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味或不懂味

唐辛子

上周末去家附近新開不久的一家活魚壽司店吃飯，要了一份墨魚燒賣。店員告訴我這道燒賣需要一點時間。果然，過了十來分鐘之久，盛著墨魚燒賣的四方形木蒸籠，才由女店員安放在小型的煤氣爐上，款款端上餐桌。

點上火，擺放好煤氣爐和燒賣蒸籠后，女店員又拿出一只沙漏來，要求說：必須等沙漏的沙子全部漏光才可揭開蓋子開吃。

只不過480日元一份的墨魚燒賣，沒想到端上桌來卻弄了個這么大的排場，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又聽到女店員慎重的叮囑，于是乖乖地一直等著，等待那沙漏的沙子全部漏光之后，才揭開方形木蒸籠的蓋子來：果然！那安靜等待在蒸籠里的三只墨魚燒賣，晶瑩透剔、體態飽滿，清香徐徐，撲鼻而來。輕輕夾起一個，送到嘴邊咬上一口，鮮美嫩滑，溫熱適宜，正是入口的最佳時候。

這就好比讀一本書或是看一篇文章，只有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跟隨作者的文字牽引，產生種種情感或共鳴，其作品價值才真正產生，一部作品才算得上最終完成。同樣的道理，作為食客，必需遵循廚師的指導，在規定的時間范圍內，在食物的味道處于最佳狀態時，分秒不差地將食物適時送入口中，才能最終實現食物的美味。

不由得又想起一個詞——懂味。這是家鄉長沙的一句本地俚語。長沙人將那些頭腦聰明、懂得對方內心的人，稱為“懂味的人”，與之相反的則是“不懂味”。

“懂味”二字的出處無從考證，從字面推測，想必是緣于對美食的懂得與欣賞。中國菜講究“色、香、味”，缺一不可。而判斷一份菜肴的高下，則是通過“觀其色、聞其香、品其味”來完成的。而“品其味”的前提，則是“懂其味”。不懂得，“品”也無從談起。“品”是一種氛圍與優雅，而“懂”則是內涵與文化。須先內心里“懂得”，舉手投足之間，才能有“品味”的呈現。

20世紀90年代，在國內做酒店管理，當地一群做房地產發了財的老板們，到酒店的西餐廳吃飯，領頭的一位大老板，要了一瓶陳釀7年之久的“人頭馬VSOP”，看到服務生只在窄口酒杯倒入三分之一便送到手邊，不由大怒，曰：“怎么才倒這么一點點？欺負我們喝不起洋酒？多少錢一瓶？去去去，這一桌子的人，每人給我來一瓶！”服務生和在場的酒店人員強忍驚訝，最后不得不給一桌子人每人來一瓶，滿足了各位的自尊心，總算息事寧人。

現在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有錢階層的老板們，想必早已經能夠嫻熟地品嘗洋酒了吧。但有些國人跑到海外購物，揮擲千金的豪氣雖然很受商家歡迎，但卻似乎仍未能得到更多的尊重。想想也是，例如LV的皮具，如果購買者并不能真正懂得它的價值，而僅僅只是將它作為一種奢華品，一窩蜂地輪番搶購，對于這個品牌的制造者而言，無疑是有些沮喪的。這樣的名牌搶購法，跟一桌子人每人來一瓶“人頭馬”的做法其實是一樣的，都屬于“不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