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流行語“被XX”的語義、語用淺析

摘 要：“被XX”是近幾年社會經濟迅速發展形勢下借助網絡而一夜走紅的流行語。本文以三個平面的語法理論為理論基礎，從語義、語用兩個角度分析其較傳統被字句的新發展：語義上，“被XX”表示事件直接當事人在不知情或不情愿情況下被強制施行XX行為。此外，語義角色上還凸顯矛盾性和強加性。語用方面，它是一種“情理性否定”，具有較強的社會效應。

關鍵詞：“被XX” 語義分析 語用否定

2009年，網絡上最奪眼球的流行語莫過于“被自殺”“被就業”“被大學生”這類的奇特搭配。因都含“被”字、凝固性很強，就稱這類新語法現象為“被XX”。關于“被XX”的第一篇文章是王燦龍先生在2009年發表的《“被”字的另類用法——從“被自殺”談起》①，該文借助“被XX”首次出現的事件背景，探究“被自殺”這種超常搭配的社會、語義基礎。

隨著語料日益豐富，對“被XX”的研究也呈現橫向的擴展和縱向的挖掘，創新性見解層出不窮。劉宗開認為“被XX”是一個構式，表達虛假或違背事件主體意愿這一獨立意義……”②這給了筆者很大啟發。

一、“被XX”的語義分析

（一）語義角色

“被XX”格式中有一典型的被動標志“被”，但按照常規被動句對其進行語義分析存在困難。

（1）物價“被下降”，專家析內情。

被動句是受事主語句的一種，主語“物價”也就是受事主語，是謂語動詞“下降”的支配對象。但分歧也從這里開始，“下降”是不及物動詞，如何能有支配對象？不是“下降物價”，倒應是“物價下降”。這樣一來，“物價”又成了施事主語。主語既是受事又是施事，凸顯矛盾性。從語義上講，“專家析內情”實際是在暗示讀者：物價并未下降，而是有關部門炮制虛假數據謊稱物價下降。所以，“物價”是施事；但恰恰因為人為因素，又使物價下降呈現虛假性、被動性，說它是受事，也是理所當然。

主語“物價”既是施事，又是受事，體現了矛盾性。此外，通過上文的原義解讀，又浮現出“物價‘被下降”的幕后操作者，即讓物價下降的真正施事者。說話人有意用“被XX”這個凝固結構將其隱藏起來。可見，說話人是在暗示：物價并非真的下降，操控這一切的另有其人。由此，我們又可以得出，“物價‘被下降”有兩個施事，一個是顯性的“物價”，一個是隱性的“有關部門”。綜上所述，“物價‘被下降”這句話具有雙重矛盾性，一是主語“物價”既是施事又是受事，二是句子同時存在兩個施事者。

（二）“被XX”的結構義及其分類

“被XX”的組合有很多，如“被自愿”“被愛心”“被整容”“被股東”……但是這些非法搭配是有章可循的。下面是幾個語例。

（2）近千員工“被自愿”自費查乙肝。

（3）捐款雙倍返還疑似“被愛心”。

（4）劉曉慶“被整容”案5萬元和解。

（5）明星們到底是“股東”還是“被股東”，恐怕只有監管部門才能給出答案。

讀完例句（2），讀者會問“員工真的是自愿掏腰包化驗乙肝”嗎？倘若“自愿”，為何要加一個“被”呢？“自愿”還有被動的，那不成了笑話。事件背后一定另有隱情，這正是說話者想透露的真實情形：企業領導為了不花自己的錢而讓員工自費做檢查。但其實這筆費用理應由企業單位出，企業領導為掩蓋這個事實，就謊稱員工是自愿花錢做檢查的，不是單位不給錢，是他們自愿的。說話者巧妙地在“自愿”前加上個“被”字，使“自愿”有了“違背意愿”“不得不”的意味。

再來理解例句（3）就容易些了：員工們為了得到雙倍回報紛紛慷慨解囊，這不是純粹的獻愛心，違背了捐款的本質。

例句（4）（5）和例句（2）（3）不同，主語不是在非自愿情況下，而是在不知情情況下。先看例句（4），讀者會斷定劉曉慶其實并未整容。確實，是個別媒體記者在劉曉慶不知情情況下，有意制造虛假新聞，稱劉曉慶整容。例句（5）通過“股東”與“被股東”的對比，語義更加明顯，一些明星的名譽被一些商家盜用，成為其股東。

通過以上對4個語例分析對比，我們得出了“被XX”的結構義：事件直接當事人在不知情或不情愿情況下，將“XX”強加于身上，具有[+主觀性][+強加性][+虛假性][+被迫性]③。“被XX”的結構義大體分為兩類：一類是“在事件直接當事人知道情況和影響后，被迫施行‘XX行為”，稱之為“被強迫義”，被強迫義都是在表達一個已然的事實；一類是“在事件直接當事人不知情情況下，被人別有用心強加于身，‘XX行為或狀態純屬無中生有”，稱之為“被認定義”，被認定義都是未然的。

被強迫義：被自愿 被自殺 被捐款 被和諧

被認定義：被自殺 被代表 被戀愛 被悔婚

二、“被XX” 反諷和批判的語用個性

這主要體現為語義否定和語用否定兩方面。語義否定，即對虛假事實進行揭露和否定，前文的語義特征分析中已有，不再重復。語用否定，是指從認知機制出發，“被XX”這種格式所具有的情理性否定。所謂情理，是指在認知框架的內在驅動下認定的帶有主觀性的理據分析，比較下面兩句話：

（6）中小學生文娛活動越來越豐富，實現了真正的減負。

（7）教育改革只是讓學生被減負，課余時間增多的同時，課后補習也隨之頻繁。

例句（6）是對焦點“減負”現狀的如實反映，并給予肯定，“減負”名正言順，合情合理。例句（7）的焦點是“被減負”，從后句的解析可以看出，它并不符合人們的一般性理解。倘若沒有后文的解讀，依舊不妨礙理解，因為“被XX”這一格式本身就是形式和意義的結合，[虛假性][否定性]語義特征已被普遍認知。人們認為這里的減負不合情理，不過是掩蓋學生課后課業負擔沉重的幌子。“被XX”并不包含否定詞，卻在交際雙方交流過程中實現否定情理的語用傳達。

情理性否定在“被XX”格式類推出來的詞語中具有普遍性。

被+名詞：被股東 被義務 被艾滋 被大學生

被+形容詞：被富裕 被和諧 被小康

被+動詞：被自殺 被自愿 被戀愛 被代表

這種語用的否定是為了引起聽話者的警覺，進而實現情感上的共鳴。

三、結語

如今，有關“被XX”的種種熱議早已降溫，表面上看是人們對這一語言格式的淡忘，深層次看是對比比皆是的“被XX”事件關注度產生疲勞。盡管如此，“被XX”仍然具有長期使用價值，只是不再以流行語身份出現。由于“被XX”具有簡明小巧、涵義豐富、諷刺批判等語義、語用特點，一直得到新聞媒體的青睞。比如今年年初，就有央視新聞將備受爭議的2013年法定假期安排稱為“‘被計劃的假期”進行報道。作為一種語言現象，“被XX”能夠及時、準確地反映社會上一些有悖民意現象，是真實記錄民生、民情變化的寶貴資料，也是語言研究所關注的重要對象。

注 釋：

①王燦龍.“被”字的另類用法——從“被自殺”談起[J].語文建

設，2009，（4）.

②劉宗開.“被XX”構式和傳統漢語被動結構的對比研究[J].高等

函授學報，2011，（6）.

③劉杰，邵敬敏.析一種新興的主觀強加性貶義格式——“被XX”

[J].語言與翻譯，2010，（1）.

參考文獻：

[1]胡裕樹，范曉.試論語法研究的三個平面[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1985，（7）.

[2]王燦龍.“被”字的另類用法——從“被自殺”談起[J].語文建

設，2009，（4）.

[3]劉宗開.“被XX”構式和傳統漢語被動結構的對比研究[J].高等

函授學報，2011，（6）.

[4]劉杰，邵敬敏.析一種新興的主觀強加性貶義格式——“被XX”

[J].語言與翻譯，2010，（1）.

（劉子妤 吉林長春 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13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