生小心收好,放在存放醫書的棕箱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林先生給委員長看病的事情,還是慢慢傳了出去,有熟人好奇地想看看那副墨鏡,更多的人則慕名前來找他看病。至此,林茂森的杏林事業走上了巔峰。

轉眼間到了民國三十八年。上半年干旱,夏秋之交的一天夜里,突降暴雨,第二天大家都傳說昨天半夜,電閃雷鳴,漢江漲起大水,洪水像一面墻似的從上游涌來。水墻里掛著兩個紅燈籠,那是龍的兩只眼睛,走到上水渡這個地方,水里鉆出另一條龍,兩條龍打了起來,一條白龍,一條黑龍,水中空中,翻騰撕咬,后來黑龍被打死,就躺在河邊的沙灘上。消息傳來,震驚了漢中城鄉,大家都頂著烈日爭相去看,好幾天都不能平靜下來,大家都在傳說,這是不祥之兆。隨后漢中開始了連綿陰雨,沿江各縣均遭洪災,到處都可以看到倒塌的房屋,死傷的人畜。漢中城南門和新南門都關閉了,并且用沙袋堵住,希望能將大水阻隔,但水還是慢慢地溢入城內,鐘樓附近已經有一米左右的深水。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林先生暗暗擔心起來,那顆黑痣也開始不間斷瘙癢,他把母親和孩子送回城北焦山廟老家,那里有哥哥照顧著。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一場大規模的瘟疫席卷而來。每天找他看病的絡繹不絕,他心急如焚,但面對這么多的患者,他感到了勢單力薄,無能為力。

他來到縣府,找到劉縣長,希望得到劉縣長的幫助,縣長說:“老弟,你說的事情我都知道,水災,瘟疫,死了很多人。但還有些事情你恐怕不知道,共產黨馬上就要打過來了,你了解共產黨嗎?他們來了就要打土豪,分田地。我們這樣的人能有好果子吃嗎?現在有錢人都往臺灣、香港跑。救災需要錢、需要人,可我現在啥都沒有。我也準備逃往臺灣呢,我看你就別操這份心了!”他嘆了口氣接著說:“看在咱倆多年交情的份上,你跟我去臺灣吧,你有手藝,在那邊你也不會吃虧的。”林先生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只好先告辭出來。

走在大街上,他想,怎么辦?怎么辦?作為一個醫生,我只能盡我所能,為老百姓做點事了。他來到山西會館,楊會長已經回山西了。又來到“京廣普太和”,對柳老板說:“此時瘟疫大行,請柳老板施舍些藥救人吧!”

柳老板說:“林先生樂善好施,我柳某向來欽佩不已,弟也早有此心,我派兩個個伙計跟著你,你只管開方子,讓伙計拿方子回來抓藥就是了!”

林茂森就這樣給幾個藥鋪老板談好,然后又去了府街和新南門交界處的卐字會,交給卐字會一張專治瘟疫的藥方,請他們熬大鍋藥,讓窮苦人都來喝,有病治病,無病預防。

林茂森就開始帶著藥鋪的伙計走家串戶,一個伙計說:“我們在家坐診不一樣嗎?”林茂森說:“現在是瘟疫橫行啊,這種時候,我們難道不應該盡心救治嗎?”

李先生患瘟疫好幾天了,家里已經沒錢醫治了,只能躺在家里等死,聽見敲門聲,家人開門一看,是林先生帶著兩個伙計來治病,一進門,林先生就問:“家里有人得瘟疫嗎?”家人很奇怪,自己沒有請醫生啊。聽了林先生介紹才知道,看病不要錢,抓藥也不要錢,這才感激涕零,作揖打拱。

就這樣從早到晚,林先生不知疲倦地挨門挨戶敲門治病,伙計換了好幾撥,可他必須強打精神,繼續前行。

就這么連續出診了許多天。

漸漸的瘟疫過去了。林先生的心并沒有平靜下來,他每天望著千瘡百孔的街市,無家可歸的百姓,心中悲慟不已。他想,國家如此動蕩,百姓流離失所,而我每天只能救治幾十個人,這能有啥用啊?!

這天劉縣長來找他,說到臺灣的事情,并且說只能帶他一個人過去,讓他快做準備。直到這時,他才仔細考慮這事,他心里很矛盾,不知道去了會咋樣,老婆孩子又怎么辦?不去,誰知道將來會是什么樣?唉!這事現在暫時還沒法跟家人說,但準備工作還是得先做。他偷偷地把家里積攢的一些銀元縫進一件棉背心,然后藏在衣柜中。

天氣開始放晴,林先生回焦山廟村給老父親上墳,并看望自己的母親、兒子和哥哥一家。他背著其他人,偷偷給母親送上10個大洋,母親不要,說:“我不需要錢,你哥哥嫂子把我照顧得很好,況且在農村,錢也花不出去。”林茂森說:“你不會換成零錢,逢年過節給幾個孫子孫女發?”母親這才高興地收下。

他很長時間沒有回老家了,回到老家,鄉親們非常熱情,都跑到老屋來看他。一個老者說:“我最近身體有病,給我看看吧!”林先生說:“好啊,告訴我有些啥癥狀啊?”老者剛要開口,被幾個年輕人擋住,一個年輕人笑著對林茂森說:“你就切脈吧!”林茂森一笑:“你們是想考考我?中醫診病要望聞問切,切脈是放在最后的,問診才是最重要的。中醫講究十問,一問寒熱二問汗,三問頭身四問便,五問飲食六問胸,七聾八渴據當辨,九問舊病十問因,再兼服藥參機便。況且還有脈癥不符的,是重癥狀還是重脈象,這就要看大夫的真功夫了。不過今天既然你們大家想考考我,那我就試試看。”說罷就開始診脈,老者脈象顯示心脈浮而有力,右寸弦緊。林先生說:“你是口舌生瘡,小便不利,口渴,咽喉疼痛。我說的對不對啊?”老者連連稱是,大家都說林先生果然是高手,名不虛傳。

一個黃姓佃戶來到林家,兩口子一見林茂森就說:“林先生,今年遭災,秋季沒有收成,你看租子能不能緩一緩啊?”林茂森說:“是啊,今年是個災荒年,租子全都免了吧!”兩口子非常感激。

第二天,臨村的一個大地主孟德利派他的賬房先生過來請林先生出診,大家一聽是孟德利家的事情,都勸林先生不要管。

賬房先生介紹了病情。孟德利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小老婆,估計是兩人顛鸞倒鳳折騰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剛剛起床,小老婆打著呵欠,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只聽“嘎嘣”一聲,肩關節脫臼了,兩只胳膊伸在空中,落不下來了。請了許多大夫,都沒法,因為大夫剛一碰她,她就喊疼,孟德利那個心疼哦,就不讓治了,把大夫趕走了。這不聽說臨村回來了個名醫林先生嗎?就趕緊派賬房先生來請。

林先生聽明白了,就對賬房先生說:“我是中醫內科大夫,不懂外科的。”

賬房一臉苦相說:“林先生,求你了,你就去給看看吧。”

林先生的哥在旁邊不停的擠眼睛,林先生讓賬房先生等會兒,把他哥叫到院子里,問是咋回事。他哥哥說:“這個孟德利是臨村的一個惡霸地主,今年是個災荒年,幾個村的有錢人都設有粥棚,幫助窮人度饑荒。可他呢,不但不這樣做,反而還提高糧價。他在這地方民憤極大。他的事你別管。”林先生點點頭,撓了撓眉毛,心生一計,回到房子里對賬房先生說道:“這個病要我治也可以,但是得按我說的做,診費40個大洋,后天是個黃道吉日,就在村里的場院,搭一個高臺,看我怎么作法,來看的人越多越好。治不好,我分文不取。”

賬房先生回去給孟德利復命,孟德利一聽,40個大洋啊。在鄉村看個病,一般只需1個大銅板,或者2個小銅板,一個大洋要換50個大銅板啊,40個大洋啊,他心痛不已,但瞅著小老婆痛苦的模樣,只得咬牙同意。

兩天過后,幾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天不亮就紛紛趕著去看林先生治“怪病”,人越擁越多,場院站不下了便踏進了莊稼地,最后兩畝多地硬是站滿了人。

場院中間按照林先生的要求搭了一個高臺。林先生和那小老婆站在高臺上,小老婆雙手高高舉起,衣袖耷拉下來,露出兩只胳膊,只見林先生走到她背后開始“作法”。林先生在空中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他時而抬頭張開手臂大聲說笑,時而低頭默默不語,人群中變得安靜得出奇,都在心里猜想著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忽然,林先生猛然撲上去抓住這女人的褲子向下一扯,露出了半個白屁股,像個大胖小子的白臉蛋,在太陽下明晃晃的好不扎眼。只聽她驚叫一聲,一把拽起了自己的褲子。

大家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和掌聲。孟德利本想發作,但一看小媳婦的胳膊已經放下來了,讓擺幾下胳膊,靈活自如,也就不好說什么了。隨后,林先生將賬房先生送來的40個大洋全部散于圍觀的饑民。

回到城里,剛踏進家門,林太太撲上來就說:“你個沒良心的,你想丟下我們娘母兩個嗎?這可讓我們咋活啊!”林先生一看,自己的小棉背心放在床上,知道瞞不住了,原來林太太收拾衣柜的時候,無意中拿起這個小棉背心,一提,很重,一捏,硬硬的,拆開一看,棉花里塞滿了銀元,啥都明白了,最近很多有錢人紛紛逃往臺灣和香港,估計林先生也是一樣,所以就等著林先生從老家回來。

林先生趕忙給太太解釋,說自己不會丟下他們不管的,不論時局咋變,世上總不能少了醫生吧?好不容易才把太太勸住,從此,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夜里十點多了,米行伙計陳二娃急急忙忙地跑來敲林先生家的門,林先生剛開門,陳二娃就忙不迭地說:“林先生,裕豐米行出大事了。”

這天早晨,警備司令部通知漢中的幾大米行老板晚上到裕豐米行開會。警備司令部是裕豐米行老主顧,大股東陳建軒早早來到米行,指揮著下人打掃廳堂,擺放座椅,燒水沏茶,準備迎客。

傍晚時分,久豐米行、聯營米行等幾個老板陸陸續續來到了裕豐,寒暄過后,坐下喝茶聊天,有聊最近生意情況的,有猜測今晚開會是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的,也有感嘆時局混亂的……正在吵吵嚷嚷的時候,進來了幾個官兵。陳建軒趕忙迎上前去。隨行人員一臉嚴肅,介紹說:“這是警備司令部的趙團長,請你們大家坐好,馬上開會。”陳建軒“喏喏”退下,坐好。趙團長和隨行的兩個軍官就坐在主席臺上,兩邊分別各站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下面米行的老板們都有種不祥的預感,感覺來者不善。

空氣變得緊張起來。沉默了一會,趙團長終于開口說話:“各位老板,今天晚上召集大家開會,就是為了弄清楚一件事。來呀,把犯人給我押上來!”

門簾被撩開,兩個士兵架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拖到主席臺前站好。

趙團長說:“大家看看這個人你們認識嗎?”

大家定睛一看,哇!這不是軍需官楊明嘛!警備司令部的和米行打交道的就是他啊。

趙團長繼續說:“就是這個楊明,這些年來,從你們這些米行購買大米。我們接到舉報,他和你們這些奸商勾結起來,采用多報少進的辦法,貪污軍糧,罪不容恕。”

老板們大驚失色。

趙團長接著惡狠狠地對楊明說:“今天晚上,你老實交代,到底跟各家米行貪污了多少軍糧?我要當面跟米行老板對質。膽敢說假話,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老板們目光都集中在了楊明身上,不知道他會說出什么話來。

楊明一直低下頭,不敢望老板們一眼。他囁嚅著說道:“裕豐每個月2000斤,久豐每個月1000斤,聯營每個月800斤……”

天哪!楊明嘴里這不是亂噴糞嗎?!老板們炸了鍋。楊明是軍需官,平時照顧米行的生意,老板們逢年過節給他點小恩小惠是有的,可每月都這么大的量,一年是多少?五年是多少?十年呢?這不要命嘛!

裕豐米行的陳老板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咣、咣”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說道:“你是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和你貪污軍糧了?我要是和你貪污軍糧,我就不是人養的!”

趙團長桌子一拍,說:“他都交代了,你還膽敢狡辯?把他給我抓起來!”說罷,兩個士兵過來把陳老板捆綁起來,拖了出去。

其他老板們魂都嚇掉了,大氣不敢出一聲。

趙團長這時說:“你們還有沒有要說的?沒有,限期三天內,自己回去算賬,按照給我們供糧的時間,算算貪污了多少,然后補交給警備司令部。否則,統統抓去坐牢!”

會后,指揮士兵把下人都趕了出去,給裕豐米行上了鎖,貼了封條。

林茂森聽陳二娃講述完,嘆了口氣,說:“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去想辦法。”給了陳二娃幾塊銀元,讓他先住一晚,然后回家。

第二天一早,林茂森就到縣府去找劉縣長,如此這般的敘述了昨晚的情形,請劉縣長幫忙。劉縣長說:“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啥都亂套了。警備司令部我熟是熟,但畢竟那是軍隊。你先別急,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再說。”

當天下午,林茂森等不及,又跑去縣府。劉縣長說:“我已經了解過了,這些混蛋就是想趁亂弄些錢,米行是肯定保不住了。現在關鍵是要把陳建軒撈出來,還得再拿點錢打點一下。”林茂森說:“這沒問題,人只要能出來就好,錢我去準備。”

回家給太太一說,林太太有些想不通:“這世道都成什么了?明搶啊?”林茂森安慰她說:“現在不是亂世嘛,人只要沒出事就好。”

裕豐米行被抄沒。陳老板被放出。

過了一段時間,某天林茂森從后街回家,看見國民黨士兵抓的犯人在游街示眾,圍觀的人很多,游行隊伍從林茂森身邊過去的時候,林茂森突然發現,官兵中有一個身挎盒子槍的不就是先前被抓起來的軍需官楊明嗎?林茂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細看了看,不錯,是他!林茂森忍不住罵了聲:“這是他媽的什么世道!”

1949年12月6日,漢中解放,古城新生。

解放軍是半夜進城的,國民黨軍隊早已聞風而逃,所以解放軍進城沒費一槍一彈,但漢中城里的百姓那晚仍然知道解放軍進城。林先生和其他人一樣,夜里聽見外面動靜較大,哪還能睡得著覺,就和太太到臨街的窗戶前,撩起一角窗簾,往外張望。看著大街上一對對士兵排著整齊的隊列行進,還有車、有馬;又看見一隊士兵在長官的帶領下,走進金輪十字,輕聲說了什么,然后就看見那些當兵的分散在街道兩邊的道沿上,放下背包,靠著墻,抱著槍睡覺。

第二天一早,林先生把門栓閂好,吩咐家人都不要出去。不大一會,一個戴著“治安員”袖章的人挨門挨戶通知,讓每家去一個人到校場壩開會,林先生走到北校場,已經來了很多人,主席臺上也坐了不少人,有軍人,也有沒穿軍裝的。時間不長,大會開始,一個解放軍長官說了許多人民當家做主的話,并說讓大家遵紀守法,開展生產,工商戶該干什么就干什么,維持社會穩定什么的。林先生聽到這里,心里有了底,回去就繼續開門營業。

某天,家里突然進來一個解放軍,見到林先生就說:“林同志,你還認識我嗎?”林先生仔細一看,這不是彩芹的表哥王大勇嗎?是解放軍?林先生一邊讓座,一邊喊彩芹到前面來,彩芹一見大勇,臉一下子紅了。

大勇對林先生說:“抱歉,以前沒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上次多虧你的救治,謝謝你了。我現在在縣公安局工作,我今天來是接彩芹的,我們要結婚了!”林先生真是有些發暈,眉毛又開始瘙癢,嘴里只是說:“好好!”

隨后的一段時間里,林先生去北校場開過好幾次會,一次是新的縣政府成立大會,一次是公開鎮壓反革命大會,這次大會上鎮壓的反革命分子就有偽褒城縣縣長孫宗福,林先生看到王大勇坐在高高的主席臺上。

1951年漢中土改,林先生因為家有幾十畝田產,被確定為地主成分,但他在解放前樂善好施,治病救人,更無點滴民憤,土改工作組征求群眾意見,按政策只沒收了他的田產,并沒有抓他回去批斗。

1954年,縣里開始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個體診所整合在一起,成立了漢中縣中醫聯合診所(中醫院前身)。林茂森因為被揭發解放前給人民公敵蔣介石看過病,而且跟資本家和偽縣長過往甚密,又是地主成分,列為“內管分子”,不許再給人看病。金輪十字的房屋只留給他們一間,其余的沒收充公,很快就搬進來5戶人,四合院成了大雜院。

林茂森以前就沒存下幾個錢,這樣坐吃山空咋行?不得已,對自己的太太說:“聽說彩芹如今在給政府做事,你去找找彩芹,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太太找到彩芹和王大勇,才知道王大勇現在是公安局的副局長,大勇寫了個條子讓帶回去找街道。太太回家把條子交給林茂森,林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此人對革命有功,望幫助解決生計問題,王天勇。”林茂森這才知道王大勇的真名叫王天勇。趕緊拿上條子去找街道的領導,領導就安排他加入街道開辦的集體企業東風運輸隊拉架子車,安排林太太去漢江河灘砸石頭、篩沙子。林太太覺得委屈,說:“咱們怎么能吃那個苦?”林先生說:“別人能干我們為什么不能干?此一時彼一時嘛。不然,你說我們現在還能做什么?”林太太哽咽無語。

一個大熱天,林茂森裝了滿滿一車木頭,低著頭,費力的往石馬坡上拉,他已經慢慢悟出,繞s路線稍稍省力些,汗水打濕了坎肩.正在這時,突然他感到車子一輕,往后一看,是以前的黃姓佃戶兩口子在幫他推車。等到了坡上,車子停下,林茂森對兩口子說聲謝謝,那男的說:“東家,這哪能是您干的活啊?”女的說:“東家啊,我們欠您的錢不知道啥時間才能還上啊?”這些話把林先生嚇了一跳,趕緊說:“接受改造,接受改造。以后別叫東家了,現在不興這個。另外請你們記住,你們不欠我的錢,什么都不欠!”說罷,又拉上架子車往褒河方向趕路,那兩口子幫著推車,邊走邊聊,說是進城買了點東西,回焦山廟村,他們一家在村里分到了土地,林先生一直說:“好,好。”他們一直送到焦山廟村路口才分手。

到了褒河貨場,貨場派張師傅跟著一起卸貨,這時林先生感覺到自己的腿一直在發顫,好像怎么也使不上力了。他得和張師傅把木頭從車上抬下來,一根一根往木頭堆上架,那個木頭堆已經壘起很高了,在林先生看來就像小山一樣。抬了兩根,張師傅看他臉上大汗淋漓,就勸他休息一會,喝口水。林先生就從車把下面吊著的包里掏出一個裝水的罐頭瓶,然后坐在地上猛喝一氣。

張師傅湊過來說:“林先生,聽說你是個名醫,我家里有個兄弟一直頭痛,流膿黃鼻涕,而且腥臭無比,你能不能給看看啊?”林茂森說:“老張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不能給人看病了。”張師傅說:“我兄弟得這個病已經十幾年了,痛苦不堪。這里也沒別人,你就想點法子吧。”林茂森說:“法子是有,但我現在不能開藥方。我就給你說個偏方吧。用絲瓜藤燒成焦黃色,研成末,倒在黃酒里,溫熱喝,每天喝三次,每次喝上幾口。”張師傅疑惑:“這法子能有效?”林先生來了精神頭,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鼻流黃水有單方,絲瓜藤藤五尺長,火燒存性為末用,溫酒調吃即安康,吃后若是仍不止,防風通圣更為良。明白啦?以前我治過好幾個這樣的病人,最長的一個得病二十多年,都治好了。放心吧,小單方氣死名醫嘛。”

說罷,兩人起身繼續抬木頭,最后一根碗口粗的,林先生跟張師傅各抬一頭,往木頭堆上走,林先生覺得很吃力,走著走著,感覺眉毛處越來越癢,頭一暈,腳一滑,人從木頭堆上滾落下來。那根木頭重重地壓在林茂森的身上,林茂森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覺得身子一下子輕了,他太累了,沉沉地想睡過去,老婆、孩子的影像不停地在腦海中次第出現,他想努力的拉住他們,但老是夠不上,困了,困了,得睡了……

經醫生檢驗,林茂森肋骨多處骨折,內臟出血,不治身亡。

一家人悲痛欲絕。

出殯那天,天灰沉沉的,刮著風。在村上的墳地里,來吊唁的,除了親朋好友,還有一些并不熟識的人,他們都是林先生曾經救治好的病人。他們和林茂森的哥哥、鄉親一道抬著林先生的棺木緩緩下葬,然后填土,壘起墳頭。看到林先生被掩埋起來,林太太止不住放聲大哭,幾個女眷一邊勸她,一邊陪著落淚。等點上香蠟,跪拜、燒完紙錢,已經哭的木呆呆的林太太讓兒子取出林先生的醫書,點燃了。“這是都是你的最愛,你都帶走吧。”林太太木然的說著、燒著。一陣大風吹來,那些紙灰被卷上天空,飛向遠方。林太太喃喃地對兒子說:“看,這是你父親帶走了啊。”

過了不久,林太太和兒子就被下放農村勞動。幾年后,林先生的兒子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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