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因素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

曹麥，苗莉青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貿易學院，北京 100096）

改革開放30年，中國已經躋身世界經濟大國、貿易大國的行列。但中國的文化貿易卻長期赤字，而且中國文化產品貿易總額只占中國貨物貿易總額的不到1%，文化產品出口額占中國貨物貿易出口總額比重稍高一些，也僅有1.5%左右，與“貿易大國”的頭銜不匹配。十七大明確提出增強國家的“文化軟實力”。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包括許多方面的內容，如制度建設、公共文化設施建設和文化產業發展等等。在這諸多因素當中，發展文化產業、擴大文化出口、優化文化產品出口結構對國家文化軟實力建設有著十分突出的作用。在此背景下，剖析中國的制度因素對中國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對于繁榮文化事業具有重要意義。

一、文獻回顧

1.在文化貿易影響因素的研究方面，主要是從國家間的文化相似角度來設置變量進行分析。Marvasti和Cantebery（2005）實證分析了美國電影出口的決定因素，結果發現語言、教育和宗教對出口有正的影響。Gabriel J.Felbermay和Farid Toubal（2009）提出，文化的相似性是雙邊文化貿易的決定性因素。他們利用一個流行于歐洲電視網的歌曲比賽中不同國籍歌手的觀眾投票來衡量兩個國家的文化相似性，結論表明文化的相似性對兩國的貿易量影響十分顯著。Thierry Mayer等（2010）提出文化流動對文化產品貿易有正的顯著的影響，他們同時驗證了經濟規模、地理距離、國家鄰接、共同語言、殖民關系、優惠貿易協定等因素對雙邊文化產品貿易的影響。

2.制度因素在貿易流量實證研究中的應用。潘鎮（2006）證明了制度對于雙邊貿易的內生性。良好的制度環境促進了一個國家生產性活動，減少了資源配置的扭曲和非生產性的耗費，降低了與他國之間的交易成本。同時，制度影響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如果缺乏有效的制度保障，國際間的貿易就會變得不安全和不確定，容易發生摩擦和糾紛。Liners（2006）用文化距離和制度距離來探討雙邊貿易的影響因素，Liners認為，由于兩國間制度上存在差異，與在國外直接投資生產銷售相比，企業更愿意以出口的方式服務國外市場，因此，制度距離對兩國間的貿易量有正的效應。但是以上這些研究都是針對普通貨物貿易。

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將制度因素引入文化貿易的流量研究中，驗證中國的制度因素對我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

二、文化產品的界定

目前，學術界使用最廣泛的文化產品的定義來自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把文化產品定義為“傳播思想、符號和生活方式的消費品。它能夠提供信息和娛樂，進而形成群體認同并影響文化行為”。比如書籍、多媒體產品、軟件、手工藝品和時裝等。2009年，UNESCO對文化產品的種類進行了劃分，將核心文化產品（Core Cultural Goods）和相關文化產品（The Related Cultural Goods）用文化內容的概念區分開來。核心文化產品包括文化遺產、印刷媒介、錄音媒介、視覺藝術等；相關文化產品包括設備、支持材料、廣告材料和建筑圖紙等。

本文按照UNESCO對文化產品的界定，以核心文化產品中的書籍、報紙和期刊、其他印刷品、記錄媒介、視覺藝術和視聽媒介作為研究對象。文化遺產作為特殊的文化產品不列入考慮。本文所采用的文化產品貿易數據均來聯合國產品貿易數據庫。使用2000—2011年中國對30個國家及地區的文化產品出口額的面板數據進行構建模型。

三、模型構建

（一）模型設計

在貿易流量的實證研究中，Tinbergen（1962）首次使用了引力模型，Leamer（1974）等學者對引力模型中的解釋變量作了進一步拓展，逐步將優惠貿易協定、貿易壁壘、殖民關系、共同邊界、區域經濟組織、共同語言等變量加入到模型中，形成了一個包括國內總產出、人均產出、距離以及其他阻礙或推動貿易的變量在內的雙邊貿易流量模型。本文在前人已有的研究基礎上，將制度質量和制度距離因素引入引力模型中，來驗證中國的制度質量和中國與文化進口國之間的制度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

其中，下角標c和i分別代表中國和貿易伙伴國，Cultradecit表示t時期中國對i國或地區的文化產品出口額；GDPct、GDPit分別代表t時期中國和i國或地區的GDP總量，gdpct、gdpit分別代表t時期中國和i國或地區的人均GDP；dis tan ceci表示北京和i國或地區經濟中心之間的最近距離；RTAcit為虛擬變量，代表t年中國和i國或地區是否為同一自由貿易區成員，若是則取值為1，若否則取值為0，IQckt代表t時期中國在第k個維度上的制度質量，共4個制度指標；IDcikt代表t時期中國與i國或地區在第k個維度上的制度距離。

（二）制度指標的選擇

實證研究貿易流量的“制度”指標主要有兩種類型。第一類制度指標傾向于衡量的是行為規范和慣例，屬于非正式的制度，這些制度根植于文化傳統，較難改變。而第二類制度更傾向于正式的制度，這些指標可以通過強制性和誘變性的改革加以改變。本文采用第二類標準來量化“制度”，研究中國的制度因素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該指標來源于遺產基金會公布的經濟自由指數（潘鎮，2006）。

鑒于本文的研究對象為文化產品，這里只選取部分與文化產品出口關系密切的指標加以研究。他們是產權保護自由度、貿易自由度、貨幣自由度以及政府廉潔程度等四項指標。這些制度指標的取值范圍為[0，100]，取值越大，表明一國或地區在該項指標上的自由度越大，也預示著經濟貿易越活躍。如2010年，香港的貿易自由度值為90，而同期印度為67.9，表明香港的貿易壁壘比印度低，香港居民可以更便利地與世界商品和服務進行交易。制度距離是用來衡量國與國之間制度質量的差異程度。用t時期中國和貿易對象國的制度指標差的絕對值來表示，即如2010年，中國的產權保護自由度指標為20，美國的該項指標為65，則2010年中美在產權保護自由度上的距離為45。中國的經濟自由度如表1所示。

（三）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0—2011年中國對世界30個國家的文化產品出口數據為樣本。樣本盡量涵蓋較多類型的經濟體，并力圖使用最新的數據，使統計結果更具有可信性。制度指標來源于遺產基金會網站，制度距離通過計算制度指標得到，中國文化商品出口額的國別數據來源于UNCOMTRADE數據庫，按HS六位編碼統計整理得到各國GDP和人均GDP數據來自世界銀行；兩國經濟中心之間的距離采用world altas網站計算的飛行距離；RTA數據來源于WTO的統計資料。

四、計量結果分析

首先，對模型面板數據分別進行聚類穩健標準差的固定效應回歸，結果表明模型復合擾動項的方差主要來自個體效應的變動，進一步對模型作最小二乘虛擬變量（LSDV）回歸，結果大部分P值都等于0.000，拒絕原假設“H0:all ui=0”，即認為存在個體效應，而不應使用混合回歸。其次，對面板數據作隨機效應回歸，進一步作LM檢驗，結果P=0.000 0，強烈拒絕“不存在個體效應”的原假設，即認為隨機效應優于混合回歸。最后，在上述回歸結果基礎上進行豪斯曼檢驗，以確定隨機效應、固定效應哪個更優。結果P=0.000，即認為應該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本文的所有模型回歸都進行了以上程序的操作，結論均采用LSDV的回歸結果，本文使用stataSE12版本對面板數據進行回歸，表2匯報了模型的計量回歸結果。

（一）傳統變量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

1.中國與貿易對象國的GDP和人均GDP。在這四項指標中，只有進口國的人均GDP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有顯著相應，進口國的人均GDP越高，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越多，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也印證了文化產品是彈性較大的一類消費品。其他幾項指標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均不顯著。

2.中國與貿易對象國的距離。結果顯示兩國間距離越大，中國對其出口的文化產品越多，這種影響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與直覺相悖。可能的原因是，各國之間的文化產品是異質性的，與本國的文化傳統、文化底蘊、文化習俗有密切關系，因此對文化產品的需求與運輸成本關系較小。而現實中，中國的文化產品出口國大都是距離較遠的發達國家，屬于文化互補型的貿易。

3.在同一自由貿易協定成員內，更利于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同為某一自由貿易協定的成員之間貿易壁壘較低，因此兩國間的貿易規模大，中國文化產品出口額自然就大；另一方面，這些國家及地區間的經濟貿易往來密切，更迫切地需求文化交流，這也促使了中國文化產品出口規模大。

（二）制度質量、制度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的影響

1.產權保護自由度回歸系數為-0.03，并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產權保護自由度每增加一個單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減少0.03%。這與直覺相反。可能是因為我國五千年文明積淀的商業文化使得個人的誠信在履行合約中發揮了更大的作用，因此，盡管我國的法律對產權的保護尚不完善，但這種現實倒逼個人的誠信起到更大的作用，保障了貿易的正常進行。同樣地，與中國產權保護距離越近的國家，應該是個人誠信體現得越好的國家，合約的執行情況也越好，進而有利于貿易的發生，因此，中國的文化產品出口規模會越大。這符合現階段中國的現實。

2.貿易自由度的回歸系數為0.013，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貿易自由度每增加一單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增加0.013%。這與預期相符。而貿易自由度距離的回歸系數為0.012，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貿易自由度距離每增加一單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增加0.012%，與預期不符。數據表明，越是與中國在貿易自由度上差距大的國家(地區)越是經濟發達的經濟體，主要是OECD國家以及香港、新加坡等地區，而恰恰是這些國家(地區)對中國的文化產品進口額也名列前茅。因此，貿易自由度距離對中國的文化產品出口有正的影響符合現階段的事實。

3.貨幣自由度的回歸系數為0.019，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貨幣自由度每增加一單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增加0.019%，一般來說，貨幣的幣值穩定，則一國的對外貿易額越大，越利于中國的文化產品出口。但貨幣自由度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影響不顯著，即中國文化產品的出口與中外之間的貨幣自由度距離關系不大。

4.政府廉潔自由度的回歸系數為0.162，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與事實相符，即政府越清明、廉潔越利于一國對外貿易的發展，同樣地，利于中國文化產品出口。中外政府清廉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影響不顯著，說明該項距離對中國文化產品出口關系不大。

五、建議

第一，一方面政府應加強法制建設、完善法律法規，為文化貿易更進一步的發展提供法律保障，另一方面堅持精神文明建設，培養良好的社會風氣，注重個人誠信，為中國開展文化貿易打下堅固的基礎。

第二，進一步改善貿易環境，政府要繼續努力維持幣值穩定，還要堅持不懈地加強治理腐敗的力度，維護正常的市場交易秩序和市場資源的合理配置。消除政府對商品和服務在國際間流動的障礙，為對外貿易提供良好的制度保障。

第三，加強制度建設，因為與貿易國的制度差異阻礙兩國間的文化貿易規模，中國若想縮小與國外制度質量的差距，還需要致力于制度質量建設，提高制度質量才是根本，況且制度質量對我國文化出口的影響大于制度距離的影響。

[1]Marvasti A.，Canterbery E.R.Cultural and other barriers to motion pictures trade[J].Economic Inquiry，2005，43（1）:39-54.

[2]Anne-Ce'lia Disdier,Silvio H.T.Tai,Lionel Fontagne',Thierry Mayer.Bilateral trade of cultural goods[J].Review of World Economics，2010（145）:575-595.

[3]潘鎮.制度質量、制度距離與雙邊貿易[J].中國工業經濟，2006（7）:45-52.

[4]Gert-Jan M，Linders.Intangible Barriers to Trade——The Impact of Institutions，Culture，and Distance on Patterns of Trade[D].Tinbergen Institute Research Series，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