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質氣質特質—素質教育的“深圳質量”

宋立文　肖盛生

2004年，深圳市建成廣東省首個“教育強市”；2010年，深圳市6個行政區相繼建成廣東省“推進教育現代化先進區”；2012年，深圳率先通過督導驗收，有望成為廣東省首批“推進教育現代化先進市”……

深圳，作為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精彩縮影，在創造舉世矚目的經濟奇跡的同時，也創造了“中國教育史上的特例和奇跡”。教育的發展，不僅是“量”的擴張，更為重要的是對“質”的追求。評判教育質量高低的要素紛繁，但其中最牽動人心的依然是對教育本質的回歸，對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的終極關注。近年來，深圳發出“教育成就民生幸福、教育決定深圳未來”的時代強音，堅持走人本發展和內涵發展之路，在由教育的“深圳速度”向教育的“深圳質量”邁進的征程中一路高歌猛進。陽春四月，南下深圳，有一種感覺伴隨著采訪的深入而日漸清晰：德育已然從宏大抽象的概念變得鮮活生動、觸手可及。

一切從“問題”出發

廣東教育看深圳。采訪深圳市教育局唐海海副局長之前，我們對深圳教育經驗的分享充滿了期待。然而，對談的開始，唐副局長卻是從“問題”說起：“盡管深圳在教育領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是我們并沒有探索出一種成熟的教育模式。相反，從當前人們對德育的指責、憂慮的程度來看，我們的教育仍然存在問題。”正所謂“越學習越能發現自己的無知”，同樣，越進步越能看到自身的不足。在深圳，唐副局長所袒露出來的“問題意識”已經深入到每一位學校“一把手”的心中，深圳德育正是在不斷地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彰顯出自身的高貴品質。

翻開深圳實驗學校史冊，一屆屆優秀畢業生如同珍珠般閃閃發光。從1985年創校至今，學校培養了太多值得驕傲的學生：被美國17所名校錄取的傅韻霏，被《福布斯》評為九大值得關注的中國年輕企業家之一的沈思，上海世博會低碳館總負責人陳碩，澳門小姐選美冠軍李若瀅……

一個辦學僅二十多年的學校之所以能夠培養出如此多的人才，主要歸功于學校的“健全人格教育”。時下，面對升學率這一“高壓線”，是單純注重學生的成績，還是看重學生未來的發展潛能成為每個學校都很“糾結”的問題。如何選擇？深圳市實驗學校曹衍清校長的觀點是既要面對現實，也要堅持理想。他的理想就是讓實驗學校的孩子能夠擁有健全的人格，當學生在離開學校十年甚至更久以后，會因為曾經在實驗學校的經歷，仍然能夠擁有熱愛生活、挑戰困難、充滿自信、體驗幸福的能力。學校在實踐中慢慢摸索出一條可行并有效的道路：首要的是向課堂要效率，通過有效教學減輕學生負擔，把學生從書山題海中解放出來；搭建多種平臺，通過社會實踐、書香閱讀、名人進校、多彩社團等載體豐富學生的成長方式，促進學生的全面發展。如今，越來越多的學生、家長認可實驗學校的教育理念—培養“大寫”的人，培養人格健全、學業進步、特長明顯、和諧發展的學生。在深圳實驗學校，“人格就是最高學位”。

隨著整個社會對高質量學校教育和優質教育資源需求的不斷增加，如何引導學校向品質化、特色化發展，如何能為學生開辟多元、個性化成長的渠道，是所有普通高中學校面臨的迫切問題。在深圳第二實驗學校趙立校長看來，“創新人才，是時代的呼喚，更是中華民族發展的迫切需求，而創新人才的培養，則已經成為中小學基礎教育所面臨的重要任務。”該校正是牢牢抓住了這一契機，緊緊圍繞“科技”這個核心，以科技高中的建設為突破口，加大課程改革的力度，拓寬社團發展的路徑，開辟出一條獨特的科技創新人才培養的新路。

學校凸顯“實驗學校”的辦學特色，以課程改革為載體，注重學生綜合素質和創新能力的培養，尤其是注重科技類校本課程建設。除了拓展選修內容的廣度與深度以外，還開設了一系列科技校本課程，包括講座課程、拓展課程、提升課程等，以此適應不同層次學生的需求。課程學習是基礎，操作實踐能力才是關鍵。繽紛社團活動與多元科技課程一起構成了學校科技高中建設的“雙翼”，基于科技課程基礎上的科技社團大放異彩，獲得同行和社會各界的廣泛好評。科技講座、科技課程、科技社團、科技競賽、科技項目、“創新人才”實驗班……第二實驗學校校園彌漫著濃厚的“科技”文化氛圍。借助科技高中的建設，該校在整合教育資源、激發學生動力、增強辦學活力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為人才培養開辟新通道的同時，也為學校的內涵式發展、特色化發展確定了方向。

福民小學有一個傳統，每周五下午校長都會抽出十分鐘時間參與學校德育工作，以講故事的方式培養孩子的良好德性。項陽校長將此作為“夢想教育”的平臺，利用這個時間，自編或改編一些與夢想有關的故事。一個又一個故事誘發著學生的夢想，每個孩子的夢想都在悄悄“萌芽”。為什么會選擇“夢想教育”？在項陽校長的眼中，“有夢想的孩子才知道追求的方向，明白今天所學是為夢想的實現奠定基礎，而不僅僅是為了考個好分數，考個好學校。”學校啟動了“1+X”夢想微課程建設，即固定課程加靈活課程；聘請了六位夢想導師，開設了金融家、理財師、企業家、創意設計師、律師、建筑設計師等體驗課程，讓選修課內容逐步與夢想教育接軌；邀請往屆畢業生回校講述夢想對他們成長的影響，一個個真實的成長故事驗證了“夢想教育”的無窮力量，讓福民的孩子仿佛看到了明天的自己……

還教育以本真的人文風貌

教育的對象是有生命、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教育的目標是培養具有健康身心并能夠在未來社會生存和發展的人。然而當下的教育依然存在著功利主義傾向，而忘記了教育任務中最重要的部分是造就品格優秀、德性高尚的人。因此，塑造和保持教育的精神性、理想性，把人的回歸作為教育存在與發展的真正前提，讓教育的人文之光穿透由物質、功利等緊緊包裹著的畸形并異化了的教育，還教育以本真的人文風貌，是深圳教育所呈現出來的獨特氣質。

校長有才氣。學校辦得好不好，關鍵在校長。“管人要管心，管心要知心，知心要關心，關心要真心。”這是深圳市龍崗區實驗學校校長果向明常說的一句話，也道出了他作為擁有近五千名學生，三百多名教職員工的學校校長的管理精髓。近年來，學校建立了一整套依法辦學、自主管理、民主監督、社會參與的現代學校制度。如果說制度的制定與實行推動了學校民主科學管理，那么，在管理方法上著意于人文關懷，想師生員工之所想、急師生員工之所急，則真正凝聚了人心，增強了學校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在果校長的倡導下，學校一直堅持關愛“六訪”：凡教職工的婚、育、喪、病、難、退，校領導都要上門慰問，使廣大教職員工深切地體會到學校大家庭的溫暖。此外，還開辟了教師閱覽室，成立了教師木棉讀書社團，充實教師的精神生活；利用現代網絡技術，開展微信培訓活動，對教職員工的教育教學以及生活提供幫助；關心教師訴求，開展豐富的文體活動，讓教職員工在工作之余能夠得到身心的放松與鍛煉……

教師有生氣。教師的幸福感來自何方？它依賴于教師的積極創造，依賴于教師生存的時空是否充滿了快樂元素。華僑城小學的“包容性教師評價體系”營造了這樣的生態場，讓教職員工的職業幸福感油然而生。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所謂“包容性教師評價體系”，是指評價體系要盡可能滿足所有員工的合法權益，容納每個人的長處與短處，涵蓋學校所有工作崗位的各個環節。比如，在出勤方面學校給每位教師20分的彈性分，遲到一次扣2分，無故離校扣3分……如果一學期沒有扣完20分，仍視為出勤考核合格。20分的考勤彈性分的提出與確定，充分體現了學校對教師的尊重、等待與激勵。在20分的考勤彈性空間內，獎“勤”并不罰“懶”，是某種意義上的“容懶”，但如果有教師扣分超過20分，則視為考勤不合格，可謂寬容有度、過界必究。崗崗有底線，事事立標準，人人受尊重。黃緒信校長告訴記者，通過這套體系，以往最讓他們頭痛的評優評先活動變得易如反掌。根據上級分配的名額，學校各組以考核分數從高到低確定考核人選，優秀不優秀一看系統成績就知道了。管是為了不管，細與粗、簡與繁、寬與嚴是相對的，教職員工恪守自己認同的公約—評價體系，大家在同一起跑線上，自主、自律、自強，奮發向上、精益求精，一心一意為學校的發展發光發熱。

學生有靈氣。在資訊快捷、資源共享的網絡時代，學生不再安于做“聽話”的“乖孩子”，他們不僅希望擁有知情權，還希望擁有“話語權”。所以，與其等學生在微博、貼吧等網絡平臺上對學校管理工作發泄不滿或提出質疑，不如因勢利導，讓學生參與學校管理，實現其從“被管理者”角色向“管理者”角色轉變。多年來，深圳市寶安中學在“有效德育”的理念指導下，堅持民主諫議制度，每月舉行一次民主諫議會。與會代表由團委、學生會干部和各班派出的學生代表組成。他們廣泛收集學生對學校管理和教育教學等方面所提的意見和建議。學校領導和各處室負責人與他們面對面交流，對學生的合理訴求能立馬解決的當場拍板，不能當場解決的提交校長辦公會研究后再答復，而對于不夠合理、欠理性的提議，學校則給予解釋并加以引導，獲得學生的理解與支持。德育管理方式的轉變，使學生逐步在“他律”的被動狀態走向“自律”，學生參與管理的主體性和自覺性得到大大提升。

而在深圳市育才四小，“紅領巾小區”成為調動孩子們積極性和創造性的熱門活動。“紅領巾小區”作為學校“綠色德育”的有效載體，是學校和社區聯合在學生家庭所在小區建立的少先隊校外活動基地。少先隊員可以利用節假日在“紅領巾小區”自主開展小隊主題活動。這一活動的最大特點就是充分發揮了少先隊員的主體性，他們真正成了活動的主人：隊員們自愿組成小隊，自己取隊名，設計隊旗，確定口號，聘請小隊輔導員，制訂實施方案并自主開展活動。每逢節假日，隊員們戴著鮮艷的紅領巾，手拉手高興地走出家門，走進社區，走向社會。“紅領巾小區”活動，改變了以往學校德育單一說教，一味灌輸，籠統評價的狀況，整合優化了學校、家庭、社區、虛擬網絡的教育資源，解放了孩子的身心，融洽了親子和師生關系，促進了社區文明和諧，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教育效果。

踏著心靈成長的節拍

創新是深圳的根、深圳的魂，深圳教育的發展同樣始終將改革創新作為推進教育現代化的重要動力和途徑，發揚先行先試精神，從育人模式方面鼓勵開展在全省乃至全國具有率先突破意義的教育改革與探索。從這個角度來說，改革創新無疑是深圳教育最顯著的特質。

2008年10月21日，深圳市育新學校校長余建南收到一條特殊的短信：“校長，您好，我正在云南參加射擊比賽，今天拿了全國冠軍……謝謝學校的培養啊！”發短信者是畢業于深圳育新學校的刁志誠。在進入育新學校前，他是遠近聞名的“打架大王”，而如今，他已是廣東省射擊隊的一名專業隊員，多次在全國比賽中獲得冠軍。在育新學校，能夠將一個個令家長揪心、令老師頭痛的“問題學生”教育培養成才的“絕招”就是學校的“活動德育”。據該校楊春良副校長介紹，育新學校創辦于1993年，最初的招生對象主要是初中階段品行不端、學習困難的“問題學生”，德育由此成為學校工作的重中之重。如何才能提高德育的實效性？基于新的時代條件下學生的身心發展特點和主體意識覺醒的要求，育新學校將“活動德育”作為辦學特色來經營。

學校根據學生的不同特點開設射擊、射箭、航模、武術、定向越野、繪畫、攝影、管樂等豐富多彩的特長訓練項目。此外，還有針對性地開展了以讀名著、聽名曲、賞名畫為主要內容的“三名”教育活動。育新學校就是通過采用“活動德育”的形式以彌補傳統“馴服”式德育和“灌輸”式德育的不足，促進課堂教學與實踐教學的結合，讓學生在體驗和感悟中完成身體與心智的全面發展。

德育工作本身是繁瑣而細小的，常規工作大同小異，不斷地推陳出新又談何容易？與深圳的校長和老師交談，你會更加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創新不只是別出心裁的創意，把常規的事做到極致同樣能夠帶給人驚喜。在深圳，有一所學校被譽為“圖書館中的學校”，它就是后海小學。在學校的校園宣傳彩頁上，有這樣一段話讓人印象深刻：“巴金說童話就是夢話，童年沒有童話就像月兒無華。我們像是花婆婆把快樂閱讀的種子播撒，讓后海的書香心香傳遍海角天涯。我們就是要呵護孩子們在童話世界里長大，讓孩子們的心靈洌如泉、燦如花。我們的愛心如蠶如蠟，領著孩子們往智慧的樂園里鉆，書海里爬。”

后海小學以“大閱讀”的理念對學校教學樓空間進行了大膽利用，讓人驚嘆。在這里，你仿佛真的進入了圖書館，學生們隨便坐在哪里，都可以很方便地從身旁的書架上拿起一本書閱讀。在后海小學教學樓的各層參觀，走廊里、拐角處、樓梯上、窗臺下，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圖書架。后海小學用書香來回歸自然的、本真的、芳香的教育，浸潤童年、芬芳人生。“‘閱讀—悅讀—越讀是我們設計的閱讀路線，正是我們的引導激發，孩子們走在‘越讀的路上，我們摒棄功利和教條，讓孩子們覺得閱讀像呼吸一樣自然、自由、毫無壓力，孩子們怎么能不愛快樂閱讀呢？”吳希福校長的話引人深思。在這里，學生們不是死讀書，而是在讀書過程中活躍思維、提出問題、探討問題、交流思想并有所創造。在后海小學的學生自創圖書展示架上，《小老鼠如意》《我愛閱讀》等一大批已經公開出版的學生自創圖書，讓參觀者目不暇接。“思想有多遠，我們就可以走多遠。我們想多遠，兒童快樂閱讀就能走多遠。盡我們之所能，讓每個孩子享受快樂閱讀，擁有幸福人生！”這就是后海小學的價值追求。

青少年的思想道德教育是一個系統工程，家長參與教育已經成為教育發展的一個必然趨勢。然而舉目國內，家長委員會雖然已經遍地開花，但是大多數還停留在學校主導，為學校服務的松散型組織形式，甚至處于可有可無的地位。如何才能充分發揮家長在學校教育教學中的作用？深圳市螺嶺外國語實驗學校立足自身實際，在吸收和借鑒香港以及國外教育經驗的基礎上，改革家校合作形式，探索出一條“1357”家校合作創新機制。“1”就是一個工作原則：到位不越位，參與不干預，同為螺嶺人，齊心謀發展。“3”即三個基本目標：參與學校管理，共商發展大計；參與班級管理，為班主任分憂解難；提供義工服務。“5”是指家教會五個事務部門：文書秘書部、康樂文體部、學術研討部、義工服務部、校外聯絡部。“7”就是家教會七項獨特的德育校本課程：家長論壇，親子教育活動，家長、教師、學生面對面，義工服務，“四點半少年軍校”，心理健康教育活動，家長會與家長培訓。杜小宜校長告訴記者，“在實踐中，我們還可以搭建更多的平臺，發揮家長在學校規劃、管理中的作用，真正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當家長都能把學校當作自己的大家庭，和老師們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對孩子的教育一定會更有成效，這才是真正為孩子們做好事、做實事。”家教會為螺嶺的可持續發展注入了新鮮血液，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成為深圳建設和諧教育生態的先進典型。

深圳的氣候宜人，晴時和風暖，陰時雨連綿。深圳德育正如這里的天氣，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它告訴我們，有效的德育一定是入心的德育，一定是踏著心靈成長的節拍，在實踐中體驗與感悟，是潛移默化的滋養與浸潤，或許這就是深圳德育創新的真諦。

從一所學校到另一所學校，變化的是名稱、位置和環境，不變的是教育者臉上洋溢的幸福，是孩子們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顏。而在這變與不變之間，傾注的是每一個教育工作者的智慧和心血，沉淀的是每一所學校獨有的特色和理念。從人格教育、科技教育到夢想教育，從有效德育、綠色德育到活動德育，各有千秋而又自成體系，處處彰顯著深圳教育的品質、氣質和特質，也為素質教育的“深圳質量”作了完美而生動的詮釋。

責任編輯/南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