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



從曹聚仁的詩話說起
以“舊一代的文史學識”自許和自負的曹聚仁,曾對一位詩人的詩篇加以贊許。曹氏引證這位詩人的詩篇《壬申(1932年)元旦三絕句》曰:
聽風聽雨又一年,河山破碎此身全,
區區許國終無用,豈欲人稱管邴賢。
猶為余夢未曾回,為問新詩幾度催,
四十九年湖海氣,難禁春雪上頭來。
問舍求田意最高,百年上策亦徒勞,
淵明剩有忘憂物,來日安排借醉逃。
曹聚仁贊此詩“功力很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稱“和一般詩人的夸大狂絕不相同”。
曹聚仁說的這位詩人,寫詩其實只是他案牘勞形之后的余興,他的身份是銀行家、報人、政客,他一生的行藏都在這三方面。
用曹聚仁的話說,他也是“政學系的門簾”“蔣氏的股肱”,中共把他列入首批戰犯名單,排名第十七。
他是誰?
他是《大公報》三巨頭之一的吳鼎昌。
一帆風順:求學與出仕路
“時來風送滕王閣”,吳鼎昌一生無論求學、出仕,事業都一帆風順,極少有起伏。
吳鼎昌1884年出生于四川華陽,字達詮,筆名前溪。他的父親吳贊廷在四川綏定府入幕,為人佐政達十七年,積有資財,退休后即在成都當寓公。這就使吳鼎昌在人生的初始階段就具有極好的生活條件。
吳鼎昌少年時由名師授教,他又聰敏好學,十五歲考中華陽縣秀才,再進成都客籍學堂讀書,因成績優異,取得四川官費留學日本。其時為1903年,他先進東京預備學堂,后畢業于東京高等商業學校。當時在日本留學的中國學生已萬余人,又值革命高漲期,一般學生都不安心于學,而他異于眾人,遠游樂,勤讀書,雖曾參加孫中山的同盟會,但他極少參加政治活動,即使在課余,也躲在宿舍練小楷,準備回國后考洋翰林。
回國后經廷試,吳鼎昌考中了翰林院檢討,如愿以償成為洋翰林。 然而翰林不過是個閑職,吳鼎昌自然不滿足,幸而他的族伯山西藩臺吳匡濤了解其心意,舉薦他去見東三省(遼、吉、黑)總督錫良。錫良雖接納了吳,但并不重視,派他充任總督署下屬度支、交涉兩司的顧問,依然是個閑職,稍后才讓他任本溪湖礦務局的總辦。這樣吳鼎昌才暫時在東北安身。
此后吳鼎昌不甘于在酷寒之地的東北安身立命,終改換門庭,改走大清銀行監督葉景葵的路子,內遷到北京,在葉景葵麾下任大清銀行總務科長,并逐步取得葉的信任,被外放到江西獨當一面任大清銀行江西分行監督。正當吳鼎昌稍展抱負時,辛亥革命發生,清王朝垮臺,他逃出江西,回到上海。其時孫中山從海外歸來,盡管吳僅掛過同盟會的空名,這時卻以同盟會會員名義晉謁孫中山,交談后為孫中山賞識,委派他參與大清銀行清理處事務并兼籌備中國銀行事務正監督。
但吳鼎昌并不就此滿足,不斷給當局上條陳、述政見 ,為研究系的首腦梁士詒所賞識,梁為袁世凱總統府的秘書長,于是就把吳引薦給袁世凱。袁世凱善識面相,見吳“背后見腮”,遂不予重用,只委他任參議。為此,吳鼎昌自嘆“吃了相貌的虧”。其實另有一個原因是吳曾是同盟會會員。1916年袁世凱搞洪憲帝制時,才任吳鼎昌為農商部次長。吳感職位不高,不到任。后袁世凱隨帝制失敗而死去,1917年張勛復辟,河南督軍張鎮芳附逆,復辟失敗,張鎮芳也垮臺。張鎮芳原是在北方頗有地位的鹽業銀行的創辦人,自任董事長兼總經理。張與吳交情不淺。張垮臺后恐影響其銀行,遂請吳出來頂替他在銀行的職務。事有湊巧,這時段祺瑞任內閣總理,梁啟超任財政總長兼鹽務署督辦。吳鼎昌本拜在梁啟超門下,這次梁遂令吳接收鹽業銀行,從此他擔任鹽業銀行的總經理。
北洋軍閥時期政局多變,待段祺瑞再度任總理,財政總長換了人,由曹汝霖接掌,請吳鼎昌任財政次長,吳鼎昌答應下來,但要求兼任天津造幣廠廠長。區區造幣廠廠長,雖然名位不顯,但利益甚豐,梁啟超任財長時,曾任吳兼造幣廠督辦,在這里他挖到了第一桶金,這次再度接管造幣廠,先后共有七八年之久,由此攫取大量財富。緣由是北洋政府時代流通的“袁大頭”(銀幣),即由天津造幣廠制造。每一元,名為含銀七錢二分,規定可以夾幾成銅(純銀不能敲響),從日本購銅又有回扣。這樣一來,一年就有額外收入一兩百萬元,宦囊就充盈起來。不僅如此,吳鼎昌還得到一份非分之財——其時上海發生焚毀鴉片的大舞弊案,由財政部經辦。當時曹汝霖兼任財政總長,部內所有事務全由次長吳鼎昌處理。財政部從舞弊案中受賄八十萬元,由吳一人獨得。至此吳財富激增,他所掌控的鹽業銀行,遙居北方金城、中南、大陸三行之首,組成北方一財閥集團。
吳鼎昌雖蓄意斂財,同時也不放棄政途。1919年南北議和,他成為北方代表,參與和議,秉承北方當局不和之意,使和議終失敗無成。可是暗中他把自己的財團勢力逐漸向南方擴展。
平生三大愿
吳鼎昌曾對人說:“我平生有三大愿:一是辦一張報紙;二是辦一個儲蓄會,抵制外國人辦的儲蓄會;三是辦一個國際性的大旅社,接待來華外國客人。”
他為實現這些心愿,費盡心血,終于一一完成。
先說第一件。1926年秋,王郅隆辦的天津《大公報》因周轉不靈而關門。原在該報任總編的胡政之,在北京尚有國聞通訊社和《國聞周報》,暇時仍常來天津。吳與胡是留日時同學。這時還有留日同學張季鸞暫時賦閑于天津。一日,吳、胡、張三人恰相會在已關張的《大公報》舊址前。吳既早有夙愿要辦一張報,此時靈機一動,提議由他出資,三人盤下此報接著辦下去,得胡、張兩人認同。以往一般報紙所以壽命不長,都是由于資金短缺亂拉政治關系,拿津貼,政局一變就無法存在。為不蹈此覆轍,吳鼎昌一次拿出五萬元,不收任何外股。他自任社長,胡政之任總經理,張季鸞任總編輯。胡、張月薪三百元,不再兼任何外職,吳自己分文不取。此后吳、胡、張三人均信守約定,專心致志辦報,恪守“報紙要有政治意識而不參加實際政治,當營業做”的辦報方針與“不黨、不私、不賣、不盲”的四大原則。吳鼎昌在辦報過程中也全部放手。據徐鑄成稱,吳每日都到報社轉一圈,只是專注外匯結價、報紙行情漲落,間或寫寫社評,交張季鸞修改發表,其他均不插手。這樣一來,經銳意經營,一年后報社即扭虧為盈,十年后,擴展成津、滬、渝和香港四館,發行達二十萬份,此后二十多年中,成為中國最有影響力的民間報紙,得過美國的“密蘇里新聞獎”。
第二、第三兩件事則是或先或后于辦報前成功。1922年,吳鼎昌發起由他控制的北方財團——鹽業、金城、中南、大陸四家銀行在上海辦起了四行倉庫與四行儲蓄會。四行倉庫雄踞在蘇州河畔,抗戰初期上海淪為孤島,曾是“八百壯士”誓死守衛對抗日寇的圣地。而辦四行儲蓄會是蓄意和外國人辦的萬國儲蓄會、中法儲蓄會對抗,不僅遂其所愿,還辦得很成功,存款最多時逾一億元,把外國人所辦儲蓄會的業務全都擠垮。他又以儲蓄會的資金就在毗鄰儲蓄會的咫尺之地上海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跑馬廳(今人民公園)對面,建造了當時遠東最高的國際飯店,也是設施和服務最好的飯店,蓋過當時在上海由外國人開辦的華懋飯店。
吳鼎昌這三件事都辦成而且很成功。日后,徐鑄成有這樣的評價:“平心而論,吳氏的三點理想,不管他個人動機如何,結果都大大有益于國家、民族,這也可說是‘動機、效果統一論之不合事理、不切實際的一個有力證據。”
閣揆第一步
吳鼎昌深知“輿論造勢”的作用,手中既掌握了《大公報》這樣的輿論工具,又有《國聞周報》與國聞社的互為呼應(《國聞周報》與國聞社,雖原屬胡政之,但受吳經濟支助,而且二人又屬好友),加上張季鸞向蔣介石的推薦,吳鼎昌順理成章進入蔣的“備忘錄”。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民族危機空前嚴重,吳鼎昌審時度勢,立即抓住“停止內戰、救亡圖存”這樣緊扣人心的大題目,于1932年5月在上海鼓動商界與金融業四個團體(全國商聯、上海商會、銀行公會、錢業公會)發動建立“廢止內戰大同盟”。“大同盟”的十條章程即為吳鼎昌所起草,以“安內對外”的口號,迎合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的方針,發表通電,吳列名其中。吳鼎昌同時又在上海、天津幾個大學發表演講,鼓吹“先安內后攘外”,蔣介石大為滿意。當時,蔣為了點綴需要,網羅各界名流,組成一個“國防設計委員會”。金融界由錢昌照給蔣擬了個三人名單,即吳鼎昌、徐新六、張嘉璈。蔣對吳早有印象,當然被圈中。這年夏天,蔣介石把吳召到廬山,連續談了一個星期,大為賞識。這時吳鼎昌已一只腳跨進了蔣府的門檻兒。
吳鼎昌并不滿足,又進一步大造聲勢。1935年,日本侵華勢力更見囂張,占領東北后,更想染指關內,進而占領全中國,民族危機空前嚴重。吳鼎昌抓住時機,在同年10月,糾合平津滬漢金融工商界首腦人物,組織“赴日經濟考察團”,去日本促“中日經濟提攜”。吳任團長,一行三十四人,團員有陳光甫、俞佐庭、周作民、黃文植、劉鴻生、徐新六等。吳鼎昌儼然成了當時金融工商界領袖。在日本活動一番后,待他回國,12月,雙腳就邁進了蔣府的門庭,成了“名流內閣”中的一員。
1935年12月,蔣介石親自兼任行政院院長,對原行政院班底進行改組,組織所謂“名流內閣”。任蔣作賓為內政部部長,何應欽為軍政部部長,張嘉璈為鐵道部部長,張群為外交部部長,吳鼎昌為實業部部長,蔣介石組建這樣一個班子,一般認為,蔣可能考慮到這五人都曾留學日本,與日本方面有因緣,熟悉日本情況,可利用這五人關系,直接與日本交涉,調整中日關系,延緩中日日趨緊張的情勢。至于用吳鼎昌更多一層,是用吳善于辦金融辦實業之所長。
吳鼎昌從一名銀行家、報人一躍而為內閣高官,雖然在任不過兩年(1935年12月上任,1937年12月卸任),但他根據自己的優勢,也做了一些實際的工作。上任之初,他即強調“為政不在多言,只需埋頭苦干”。根據當時中國經濟發展遇到的困境,他提出“獎勵生產,發展貿易”。針對中國向來以農立國,而農業生產衰落的情勢,他特別強調要增加農業生產,諸如改良種子,加強病蟲害防治,增養牲畜,發展農場等。他還大力推動農村合作事業,吳親赴江西、湖南、湖北、安徽等地視察農村合作事業的推進。
吳鼎昌在實業部部長任上,很重要的一項工作是推動國民經濟建設運動。所謂國民經濟建設運動,是實業部牽頭的由民營第二、第三產業帶動第一產業的現代化運動,也是城市領導農村的一個經濟運動,得到蔣介石的支持。蔣親臨并主持國民經濟建設運動委員會的成立大會,提出“國民經濟建設運動與新生活運動二者相表里,故必須相輔而行”。蔣還規定在南京設置總會,親任會長。當時《大公報》(1936年 6月5日)就發社論指出“愿中央與地方切實進行,勿陷入名不副實之弊”“生產制造乃救窮之唯一手段”。然而此項活動最終結果還是流于形式,成為吳的一大敗筆。
所幸吳鼎昌在兩年實業部部長任上,當時中國沒有大的自然災害,可說是風調雨順,農業連年豐收,物價穩定。
治黔政聲極佳
吳鼎昌雖自稱“喜談政治,不一定適于做官”,又說自己“平生志愿在辦一學校辦一報館,無意袍笏登場”,可他偏偏官運亨通,1935年冬始,竟當了兩年實業部部長,“又不意二十六年(1937年)冬,忽奉命出主黔政”(《花溪閑筆初編》)。吳鼎昌當上了貴州省的省主席。貴州與四川相鄰,可說是重慶的臥榻之側,蔣介石委他如此重任,可見倚重之深,無怪他自述“奉命時之惶恐心理不堪言狀”。
吳鼎昌到貴州當省主席還兼滇黔綏靖公署副主任,成了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文武雙全的封疆大吏。往常新官上任,都是“大換班”,任用親人換下舊人。他到任沒有自己的班底,只借用《大公報》的金誠夫做他的秘書,其余都是舊人。治政方面,他極重視工農業生產,先后開辦幾家工廠,抓農田水利建設,開墾荒地,“冬閑惡習幾乎全部廢除”。據他自述:“后方人口雖然增加,而民食并未感覺缺乏,除一二荒旱小區域外,并未發現餓殍。”這就很為不易。加上他的簡政放權,還有“用人不分新舊,不論學籍,不重鄉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一套馭人術,貴州面貌有所改觀。吳鼎昌深知強國必先強民的道理,重視醫藥衛生事業。前任在職時,全省醫院衛生費用為四十萬,在他任上該費用支出增加到七十萬。他同時也重視辦學,著重培養中小學師資,增加中小學校。貴州大學、貴陽醫學院、貴陽師范學院,這幾所大學就是吳鼎昌力倡所辦。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推行新生活運動,如對示范人員規定:起居有定、儀容整潔、不賭博、不酗酒。還規定示范家庭標準:身體要保持清潔;子弟要應對知禮;居處不雜亂污濁;兒童不赤身裸體。這樣一來,戰時貴州居然有一個相對承平的環境,吳鼎昌也有了閑暇,憇游于貴陽近郊花溪之上,飲酒賦詩,在此他題壁明志曰:“得專一壑勝一州,早買青山待白頭。殺賊功名殊未了,幾年遲我為身謀。”“花溪山水勝前溪(予家世居吳興前溪),準擬移家老圃畦。忽覺使君身是客,鳥聲人語惜棲棲。”
吳鼎昌治政有個特色就是比較懂變通,與人為善。曾有這樣一例,貴州境內歷來種大煙(罌粟),農民以此為生。1937年軍事委員會下令嚴禁,已種的立即鏟除。特別是滇黔公路兩側,有礙觀瞻。而平壩縣正在滇黔公路側,鏟除罌粟刻不容緩。當地士紳要求緩鏟,待秋收后保證不再種。平壩縣縣長想了個變通辦法:公路兩側一華里內必須立即鏟掉,其余可以不鏟,責任由他負。這一變通,紳民無不擁護。然而這有違省政府嚴令。這劉縣長誠惶誠恐地來見吳鼎昌,稟報經過并請罪,要求處分。豈料吳默思片刻,拍桌大呼:“好縣長,好縣長!農民利益為重!”
據聞當時馮玉祥曾去貴州考察,因是微服私訪,事前并未通知吳鼎昌。從松潘到貴陽,一路上馮玉祥訪問很多農、工、商、學各界人士甚或家庭婦女和他們的家庭,從生產談到生活,還有政治常識和抗戰問題,被問者都對答如流,當地環境也相當整潔。馮玉祥極滿意,認為吳鼎昌治理不錯。想來這不是無稽的傳聞。
總之,吳鼎昌在黔贏來頗佳的政聲,輿論公認“貴州在抗戰后方是進步相當迅速的省份”,從而為鞏固大后方、支持抗戰做出貢獻。
調任文官長,策劃國共和談
1945年,吳鼎昌治黔已達十年,雖然政聲不錯,可黔籍在政府中的高層人士放出“黔人治黔”的呼聲,這呼聲影響了蔣介石,于是蔣把吳調到重慶,任國民政府文官長。吳成了蔣介石的幕僚,開始小心翼翼地為蔣服務。
這年8月,日本投降,抗戰勝利,內戰烽火燃起。
吳鼎昌自任文官長后,無所作為。蔣氏幕中,親信幕僚早有陳布雷、張群等,蔣哪會下顧吳鼎昌。吳鼎昌向來不甘寂寞,他挖空心思,想了一計,上條陳給蔣介石要他電邀毛澤東來重慶共商國是。如一旦被毛拒絕,內戰禍端就可推在中共身上;如中共接受赴會,談判需要時間。這樣一來,就可為國軍贏得接收與受降時間。蔣介石采納了吳鼎昌的獻計并責成吳于8月14日發了一個“寒電”去延安。
此后經過延安審慎考慮,在美駐華大使赫爾利親自赴延安迎接下,毛主席親到重慶談判。這可出乎國民政府的意料,他們對會談內容并無準備,只得邊談邊準備……這樣經過雙方多次會談以及在會內會外的較量,終于訂出《雙十協定》。和平似乎在望,豈料“協定”墨跡未干,大規模內戰就開打。吳鼎昌這位智囊人物,該不會想到他這“干戈化玉帛”的策劃,竟會如此結局!
最后的結局
1945年抗戰勝利后,吳鼎昌的仕途逐漸走了下坡路。
表面上,吳鼎昌在1945年9月仍任文官長外,一度還兼任中央設計局秘書長(設計局籌劃抗戰勝利后的各項大計),其實只是閑職。隨著內戰加劇,所有戰后設計只是紙上談兵。
1948年國民代表大會召開,蔣介石當選總統,欽點吳鼎昌為總統府秘書長。吳自顧雖榮袞在身,但當時國民黨已江河日下,戰事一蹶不振,前途堪憂,預計蔣家天下已不久長,他擬辭去不就。然而他又知道,如稍示不就,就可能累及全家并遭殺身之禍,因此他只能隱而不發,同時另作善后布置。1948年年底,《大公報》刊出一則啟事,吳鼎昌聲明退出《大公報》董事,同時又暗地里將自己的財產陸續轉移到香港——這是吳鼎昌逃港的前奏。
1949年1月,淮海大戰結束,數十萬國軍崩潰,主帥被俘。這時蔣介石已不能安于其位,自己“引退”,由副總統李宗仁代替。乘此時機,吳鼎昌辭去總統府秘書長職務,悄悄溜到香港。當時中共已把他列入戰犯名單,位列第十七名。在港稍有時日,吳鼎昌就不安于寓公生活,通過關系向中共表態,愿回大陸。據徐鑄成回憶:1950年夏天,徐鑄成因香港《文匯報》事在香港小住倆月。因他過去和《大公報》及吳鼎昌的淵源,其間中共一位負責經濟工作的同志,要他去找吳鼎昌探詢“是否有意回大陸”,并表示“他如肯回去還是有作用的”。徐鑄成多方打聽到吳的住址后,正要作試探性訪問時,一天路過一家花店,見門前一特大花圈,飄帶上款寫著“達詮仁兄千古”,下款寫著“弟吳鐵城敬挽”——原來吳鼎昌已于8月22日病故,享年六十六歲。■
(責任編輯/穆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