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偵查措施中的人權保障問題研究

龔華

【摘 要】技術偵查與尊重和保障人權是新刑事訴訟法修訂的兩個重要內容。偵查技術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能有效打擊犯罪活動；另一方面，又極易對公民的隱私權、通訊自由權等基本人權造成侵害，嚴重威脅到人權保障。因此，深刻理解技術偵查制度的有關規定，發現其存在的問題，對于維護技術偵查和人權保障的動態平衡有著重要意義。

【關鍵詞】技術偵查；人權保障；新刑訴法

所謂人權，是指人以其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所應當享有的權利。《《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9條第3、4、5款分別規定：受到刑事指控的被羈押者應當被及時帶到法官面前或者其他被授權行使司法權的官員面前；被羈押人有對羈押提出異議的權利，有權啟動法律程序；任何成為非法逮捕或拘留的人得享有可強制的賠償權。人權保障已經是世界范圍內的大趨勢，刑事偵查在追究和查獲犯罪的過程中，自然也應當以人權保障為原則i。我國也簽署了《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因此對人權的保障也是應有之義。

我國《憲法》第33條明確規定：“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新刑事訴訟法也將“尊重和保護人權”列為刑事訴訟法的任務之一。這表明，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不再僅僅是懲罰犯罪的工具，而且也是人權保障的法律，這標志著我國人權事業取得了巨大進步，告別了長期以來的單純追求打擊犯罪的實質正義的訴訟理念。新《刑事訴訟法》雖然對技術偵查進行了嚴格規范，但是不能否認，新刑事訴訟法關于技術偵查等特殊偵查方式的規定還很原則，未來還需要立法、司法部門通過法律解釋進一步細化。正如黑格爾所言，“對任何一部法典都可以求其更好，不用多少反思就可作出這一主張，因為我們對最好、最高、最美的，還可以想到更好、更高、更美的。ii”

一、適用范圍：重罪原則

新刑事訴訟法對于“其他嚴重危害社會的犯罪案件”以及“重大的貪污、賄賂犯罪案件以及利用職權實施的嚴重侵犯公民人身權利的重大犯罪案件”如何界定問題沒有做出規定，很容易導致司法機關濫用技術偵查措施。因為刑事案件之所以是刑事的，無不被認為是“嚴重危害社會的犯罪案件”，換言之，采取技術偵查措施將是一個刑事偵查活動的常用手段。而對于“追捕被通緝或者被批準逮捕的在逃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經過批準，可以采取追捕所必需的技術偵查措施”。追捕案件適用只需“經過批準”，明顯比嚴重犯罪案件使用技術偵查措施的條件寬松，且“追捕所必需的技術偵查措施”又沒有明確的規定，勢必會導致司法機關在該類案件所有的情形下，都可以使用技術偵查措施，對公民社會的自由秩序造成強大的沖擊，因此，有必要對該類案件的適用種類加以嚴格的規制。

陳光中教授在接受《國際先驅導報》記者關于刑事訴訟法修改的采訪時說過“立法部門一用了‘等，實際上就等于明示實務部門可以增加其他嚴重案件，給公權力擴權、濫用權力留下了彈性空間iii”。“其他嚴重危害社會的犯罪案件”是否可以從法定刑上來規定，結合我國司法實踐，筆者認為，對于“其他嚴重危害社會的犯罪案件”可以以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可能被判處有期徒刑的年限作為區分的條件（比如：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至于在何種情形下才使用技術偵查措施，應不管對于嚴重犯罪的案件還是追捕類的案件，先進行一般的偵查措施，技術偵查措施應作為最后的選擇。其次，從犯罪情節來考量，有的犯罪分子的級別不是很高，數額不是特別大，但犯罪分子的犯罪情節和社會影響很惡劣。例如，因貪污賄賂行為而使國家或者社會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等案件也可以認定，但這要和犯罪數額、級別等結合起來，不然容易適用過寬，不符合立法精神iv。最后，我們必須要結合采取技術偵查措施的必要性來考量。鑒于技術偵查措施是對個人隱私權、通訊自由等權利的限制和剝奪，針對具體案情，必須以必要為前提，不得濫用。

二、適用條件：必要原則

根據新刑事訴訟法規定，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條件是“偵查犯罪的需要”。這里規定的“偵查犯罪的需要”，不能理解為一般的偵查需要，而應當理解為“偵查必須”，即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必須堅持必要性原則，只有在采用其他偵查手段無法偵破案件時，才可以采取技術偵查措施。這是因為技術偵查措施是一把“雙刃劍”，使用不當會侵犯人權，因而必須堅持不得已而為之的原則，在確實存在偵查犯罪必要時，作為最后的偵查手段才可以使用，這也是法治國家的普遍做法。如在德國，只有在“采取其他方式進行偵查成果甚微或難以取得成果的情況下”，才能適用技術偵查措施；在日本，也只有在“使用其他方法特定犯人或者查明犯罪狀況或內容顯著困難時”，才能適用技術偵查措施等v。因此，只有在采用其他偵查手段難以取得證據或者可能發生重大危險時，才可以適用技術偵查措施。

技術偵查與人權保障歷來都是世界各國刑事訴訟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保持二者的動態平衡是刑事訴訟法的一個重要目標和追求。我國傳統法律理念出于對破案效率的過分強調，而對人權保障重視不夠。刑訴法是限權法，為防止公權力對公民社會的恣意侵犯，在打擊犯罪和保護人權的權衡中，司法的首先目標并非是“打擊犯罪”，而是以文明社會的方式來保護人權。

在現代社會里，人權保障是一個世界趨勢，體現了作為主體性的人的價值和需要。任何國家和地區也不能違背歷史潮流，不能以任何借口侵犯人權。新《刑事訴訟法》把“準確、及時查明犯罪”和“尊重和保護人權”都定位刑事訴訟法的任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偵查人員在運用技術偵查手段追究和查獲犯罪的過程中，自然也應當以人權保障為原則，嚴格依法適用技術偵查的各項措施，恪守人權保障的各項規定。在人權保障的視野下加強對技術偵查權的司法制約，減少技術偵查與人權保障的潛在沖突，實現二者的動態平衡。

注釋：

i陳光中.《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與我國刑事訴訟[M].商務印書館，2005.

ii（德）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范揚，張企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226.

iii陳光中.刑訴法修訂：人權保障力度大于公權力擴張[EB/OL].新華網

http：//news.xinhuanet.com/herald/2011-09/20/c_131140545.htm（最后訪問日期：2013年1月1日）。

iv董林濤.論特殊偵查制度的立法構建——以完善《刑訴法修正案（草案）》為出發點[J].上海政法學院學報（法治論叢），2012（1）.

v李昌珂譯.德國刑事訴訟法典[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5：40.

【參考文獻】

[1]（德）克勞斯·羅科信.刑事訴訟法[M].吳麗琪，譯.法律出版社，2003.

[2]（德）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范揚，張企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

[3]（英）丹寧勛爵.法律的正當程序[M].李克強，等譯.法律出版社，1999.

[4]陳光中.《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與我國刑事訴訟[M].商務印書館，2005.

[5]陳光中.刑事訴訟法[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