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及其他（組詩）

董如兆

蛇

我們把一條蛇亂棍打死

這種行為早有預謀

據說蛇肉味道鮮美 營養豐富 大補

蛇的身體還在劇烈扭動

尾部拍擊地面 啪啪作響

砍頭 剝皮 摘除內臟

把它們丟了喂狗

放入水里

一條怪模怪樣的龍在拼命游動

我們急急忙忙把蛇肉剁碎 投進鍋里

蓋子蓋得嚴嚴實實

緊接著猛燒大火

蛇湯味道不錯

蛇肉也香 可惜很少 骨又硬

肚子里有些疼痛

我疑心那家伙在我的胃里

已經復活

市中心

作為這個城市的居民

我免不了到市中心轉轉

有事或者無事 坐車或者步行

街心花園那些花給我的印象很深

她們的身上爬滿蚜蟲

走在市中心 我像一只披著人皮的老鼠

步步為營 提心吊膽

前些天在東 南 西 北 中都發現尸體

公安局還沒有破案 周圍時時暗藏殺機

我縮了縮脖子

身邊這些五顏六色的同胞

個個都有犯罪嫌疑

我知道自己也千萬次被人當作

流氓 小偷 騙子 吸毒者 殺人犯

反正當好人的機會不多

在市中心可以描述的東西很多

比如一些人從小汽車里爬上爬下

再比如互相擁抱身體的男女

又比如沒有井蓋的下水道

有一次我正盯著電影廣告上

那個性感的女郎想入非非

一位素不相識的小姐

讓我也給她買上一張票

那影片讓我死后一千年也難以忘懷

它的名字就叫《愛情》

我還常常踮起腳尖

模仿某位偉人的樣子極目遠眺

人們拎著癟癟的靈魂

像秋風中飄蕩的枯葉

漂亮的姑娘們讓我知道活著的美好

有一天 我驚奇地發現

二路公共汽車上的女售票員

有一雙迷人的大眼睛

我買了七次票

在車上坐了兩小時零四分鐘

從起點站到終點站 從終點站到起點站

票價每次五毛錢

夜里 我爬上山頭

看到這座城市像一個攤開四肢的人

市中心是他的襠部

此刻正燈火輝煌

一只羊的死亡

某年2月的一天

我們正在大會議室里開會

窗外是一家火鍋店

主營帶皮羊肉

領導在主席臺上講話

店主在門口殺羊

某年的2月

在一個溫暖的下午

一只羊的慘叫讓人心煩意亂

羊的叫聲漸漸微弱

最后 悄無聲息

但領導的講話

還在繼續

母親殺了一頭年豬

快過年了

母親照例殺了一頭年豬

豬很肥 凈重400多斤

大哥在我小的時候就分家了

二哥在昆明一家被ST的上市公司工作

弟弟在昆明打工

我在大理一個叫龍山的地方上班

自從父親死后

母親就一個人在董家村的老家過

村里人算了一筆賬

400多斤肉 一天可以吃一斤多

母親頓頓吃肉都吃不完

過年后

母親給二哥 弟弟 和我

一人帶了一只火腿 一條里脊肉

一頭豬只能腌兩只火腿 兩條里脊

弟弟說 母親又去集市上買了一份

母親自己養的豬不喂飼料

集市上賣的豬肉肯定是喂過飼料的

母親為此深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