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琴
內容摘要:游戲精神是兒童文學重要的美學品格之一。隨著電視、網絡等新媒介的興起和普及,影視、電子游戲中的技巧、方法及內容等也進入到兒童文學的視野,給兒童文學帶來全方位的變化,在新媒介環境的影響下,游戲精神在兒童文學作品中也呈現出豐富的面貌和形態。從游戲精神的內涵入手,分析游戲精神的的文本呈現形態,探討新媒介時代游戲精神與兒童文學的關系,從而更好地推動兒童文學的健康發展。
關鍵詞:新媒介 兒童文學 游戲精神
兒童文學是具有獨特藝術個性和審美價值的語言藝術,從內容、語言、文本體式到內在精神,體現了與兒童生活密切相關的游戲性,游戲精神是兒童文學重要的美學品格之一。隨著電視、網絡等新媒介的興起和普及,影視、電子游戲中的技巧、方法及內容等也進入到兒童文學的視野,給兒童文學帶來全方位的變化,在新媒介環境的影響下,游戲精神在兒童文學作品中也呈現出豐富的面貌和形態。從游戲精神的內涵入手,分析游戲精神的文本呈現形態,探討新媒介時代游戲精神與兒童文學的關系,從而更好地推動兒童文學的健康發展。
一.游戲與游戲精神
游戲是兒童探索周圍世界的一種積極活動,是兒童認識世界的手段和途徑。游戲與兒童有著一種天然的親和關系,兒童是在游戲中長大的,喜歡游戲是兒童的天性,游戲在兒童生理、心理和認知發展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在兒童的生活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毫不夸張地說,兒童對游戲的需要幾乎比對食物的需要更為強烈,游戲是兒童生命歷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狀態,伴隨著兒童生命成長的全過程。因而,以反映兒童生活為主旨,以兒童為讀者對象的兒童文學與游戲精神必然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
關于游戲精神的內涵,國內外學者有較為深入的研究,并從不同的理論視角對游戲精神做出了相應的定位和評析。自十八世紀康德認為藝術是一種自由的游戲之后,以游戲來解釋藝術與審美成了西方美學的一個重要的傳統。席勒、斯賓塞、伽達默爾、胡伊青加等從不同角度對游戲的內涵進行了解釋,將游戲精神的價值意義延伸到了人類文明的各個領域。
在中國,班馬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對游戲精神研究和論述最多的一位,在他的《游戲精神與文化基因》等三部專著中都有專門的章節從心理機制和審美的角度來切入“游戲精神”,對兒童文學的游戲性進行論述,他認為,“‘游戲精神是‘玩的兒童精神,也是兒童美學的深層基礎”。此外,孫建江在《二十世紀兒童文學導論》、劉緒源在《兒童文學的三大母題》中也有關于兒童文學的游戲性的分析。劉緒源認為:“‘游戲精神就是‘放手讓他們自己去玩?!睂O建江認為“在兒童文學中,游戲精神的一個突出特點在于它強烈的幻想性。而這一點顯然與兒童的游戲活動本身有著直接的對應關系”。黃晨也曾撰文發表過對“游戲精神”的看法。黃晨認為游戲精神是兒童的真正精神,在文本中包含兩個層面的美學意義:一為顯層面,具有游戲的外在特征,富有玩的色彩和功能,是游戲精神得以展露的物質基礎;二為潛層面,揭示的是游戲的本質,即自由、力量和自主,表達潛隱的兒童生理和心理能量要求釋放投射的愿望。近年來學者李學斌在論著《兒童文學與游戲精神》中深入探討了“游戲精神”的現實內涵以及“游戲”對兒童精神人格建構與和諧身心發展的重要性。認為游戲精神的審美發生與現實效應之于兒童文學具有本體價值,倡示游戲精神乃兒童文學的核心價值。
結合上述對游戲精神內涵的理解和分析,可以看出,兒童文學把兒童作為主要的接受對象,兒童的游戲心理以及特殊審美機制,決定著游戲在兒童文學中極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兒童文學從內容、語言、體式到內在精神,都體現了一種與兒童生活密切相關的游戲性。兒童文學所具有的對于兒童內在生命精神的理解和尊重等深層內涵,構成了兒童文學所獨特的游戲精神,它既是一種天然的童年游戲趣味,也是一種高級的審美游戲,始終與游戲特有的快樂、自由的愉悅聯系在一起,但又不僅僅是好玩、熱鬧、動感、輕松,實質上更是對快樂、自由精神和個體生命價值的追求。游戲精神能將兒童喜歡與文學品性統一起來,將兒童文學的諸多功能統一起來,因而,在兒童文學的創作實踐中,游戲精神應該成為兒童文學存在前提和美學品格,成為兒童文學永恒的精神。
二.新媒介時代游戲精神的文本呈現形態
作為衡量兒童文學作品價值的重要指標之一的游戲精神,在具體的兒童文學文本中,在人物形象塑造、情節結構設計、語言組合運用、情境氛圍的營造、荒誕、夸張、變形等魔幻手法的使用等方面顯示出呈現形態的多元化,在新媒介時代更呈現出豐富的面貌和形態。綜合起來,至少有以下具體的表現:
1.幻想、強化甚至夸大、變形現實故事里的小主人公能力,例如鄭淵潔童話《皮皮魯外傳》中皮皮魯乘“二踢腳”上天,把地球時鐘撥快等荒誕舉動。
2.虛擬故事或現實場景中的以弱制強,例如《貓和老鼠》中顛覆了以往的角色,占上風的往往是處于弱勢的“老鼠”。
3.幻想奇游記、歷險記、漫游記、奇遇記中主人公的冒險經歷、神奇遭遇以及主人公在特定的場景的變異,例如《愛麗絲漫游奇境記》中愛麗絲掉入兔子洞后的一次神奇之旅。
4.塑造力量超凡、足智多謀、精明強干、勇武過人的人物的形象,例如《吹牛大王歷險記》中快樂的冒險家、吹牛大王閔希豪森伯爵、《杜立特醫生的故事》中才能超凡的杜立特、《隨風而來的瑪麗波平斯阿姨》中智慧熱情的瑪麗.波平斯阿姨、《哈利·波特》中睿智寬厚的鄧布利多校長等等。
5.推崇、欣賞、肯定現實性或幻想性頑童人物,例如《木偶奇遇記》中的皮諾喬;《長襪子皮皮》中的皮皮;《淘氣包埃米爾》中的埃米爾
6.弱勢的小主人公借助寶物實現愿望,例如蘇聯卡達耶夫的《七色花》中小姑娘珍妮手中那朵有七片不同顏色透明花瓣的花朵;洪汛濤《神筆馬良》中的神筆;J·K·羅琳的《哈利·波特》中的飛天掃帚、隱身披風……
7.現實人物在幻想空間里的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例如《哈利·波特》中像可憐的灰姑娘那樣寄人籬下的哈利在霍格沃茲魔法學校里大戰伏地魔。
8.現實人物的尷尬和洋相,如任溶溶《沒頭腦和不高興》中“沒頭腦”和“不高興”這對活寶的一系列童稚舉動。
9.現實人物沖動、冒險、鹵莽行事而遭遇挫折之后的頓悟。如楊紅櫻《淘氣包馬小跳》中的馬小跳、班馬《六年級大逃亡》中的李小喬等。
10.荒誕、滑稽、幽默人物及情景,如《“沒頭腦”和“不高興”》中“沒頭腦”和“不高興”這對活寶及一系列不諧調的想象場景和意象組合;張天翼的《大林和小林》中唧唧少爺與烏龜、蝸牛賽跑的情境等。
11.利用語言的變異和重組,創造極富幽默、滑稽、趣味的語言游戲,例如傳統兒歌的“顛倒歌”《小槐樹》、“繞口令”《四和十》、“連鎖調”《做習題》等等。
12.伴隨兒童游戲活動,直接表現“游戲精神”的歌謠,如傳統兒歌的“游戲歌”等等……
正是兒童文學作品中彌漫著濃厚的游戲精神的氛圍,使得兒童文學作品充滿生氣與活力,為兒童創造了一個真正屬于他們的世界。深受不同時代,不同國別的兒童歡迎并永久流傳。
三.新媒介時代游戲精神與兒童文學的關系
(一)游戲精神有利于促進兒童精神成長和身心和諧發展,更好地實現兒童文學審美娛樂功能
高爾基說過:“兒童文學是快樂的文學,一本正經地給孩子講述兒歌和童話,孩子未必感興趣,他們需要有趣的東西,這就要求兒童文學作品首先應創造出一種游戲的情境,并且孩子也并不一定去理解,而只是感受一種游戲的快樂,讓孩子在有意無意、似懂非懂中獲得兒童文化的熏陶,從而實現了知識的授予?!睂τ趦和瘉碚f,接受兒童文學首先是在游戲的快樂中實現的。在兒童文學這個充滿游戲精神的世界中,兒童不再是被動地去聆聽成人的教誨,而是自己去主動地體驗屬于自己的活動,去實現自己自由生命的夢想。因為在現實生活中,兒童對于眼前的現實世界,他們不能像成人那樣去實際地改變它,因而常常感到壓抑、不滿足。但是兒童的心理中又有著強烈的“參與”愿望,他們渴望通過游戲活動來了解、改變現實世界,拋卻心中壓抑和成人世界種種既定的強大的異己力量而感受到的無奈。而兒童文學的游戲精神恰恰吻合了兒童讀者這種強烈的“參與”愿望,給他們提供了體驗空間,為他們創造了“參與”條件,使得他們在假定的藝術世界中實現他們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愿望,渲泄了心中受壓抑的情感。與此同時,游戲精神中獨特的美學品格還能誘發兒童讀者的審美意識,滿足兒童讀者喜歡幻想、追求新鮮、變化、刺激的審美心理和閱讀趣味。使兒童讀者在一個個有別于現實的、能讓兒童充分施展自己的狂野想象的空間里,構筑起幻想精神的家園,放飛想象力,從而在心理能量的釋放中獲得愉悅和歡快,獲得一種心靈的補償和替代性的滿足。
(二)游戲精神使得更多的小讀者親近文學閱讀
兒童文學是兒童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是培養未來一代精神健康成長的寶貴財富。然而,伴隨著傳播新技術的極大發展、信息時代的快速來臨和消費文化浪潮的空前侵襲,電子媒介對的童年生活和兒童文學進行了全方位滲透,其中既有正向的審美生成和價值取向,也更有負面的心理影響乃至精神斷裂。美國學者梅羅維茨認為,電子媒介文化對社會的影響是巨大的,它改變了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也模糊了兒童和成人的界限,使兒童“成人化”而成人“兒童化”。正如尼爾·波茲曼在《童年的消逝》中所闡述的,媒介的高度發達和普及造成了成人世界對兒童世界的侵蝕,小讀者日益被卡通片、成人電視劇、MTV、網絡小說所吸引,視聽文化的易操作性、易選擇性不可避免地搶走了小讀者。新媒介時代給少年兒童的帶來的最大負面影響是對少兒閱讀的影響。電視、網絡的出現使得許多少年兒童不再喜歡文學閱讀,在嘈雜而擁擠的現代生活中,在海量信息與媒介轟炸的閱讀語境下,一些中小學生連很多常見的漢字都不會寫了,很多青少年已經失去了閱讀體驗,更談不上從中得到快樂。然而,滲透著游戲精神的作品契合了小讀者的游戲心理,讓兒童張揚想象力、沉浸在豐富多彩的夢想里,在對富有游戲精神的文學作品的激情閱讀中,兒童從現實生活的種種限制和束縛中逃避了出來,以游戲的方式超越了現實中的真實,消除了幻想世界與真實生活的界限。兒童以游戲者的身份,營造出一個主觀自我的夢想世界或自由王國,并在這個兒童自己主宰的王國里,他們以游戲的形式反抗生命的束縛,釋放內心的壓抑感。滲透游戲精神的作品在和電視、網絡等新興媒體爭奪讀者方面,更是取得了驕人的成績,使得更多的小讀者開始親近文學閱讀。
(三)游戲精神與教育主義的完美融合——教育認知功能和審美娛樂功能的雙向實現
游戲是兒童的天性,教育是對兒童進行精神塑形的重要手段,游戲與教育對兒童來說,兩者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相互依存,相輔相成,永遠無法分開。兒童既需要精神、理想、人格方面的教育,也需要快樂、無拘無束的游戲。將游戲作為教育的存在方式,使教育過程成為兒童生命表達的一個過程,有助于最大價值地發揮教育的功用。因此,兒童文學文本中的游戲精神與教育功能不是截然對立,而是相輔相成的,富于游戲精神的兒童文學,既是兒童“玩”的天性的載體,又是對兒童進行道德教育的良好的資源。教育的契機隱含在自由自主、愉悅快樂的游戲因子中,滲透游戲精神的作品可以更好的實現教育功能。具有“游戲精神”的兒童文學作品,不僅能實現教育目的,還讓孩子們在閱讀中得到美的享受和無窮的樂趣,真正體現“兒童本位”的創作宗旨。游戲精神與教育主義的完美融合,是兒童文學中教育認知功能和審美娛樂功能的雙向實現,也是未來兒童文學創作的必由之路。
兒童文學中的游戲精神,作為一種創作心態或思維特征,既是兒童文學作家創作時所擁有的一種心理狀態和精神氣質,也是作家童心創作的一種追求和美學目標。對于一個兒童文學創作者來說,能否把握住游戲精神并將之熔鑄到作品中會直接影響到其作品的成功與否。因此兒童文學作家在創作過程中應自覺地高揚游戲精神的美學旗幟,保持一種“游戲性”心態,以兒童為本位,關注和把握兒童獨特的心理及思維,真誠地與兒童對話,以孩童的心靈及期待打動孩童,最大限度地避免創作的成人化傾向,真正實現兒童文學最本真的美學價值。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游戲性是兒童文學不可或缺的元素,但失去了教育性的兒童文學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在快樂的閱讀中享受到審美教育,是兒童閱讀的理想境界。但過度強化游戲精神,甚至以游戲性遮蔽教育性,以快樂教育替代兒童教育,也有失偏頗。正如當下有些兒童文學作家為了取悅讀者,過度膨脹兒童文學的娛樂、消遣功能,單純地追求游戲性的熱鬧、快樂,刻意的幽默、過分的調侃和惡俗的搞笑,將快樂庸俗化,這是當下兒童文學創作中存在的令人擔憂的問題。強調兒童本位,張揚游戲精神,并不意味著要追求一種純感官化的熱鬧與快樂。因為游戲精神作為一種美學精神,它帶給讀者的不僅有快樂和熱鬧,而且應保持文學應有的莊重性和詩性。因此,要正確看待兒童文學的游戲精神,避免游戲性的極端化。
總之,對于兒童文學創作者來說,站在“兒童本位”的立場上,通過對游戲精神書寫、表現和傳達,創造出滲透游戲精神的有聲有色、有情有趣的嶄新世界,使兒童文學的游戲精神散發出獨特的美學魅力,更是新媒介時代的不懈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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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金項目]廣西2011年高校優勢特色重點學科:中國現當代文學(桂教高教﹝2011﹞46號)。
(作者單位:河池學院教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