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漂穎
摘 要:臺灣現代主義文學起源于現代主義詩歌,興盛于現代主義小說,又在散文、戲劇以及留學生文學上有所發展。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作家們都或多或少地收到了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熏陶,現代主義文學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至60年代成為臺灣文學界的主流。
關鍵詞:臺灣 現代主義 詩歌 小說 其他
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至60年代,現代主義文學成為臺灣文學界的主流。在我看來,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興起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首先,臺灣政治上對文學的壓制,把“五四”以來大陸的大部分有進步意義的文學作品列為禁書,例如魯迅、茅盾等大家的作品。與此同時在臺灣文學界掀起了“反共文學思潮”,政治上的高壓政策導致了臺灣文學與大陸傳統文化的割裂。其次,當時臺灣經濟全面附庸于西方,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臺灣的經濟支持與軍事支援,使得臺灣開始了一段平穩發展的時期。隨著西方的經濟、政治、思想、文化等對臺灣的影響逐漸深入,臺灣的作家們開始從西方文學界中借鑒吸收,受到了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熏陶,正如陳映真所說:“五四新文學的傳統中絕了,他們就在西洋文學中找傳統,模仿西方文學的內容和形式從事創作。這樣說,絕不是批評或嘲笑他們,在社會經濟全面附庸于西方的時代,文學藝術不向西方‘一邊倒,才是不可能的。”[1]
臺灣現代主義文學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詩歌、小說、散文以及戲劇,同時臺灣現代主義文學還發展出了“留學生文學”,是由一些海外的臺灣留學生創作的現代主義文學。下文將具體闡述我對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認識與感悟。
(一)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濫觴——現代主義詩歌
臺灣現代主義詩人紀弦于1953年2月開創《現代詩》詩刊,之后成立“現代派”詩社,并于1956年1月提出了“現代派”的綱領,即“六大綱領”,成為臺灣線主義詩歌的先聲。之后,臺灣文學界先后成立了“藍星”詩社、“創世紀”詩社,1959年以后“創世紀”對原有期刊進行改版并提出超現實主義,提倡詩歌創作的“世界性”與“純粹性”,將臺灣現代主義詩歌創作推向了高峰。之后,現代主義詩人一部分更關注社會現實;一部分則表現出重新與傳統溝通的趨勢,詩作中傳達著詩人對傳統的人文情懷與對民族的感懷情調。臺灣現代主義詩歌的主要代表詩人有鄭愁予、余光中、痖弦。
這里例舉鄭愁予的詩歌來具體分析臺灣現代主義詩歌創作。鄭愁予的詩歌創作種類繁多、題材豐富富有內涵,他強調詩歌的知性美,“對生命的悲憫,加之對大自然的‘仁和的體念,使我的‘山水詩、‘愛情詩以及‘詠懷詩,在迥異的藝術形式背后,卻沉潛這一個由同一氣質蘊成的內層世界。”誠然,每每品讀完一篇鄭先生的詩作,便被他的“悲憫”與“仁和”之心所打動著,柔和的節奏,真摯的情感,豐厚的意蘊一并浮現于眼前。閱讀過的“山水詩”有《寂寞的人坐著看花》、《苦力長城》、《隕石》等;“愛情詩”有《我以這輕歌試探你》;當然讀得最多的莫過于“詠懷詩”中的鄉愁詩:《想望》、《夢土上》、《歸航曲》、《偈》等。
鄭先生的鄉愁詩彌漫著綿綿不斷的對故鄉的繾綣思念與離愁,正如《想望》中:
推開窗子
我們生活在海上
窗扉上是八月的島上的叢蔭
但啊,我心想著那天外的
陸地——
再如《偈》中:
不再流浪了,我不愿做空間的歌者
寧愿是時間石人
誠然,在臺灣有很多如鄭愁予這般的現代主義詩人,他們在島嶼寫作,卻心懷大陸,透過茫茫的大海傾訴著自己的無盡思念與追憶,隨著鄭先生的詩作,思緒也會跟著飄到五六十年代的臺灣,懷想著那時的思緒與情感。
(二)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興盛——現代主義小說
現代詩的出現成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濫觴,而1956年《文學雜志》和1960年《現代文學》雜志的創刊則推動了臺灣現代主義小說的發展,使得臺灣現代主義文學走向興盛。臺灣現代主義小說的代表作家有白先勇、王文興、歐陽子、黃春明、陳映真等,閱讀了大量的作家作品后發現,現代主義小說注重對人內心世界的思考,同時提出了“我是誰”的追問,即臺灣現代主義小說著力于對生命真諦與價值的探討與追尋。
曾有幸聽過白先勇先生的講座,也一直非常喜歡白先生的作品,這里就他的小說集之一《臺北人》為例來分析臺灣現代主義小說創作。《臺北人》由14篇短篇小說組成,主題正好可以引用白先生在書中摘錄的劉禹錫的詩作《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臺北人》是白先生用以紀念他的先父母以及他們那個憂患重重的時代的作品,小說中的時代背景都是圍繞國民黨戰敗,不少人跟著國民黨政府來到臺灣之后的生活展開,小說中的人物各具特色,幾乎成了臺北社會的“眾生相”[2],包含了臺北各個社會階層的人物:有《國葬》中國民黨的將軍李浩,《游園驚夢》中的貴族夫人竇夫人,《永遠的尹雪燕》中的社交界名女尹雪燕,《花橋榮記》中的老板娘,《那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中的幫傭工人王雄,《冬夜》中的知識分子余欽磊教授,《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舞女金大班。《臺北人》更可以說是一部中華民國的歷史,“《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因為《梁父吟》中的主角在辛亥革命時就有一度顯赫的歷史。”[3]的確,辛亥革命、五四運動、國共內戰等等國民黨的重要事跡都可在《臺北人》中找到痕跡。
讀《臺北人》可以深切感受到白先生的悲憫情懷,對人世滄桑變遷的哀嘆、歷史浮沉敗落的惋惜,展開了一幅深刻的歷史畫卷及臺北社會的“眾生相”,悲憫之余,更多的是對生命意義的追尋與思考,這也正是許多臺灣現代主義小說的共通點與相似點。
(三)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其他發展——現代主義散文、戲劇以及留學生文學
臺灣現代主義文學思潮對散文、戲劇的熏陶與影響不如詩歌和小說那么深遠,但依舊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臺灣現代主義散文與戲劇的發展。余光中與白先勇的散文,姚一葦、馬森和張曉風的戲劇創作便是很好的例證。
20世紀60年代初,余光中首次提出了“散文革命”,并且主張現代散文的三要素——彈性、密度和質料,旨明了現代主義散文應該采取中西并包的態度,字字錘煉,句句珠璣,使讀者獲得一種美的體驗與收獲。余光中的散文充滿了古典意蘊,遣詞造句無不匠心獨具,每每賞讀都是一次身心的提升與豐盈,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散文有《聽聽那冷雨》、《逍遙游》及最近剛讀的《登樓賦》、《蒲公英的歲月》,文章之美、意蘊之深給人一種溫暖柔和的輕巧的安慰。正如余先生自己所說,“有聲、有色、有光。應該有木簫的甜味,斧形大鼓的騷響,有旋轉自如像虹一樣的光譜,而明滅閃爍與自里行間的,應該有一種奇幻的光。”[4]
一直低迷的臺灣戲劇創作在20世紀60年代迎來了“暗夜中的掌燈者”[5]——姚一葦,臺灣戲劇家馬森評價他是臺灣戲劇屆第一位寫出“新戲劇”的人。姚一葦的戲劇著重在于探討人的生存現狀,如何在繁雜浮躁的社會現狀中保持真我,與環境、逆境抗衡。姚一葦的代表作《紅鼻子》中的主人公對自我、對真我不顧一切地追尋,對逆境的反抗,無形之中給現代社會中高壓與生活得不自在的我們一種溫暖的力量去追尋自我,找尋自我,回歸真我。
對于留學生文學,代表作家有於梨華、張喜國、叢甦等,他們留學海外,離開了自己的家鄉與自己民族的文化,又不被海外的文化所認同,失去了文化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漂泊感與孤寂感油然而生,“既不愿回到中共統治下的大陸,也不愿去到人生地不熟的臺灣,其實更不愿滯留海外,只因無國可歸,無鄉課奔,便將就著留下來了。”[6]這樣的背景下的留學生,於梨華稱之為“無根的一代”,由此創作的文學作品便處處體現了“無根”的特性,對故鄉的懷念,對中國民族的熱愛,以及現實社會政治的矛盾和眼下的困境成為了留學生文學的主要創作傾向。
注釋:
[1]陳映真,《文學來自社會反映社會》,《鄉土文學討論集》,1978年4月版。
[2]歐陽子,《王謝堂前的燕子》,《白先勇文集2》,花城出版社,2000年版,第192頁
[3]夏志清,《白先勇論》
[4]余光中,《左手的繆思 后記》
[5]陳映真,《暗夜中的掌燈者》,《聯合文學》十三卷八期
[6]趙淑俠,《從留學生文藝到海外知識分子》,《文訊》第13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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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呂正惠.《戰后臺灣文學經驗》[M]. 三聯書店,2010.
[7]李詮林.《臺灣現代文學史稿》[M]. 海峽文藝出版社,2007.
[8]吳尚華.《臺灣文學研究》[M]. 安徽人民出版社,2007.
[9]方忠.《多元文化與臺灣當代文學》[M]. 文化藝術出版社,2011.
[10]楊華基、劉登翰.《闡釋的焦慮——當代臺灣理論思潮解讀》[M]. 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
[11]曹惠民.《臺港澳文學教程新編》[M]. 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年.
[12]歐陽子.《白先勇文集2》[M]. 花城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