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的設計師

“苦逼1號”：從業1年，科班出身，于寧波某裝飾公司擔任設計助理工作。

收入現狀：月薪300元，工作需自帶筆記本電腦（公司不提供電腦）。

心聲：在大學時我的夢想是成為優秀的設計師，不僅工作體面，有成就感，而且能與自己的專業結合，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想想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沒畢業我就為自己的就業找實習的工作了，現今從學校到裝飾公司工作已經一年，這一年我真的不知道是如何過的，每月三百的收入，令我感到自己就是家里的寄生蟲，每月要父母為我在卡上打錢。租住的地方都是格子間，每次在網上遇到高中同學，只能告訴大家，我還是助理，我需要學習，相信我的將來會有出息的。但事實上，在裝飾公司我并沒有學習的機會，因為有資歷的設計師只是不斷的接單，談單，根本不會來指導你該如何去做設計。而我呢？除了泡在論壇上看別人的設計就是跟著設計師去測量，而后回來不斷的畫平面圖。想想這樣的日子非常無聊，老設計師告訴我，要想有前途就要不斷的為公司簽單。只要能簽單，就有高額的提成，至于設計，就把它忘了吧。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這樣下去。

點評：即便設計師沒有從業的能力，但畢竟來自科班的大學生，如今在裝飾公司做設計師，要出頭不是給你舞臺，而是給你接單平臺，不會接單，基本工資僅300元，也不說是否符合勞動法，這樣的工資真的是神也會瘋了的。回想自己，初入這個行業也面臨著這樣的尷尬，必須與業務員搞好關系，要學習設計，在裝飾公司真沒人愿意教你！在寧波這樣的二線城市，300元的月薪估計只能養條狗了，不少剛入行的設計師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學會如何“忽悠”業主的，因為低底薪無法承受，而高提成帶著誘惑。

“苦逼2號”：從業3年，科班出身，于上海某裝飾公司擔任設計師工作。

收入現狀：月薪2000元，無加金，無勞動合同。

心聲：說做IT的是“IT民工”，那么我做設計的就是“設計民工”。“魔都”沒有我的將來，我們公司是從事網絡承接業務的家裝公司，通過“x客網”來爭取客戶，我的工作就是不斷的按照公司安排去免費量房，而后就是不斷的做平面方案邀約客戶來公司談設計和報價。由于老板要求，設計費是鐵定不能收的，否則連和客戶談的機會也沒有了。而由于這樣的營銷方式，來的業主都是小年輕，希望不花設計費就能做到滿意的設計。因此我的大部分工作就是不斷的給他們“描繪”將來美好的效果，并不斷推銷公司的裝修服務。其實哪里有免費的設計？我們的收入提成為裝修造價的百分之二。而每月要去測量20套左右的房子，為了這些能讓我在“魔都”生活的收入，必須提高成交率，因此只是不斷重復重復再重復的量房談單。至于設計嘛，我也想用心做好，但每月量20套房，僅畫平面圖就可以累個半死，哪有時間做設計呢？我已經連續兩個多月沒有休息了。

點評：某些網絡平臺，為了提高成交率，吸引商家人駐，往往打出的是保證裝飾公司每月有多少套房的測量機會，而往往因為這樣的惡性競爭，導致設計師身心疲憊，心思不是用在如何做好設計上，而是如何多測量，提高命中率上。微薄的底薪，只能依靠施工提成來支撐生活。這樣的怪圈越來越多，應該說裝飾公司打設計牌的不少，但真的是做設計的不多。

“苦逼3號”：從業5年，科班出身，于上海某裝飾公司擔任設計師工作。

收入現狀：月薪2500元，無加金，無勞動合同，設計費提成為總價的四成，施工提成為百分之二。

心聲：相信像我這樣收入的設計師在設計師群體里是最多的了，工作經驗也有5年，工資是行價，提成分配方式是行價。因為此前我換過4個工作單位，基本都是這樣一個收入模式。一般與客戶談設計，會收個300-500元的定金，公司規定的設計費為30-50元每平米，但基本上簽約的客戶收取的設計費為30元每平米，一套房的設計費收入基本在1200-1500元左右，其實真到簽訂施工合同的時候，每每老板跑過來與客戶討價還價的時候，總是對客戶說，施工管理費不免，設計費可全免。因此設計費基本上是個“擺設”，這樣的平臺，我已經厭倦了，身邊不少的同行都是靠在公司平臺做幾個私單或者在主材陪購中拿些回扣而生活的。我不愿意這樣去做，但我工作的很累。想在工地上多花些心思，多指導下工地，或者多陪客戶去選擇家具和軟裝，但公司不同意這樣去做。總是告訴我們，不要看著眼前的設計費，要把造價做上去，放棄設計費提成是為了能做到更多的單子。而事實呢？即便我們把合同造價做上去了，但我們的提成還是按照施工最終結算的價格來做的，收入并無保障啊。而每每我想用些新材料新工藝，到最終老板都以“這個材料公司材料庫中沒有，不建議推薦”這樣的話搪塞過去，讓我放棄設計中的想法，以最簡單快捷的方式去做。最近公司生意不好，說好每月保證的4套量房機會也沒有兌現承諾。

點評：這是現在上海典型的設計師狀態，底薪，收入提成等這些均為行價，但仔細想來，也就是個銷售的工資，每天的工作時間在10-12小時，每周原則上休息一天，但不固定。如果過年回家的這個月就將失去基本工資。很多設計師都在這樣的裝飾公司工作，想要取得不錯的提成，不僅要靠施工提成，還需要靠主材的“回扣”。對于這些其實老板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完成銷售業績，基本不來干涉。這次我與他談完話后，該設計師選擇了離職，不僅為了更多的收入，更想改變自己的狀態，選擇停下來學習，希望能在以后有更好的發展。“死不死，活不活，上不上，下不下”這是我對這類設計師群體的評價。

“苦逼4號”：從業8年，科班出身，于上海某設計裝飾公司擔任首席設計師工作。底薪3500元，設計費提成為總價的四成，施工提成為百分之二。

心聲：我們的公司與其他公司不同，老板就是設計師，而且在業內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因此在同行面前，我們算是比較有面子的。通過這么多年的努力，我已經成為了公司的主力，繪圖測量都有助理為我做，基本工資在業內也不差，當然有房有車有孩有貸款。公司的平臺給了我不少“機會”，因為光靠這點收入是不夠生活的，我必須“適當”做點私單，這也是無奈，同期不少的設計師都在換車了，如果僅靠公司的這點收入，相信我也沒有任何結余。其實“私單”的事情，老板很清楚，但我們老板的理論是：“私單”是公司給設計師的福利，不要闖禍，只要客戶不投訴，公司的指標完成，他基本上不管這些。我的困惑是，每月的指標壓力，其實我們還是一家以施工為最終利潤的公司，像我這樣的設計師是有指標的，完成指標皆大歡喜，如果完不成，在公司就別指望抬起頭了。最近公司搞活動，我們的設計費都打水漂了，拿到手的設計費為7元一平米，我還要支付繪圖員，業務員的提成好處費。其他沒什么，就是累，因為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老板賺完錢可以移民，而我呢？這個身體狀況，我擔心的不是現在，而是35歲以后的日子，畢竟我還有貸款要還。

點評：這樣的設計師群體其實收入上已經算是寬裕的了，但也一樣沒有合同，沒有加金，沒有休息。他們的勤奮和經驗使得他們有著不俗的收入，當然這也要感謝這些“私單”。但基本上做的工作與設計也無緣了。類似高級銷售經理，但問題就如他本人擔心的一樣，35歲以后呢？是被淘汰還是繼續，所以這類設計師充滿著末世情結，努力掙錢，而后努力揮霍。較前面的這些設計師來說，更為現實，對于自己服務的客戶在設計上也不會投入更多的情感，應該說已經脫離設計師的定位了。

本來這篇文章寫到這里要結束了，但我又電話訪問了一位設計師，暫且稱為“幸福1號”吧，至少我在電話的那頭感覺到他的“幸福感”。

“幸福1號”：從業10年，科班出身，曾經自己做獨立設計師6年，去年剛轉入滬上一家產值達數億的家裝公司任設計師。由于初入職，基本工資為2000元，設計費提成為總價的四成，施工提成為百分之二，還有不少主材提成，據說在公司采購窗簾的提成為合同價的六成。

心聲：我們現在這個公司單子算多的，我剛進來，由于沒有業績可言，所以我的工資是2000元，但很多做的好的設計師底薪都可達到3000元-8000元。真的和招聘時說的一樣，我們公司根本不缺業務。上個月公司完成產值2000多萬，而我在的分部就完成了1000多萬。要問我單子來自于哪里？基本上我們每月有一場大展，而每周有一場小展，除此之外，公司市場部會通過電話營銷的方式推薦來不少單，店長也會安排不少客戶給我們去跟。五月大展到現在，我自己手上跟的單子就有十多單了，已經三單開工了。公司也有繪圖員配給我用。平臺真的不錯，只要能完成年300萬的指標，還有獎勵。聽說去年最高的獎勵是8萬。工地基本上不用多去，因為隊長都會搞定的。我的工作也簡單，只要忽悠客戶就行了，當然像我們這樣的設計師也不會去其他地方拿主材“回扣”，因為公司的推薦主材我們都有很高的提點。

點評：言談之中洋溢著幸福感，但我沒有聽到一句是說設計的，或許“設計”在這位設計師身上已經不重要了，他也開始習慣這樣的生活了。畢竟對大多數人來說，設計只是一份工作，更何況平臺又不是他建的，只要現在在這個平臺實現自己的收入，我想他還是“幸福”的。掛了電話，我這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我不知是恭喜他還是鄙視他？而作為一個有一定社會閱歷的設計師，我還是在電話中言不由衷的恭喜了他，或許這些才是他想要的。

最近，于微博見一設計師發出的內容：“養育巷一設計師談客戶時精神崩潰，已送往精神病院，另×××工裝的一個設計師熬了幾個通宵的方案被否定，把筆記本從樓上扔下去，自己脫光衣服跑進衛生間大喊：我要拯救地球！作為設計師的你，如何感想？何時能把設計作為一種興趣來做？”

這次我的眼眶潤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