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遲


“《水滸傳》至少要讀三遍”
毛澤東熟讀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其中一部便是《水滸傳》。毛澤東從少年時代就開始看《水滸傳》,他在進入私塾蒙讀的時候,就已經 熟悉《水滸傳》里的故事、情節和人物了,這時是1906年,他十三歲。從讀“水滸”,到介紹“水滸”,到評論“水滸”,《水滸傳》貫穿了毛澤東七十年的讀書生涯。
據毛澤東自己回憶,《水滸傳》是對他少年時代影響最大的一部書。20世紀20年代初,他在長沙創辦文化書社,所發售的一百余種中外哲學和人文科學書籍里,《水滸傳》是唯一一部中國古典文學小說。在主持新民學會期間,他建議同人讀《水滸傳》;在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時,他介紹宋江和《水滸傳》;在井岡山和中央蘇區,《水滸傳》是他必讀的一部書;在長征途中,他急于找尋《水滸傳》來讀;在延安和北京時期,《水滸傳》又是他書架上必備的古典文學讀本。他熟悉《水滸傳》的各種版本:一百回的簡本、一百二十回的繁本、金圣嘆腰斬的七十回本……
毛澤東喜歡《水滸傳》,也經常談論《水滸傳》、應用《水滸傳》里的內容和文字。他曾對徐海東、賀龍兩位將帥說:“中國有四部名小說,《西游記》《紅樓夢》《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誰不看完這四部小說,不算中國人。”他也曾對警衛員、翻譯等隨身人員說:“《水滸傳》至少要讀三遍。”
“我這些寶貝在路上到哪兒借去?”
英國人迪克·威爾遜在他的《歷史巨人——毛澤東》中寫道:1930年3月,“當時毛的全部行裝有兩床毯子,一條布被單,兩套普通的灰軍服,一件銀灰色的毛衣,一件舊大衣,一把破雨傘,一個吃飯用的缸子和一個九層的灰色掛包,他用的地圖、文件、書籍——其中有一部他少年就喜愛的《水滸傳》,都裝在這個掛包里。”
1932年1月,毛澤東在那次批評他為“機會主義”“狹隘經驗論”的贛南會議之后,又犯病了。為了養病,他帶著賀子珍及警衛班十三個人來到東華山。東華山在瑞金東面二三十里處,山上樹木蓊郁,山頂上有座古廟。毛澤東看中了這座古廟,住了進去。毛澤東在東華山住了五十多天,連春節也是在那座古廟里度過的。毛澤東在世外桃源般的東華山埋頭讀書,津津有味地讀了《水滸傳》和《三國演義》。直到3月上旬,周恩來派項英專門來請毛澤東,毛才下山。
賀子珍回憶說:“在井岡山艱苦的生活中,讀書也許是毛澤東最大的樂趣了。他的口袋里常常裝著一本書,有點兒空閑就拿出來看。所以,后勤部門給他做服裝,根據他的意思,把衣服的兩個口袋做得大大的,好往里面裝書。毛澤東博覽群書,什么書都看。他讀過幾年私塾,古文根底很深,很喜歡讀中國的古典文學作品。在中國古典小說中,他最喜歡《西游記》《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每部書都看過好幾遍。他的記憶力很好,看過的書都記得很清楚,而且善于汲取其中有用的東西,加以應用。”
后來,賀子珍聽說有人詆毀毛澤東,說他領導革命不是用馬列主義,而是用中國的舊小說《水滸傳》和《三國演義》。賀子珍毫不客氣地反駁說:“這種說法不對!我們的黨領導土地革命,是受到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影響,是用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作指導的。毛澤東同軍隊中的政治干部,經常輪流到各個連隊講課。毛澤東是很熟悉中國歷史的,常常引用歷史上的一些典故,作為工作的借鑒。古代的文學作品,如《水滸傳》《三國演義》中的人物及事件,也常常被他引用來,借古喻今。這些發生在古代中國土地上的事例,能夠為革命的中國所用,這不是很正常、很好的事情嗎?有什么不對呢?”
1934年,紅軍渡過湘江后,在三面環山、一面靠水的油榨坪休整。兩副擔架同時抬進一個小院子,從擔架里走下毛澤東和王稼祥。根據總部的命令,他們必須輕裝,王稼祥就把一時用不上的東西都扔掉了,還把他讀熟的《兩個策略》《“左派”幼稚病》等幾本馬列書扔到了地下。過了一會兒,他又心疼地把這幾本書撿起來,塞進挎包,喃喃地說:“扔不得,扔不得!把馬列主義的書扔掉,就不是輕裝,而是解除武裝了。”毛澤東正津津有味地看《水滸傳》,心不在焉地說:“扔不得的就是必要的,總部命令輕裝是扔掉不必要的東西。”王稼祥問道:“老毛,你都輕什么裝啦?”毛澤東眼睛仍不離開書本:“我已無裝可輕了,過湘江前,我連飯鍋、牙刷、牙粉都輕裝了。”王稼祥望望毛澤東的鐵皮箱,問道:“你鐵皮箱里還有那么多古書,都是必要的嗎?”毛澤東放下書本,認真地說:“《水滸傳》《三國演義》,還有一些唐宋詩詞、路上撿來的地方志,都是必要的,比飯鍋、牙刷還必要。”王稼祥又問:“怎么沒見到馬列的書呢?”毛澤東幽默地說:“馬列的書向你借來翻翻就行了,我知道你必帶。我這些寶貝在路上到哪兒借去?”
“我愛看的是中國古代的傳奇小說,特別是其中關于造反的故事”
1936年在延安時,毛澤東對美國記者斯諾說:“我讀過經書,可是并不喜歡經書。我愛看的是中國古代的傳奇小說,特別是其中關于造反的故事。我讀過《岳飛傳》《水滸傳》《隋唐演義》《三國演義》和《西游記》等。那是在我很年輕的時候瞞著老師讀的,老師憎恨這些禁書,把它們說成是邪書。我經常在學校讀這些書,老師走過來的時候就用一本經書把它們蓋住。”
又據《毛澤東1936年同斯諾的談話》,毛澤東在同斯諾談話時說:“我閱讀中國舊小說和故事時,有一天忽然想到,這些小說有個特別之處,就是里面沒有種地的農民。人物都是勇士、官員和文人學士,沒有農民當主角。對于這件事,我納悶了兩年,后來就分析小說的內容。我發現它們全都頌揚武士,頌揚人民的統治者,而這些人是不種地的,因為他們擁有并控制土地,并且顯然是迫使農民替他們耕種的。”
1939年春,毛澤東在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總校參訓隊講戰略學,課間休息時,他看了雷英夫的筆記。據雷英夫回憶:“毛澤東指著其中的一本筆記問代總參謀長滕代遠:‘這個娃娃的情況你了解嗎?滕代遠看毛澤東指的是我的筆記本,馬上胸有成竹地說:‘他呀,了解了解,他叫雷英夫,河南洛陽孟津人,來延安是被逼上梁山來的!毛澤東一聽,來了興致,呷了一口茶,繼續問道:‘說說看,怎么個被逼上梁山來的?毛澤東對這件事很重視。所以,一提我是被逼上梁山的,似乎有著特別的興趣。”
1945年2月22日,延安平劇研究院公演《三打祝家莊》,毛澤東寫信祝賀,說:“我看了你們的戲,覺得很好,很有教育意義。繼《逼上梁山》之后,此劇創造成功,鞏固了平劇改革的道路。”
1945年8月,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期間,得知他身邊的幾個警衛員個個都是故事迷,非常喜歡聽他講“三國”、說“水滸”,便給他們開講。毛澤東講故事跟別人講故事有所不同,他講的故事,針對性強,有的放矢,聽后使人感到,故事本身正是你工作或生活中所遇到或要解決的問題。有一次,在談判的閑暇,毛澤東給工作人員講“浪里白條”張順智斗“黑旋風”李逵的故事。他說,張順為發揮自己嬉水如蛟龍的本領,引李逵到水中搏斗,其結果“黑旋風”的威風在水中一掃而盡,被張順輕而易舉大獲全勝。講到此,毛澤東用他濃重的湘音吟道:
駿馬能歷險,力田不如牛。
堅車載重物,渡河不如舟。
舍長以就短,智者難為謀。
生材貴適用,慎勿多苛求。
“魯智深、楊五郎在哪個寺廟當和尚?”
1948年,毛澤東在五臺山參觀寺院,問方丈:“五臺山有兩個名人出家,一個是魯智深,一個是楊五郎,他們是在哪個寺廟里當和尚?”
方丈說:“說法各不一樣。五臺山有幾個山門,塔院前也叫山門,菩薩寺也有山門。傳說魯智深大鬧五臺山,是在菩薩頂的寺廟。菩薩頂寺廟也是五臺山五大禪處之一。魯達打死鎮關西以后便逃到代州,在趙員外的協助下,來到五臺山菩薩寺當了和尚,起名叫魯智深。一次他喝醉了酒,就醉打山門,大鬧僧堂。他只當了七個月的和尚就被送下了山,去東京汴梁大相國寺安身。楊五郎一次打敗了仗,在突圍中憤恨奸臣當道,殘害忠良,便決定棄甲,在太平興國寺出家當了和尚。遼兵見他是個和尚,沒有理睬他。這樣,楊五郎才沒有當俘虜。他到太平興國寺當和尚以后,人們就把興國寺叫五郎廟了。”
聽方丈說完,毛澤東對周恩來說:“在五臺山實地看了一些古跡,比只聽傳說要實際多了。以后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再來看看……”
1949年12月26日,毛澤東在蘇聯。他在自己屋里處理完事情后,走進會客室,看到汪東興在看書,便問:“你在看什么書?”汪東興說:“在中國大使館借了一部《水滸傳》。”毛澤東說:“《水滸傳》這部書有一百回本,有一百二十回本,你看的是哪種?”汪東興回答說;“我借的這部是一百二十回的線裝本。”毛澤東笑著說:“很好。看書是增加知識的辦法之一。孔子說,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1952年8月4日,毛澤東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會第三十八次會議上講話中指出:“各民主黨派和宗教界要進行教育,不要上帝國主義的當,不要站在敵人方面。拿佛教來說,它同帝國主義聯系較少,基本上是和封建主義聯系著。因為土地問題,反封建就反到了和尚,受打擊的是住持、長老之類。這少數人打倒了,‘魯智深解放了。我不信佛教,但也不反對組織佛教聯合會,聯合起來劃清敵我界限。”
1956年1月10日,毛澤東視察南方途經湖南長沙時,在火車上會見周小舟等省、地、縣負責人,并同他們進行了座談。座談中,毛澤東側過臉來,看著靠他右邊椅子上的年輕同志,周小舟立即介紹:“這是寧鄉縣縣委第一書記張鶴亭。”毛澤東問張:“你多大年紀?” 張鶴亭回答說:“三十一歲。”毛澤東又問:“你是哪里人?” 張鶴亭答:“河北省大名縣。”毛澤東聽后,風趣地說:“原來你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啊!盧俊義還是你的老鄉呢!”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1962年四五月間,毛澤東來到杭州,召集部分政治局委員和大區書記參加會議,討論農村工作。會議結束后,某天晚上浙江省委組織晚會。晚會上,有的演員把一些杭州的歇后語說給毛澤東、周恩來猜。毛澤東也給大家說了幾句歇后語,如“楊宗保和穆桂英的姻緣——打出來的”“呂布戲貂蟬——英雄難過美人關”“林沖上梁山——官逼民反”……
(責任編輯/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