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威廉·福克納在他的短篇小說《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中使用了兩種獨特的藝術手法:顛倒的時間順序和變化的敘事觀點。通過這兩種藝術手法,福克納在這部作品里完整地呈現了他的創作思想和格調。
關鍵詞:藝術手法 時間順序 敘事角度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A Rose for Emily)是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最著名和最受歡迎的短篇小說代表作,于1930年首次刊登在《星期六晚郵報》上,后來收錄在福克納的短篇小說集中。小說描述了愛米麗·格里爾生小姐去世時,杰斐遜的全體鎮民都去給她送喪,因為她代表了傳統和義務。愛米麗年輕的時候,她父親趕跑了所有青年男子。父親死后,鎮上人經常看見她在周末與荷默·伯隆一起出游。伯隆走后,愛米麗就再也沒有出門,只見一個老黑仆進進出出。直到四十年后人們終于進入了那個房間,只見一個男人躺在床上,尸體已然腐爛,尸體旁邊的枕頭上有人壓過的褶痕和一縷長發。《獻給艾米莉的玫瑰》是福克納在很多作品中展現的令人難以想象的黑暗元素的最佳范例:一座衰敗的莊園,一個殺人犯,一個神秘消失的仆人,一具腐朽的尸體,當然,最令人震驚的是戀尸癖——對尸體的依戀。
如果只是看故事簡介,讀者可能對這個短篇小說的第一反應是恐怖或厭惡,但福克納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使用的兩種藝術手法——顛倒的時間順序和變化的敘事觀點——能夠讓人全神貫注、欲罷不能地把整篇看完,之后仍然意猶未盡,減輕了小說中的恐怖氣氛和對艾米麗行為的反感,反而為這個故事的精彩內容和精巧設計而驚嘆。
一、顛倒的時間順序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中的重要的獨特之處在于其中時間順序的缺失。可能這樣的解析反而會減少這部作品的神秘魅力,但是,卻能讓讀者了解福克納的創作天才——他與眾不同地講故事的方式。與福克納同時代的作家約翰·斯坦貝克和歐內斯特·海明威經常都是使用非常嚴謹的時間先后順序來敘事的,而福克納則違反這種線性的時間敘事。
故事開始于艾米麗的葬禮,結束于人們發現伯隆的尸體。在其中,只有幾個時間點是清晰地呈現給讀者的,但通過這幾個時間點是能夠判斷一些事情的發生時間的。例如,鎮長在1894年豁免了艾米麗家的所有稅款。當艾米麗面對新鎮長來征稅時,老鎮長已經去世了至少10年。艾米麗是在74歲時去世的。使用這些事實,我們可以構建一個符合時間順序的框架(這部短篇小說共分為五個部分,下列括號中內容表示的是這一情節出現在文中的部分):
1.艾米麗的父親趕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子(第二部分)
2.艾米麗的父親去世,但她三天的時間都拒絕承認他的死亡(第二部分)
3.兩年之后,荷默·伯隆來到鎮里,與艾米麗開始交往(第三部分)
4.愛米麗訂購了一套銀質男人盥洗用具和全套男人服裝(第四部分)
5.艾米麗的是兩位堂姐妹來到鎮里,伯隆離開(第四部分)
6.伯隆又回到了鎮上(第四部分)
7.艾米麗買毒藥(第三部分)
8.艾米麗房子的周圍出現了可怕的臭味(第二部分)
9.新鎮長去向艾米麗征稅,被她冷酷拒絕(第一部分)
10.艾米麗去世(第一部分)
11.人們發現伯隆腐爛的尸體(第五部分)
通過這樣的框架,讀者能清清楚楚地了解故事的時間先后順序。但是,如果這樣來敘事,故事就失去了神秘的魅力。而福克納用看似雜亂的片段,像拼圖一樣,每拼上一片,就完整了一分,直到小說的最后一句話,一幅恐怖得令人震驚的圖畫完成了,艾米麗像一個“紀念碑倒下了”。
二、變化的敘事觀點
《獻給艾米莉的玫瑰》的成功不僅因為它精妙復雜的時間順序,也因為它獨特的敘事觀點。很多的評論者認為故事的敘述者“我們(we)”代表的是全鎮人,但敘述者既不是全鎮人當然更不是福克納,我們無法斷定敘述者到底是誰,是年輕還是年老,男性還是女性。敘述者的性格可以通過“我們”對艾米麗的語言敘述來判斷。
小說的開篇第一句話“愛米麗·格里爾生小姐過世了,全鎮的人都去送喪:男子們是出于敬慕之情,因為一個紀念碑倒下了:婦女們呢,則大多數出于好奇心,想看看她屋子的內部”。看到這句話,讀者可能會思考,敘述者是否是在說全鎮人都是以尊敬的態度來看待艾米莉的?人們是否是對她滿懷感情的懷念?她都做了些什么值得人們把她稱作“紀念碑”?為什么敘述者要對讀者講述艾米麗的故事?
總體來看,敘述者對艾米麗持有一種崇拜的觀點,從來沒有譴責她的行為。有時是不加掩飾的,有時是有些勉強的,敘述者崇拜艾米麗的作為貴族的態度和舉止。例如,當她趕走了來向她征稅的新鎮長時,敘述者說“她就這樣把他們‘連人帶馬地打敗了,正如三十年前為了那股氣味的事戰勝了他們的父輩一樣”,語氣中充滿了對艾米莉的嘆服。同時,敘述者又對艾米莉的不幸遭遇感到暗自高興,因為艾米莉對他們來說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貴族,似乎變得跟他們平等了。當艾米莉的父親去世時,敘述者說“父親死后,傳說留給她的全部財產就是那座房子;人們倒也有點感到高興。到頭來,他們可以對愛米麗表示憐憫之情了。單身獨處,貧苦無告,她變得懂人情了”。但事實證明,艾米莉沒有絲毫的改變。
敘述者對艾米麗也持有同情的觀點。在艾米麗的父親去世后,她拒絕埋葬他,“當時我們還沒有說她發瘋。我們相信她這樣做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們還記得她父親趕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子,我們也知道她現在已經一無所有,只好象人們常常所做的一樣,死死拖住搶走了她一切的那個人”,顯然,敘述者對艾米麗的遭遇是懷著憐憫的。
但是,當艾米麗開始與社會地位低下的“北方佬”荷默·伯隆交往后, 敘述者與全鎮人的觀點是一致的,“我們都高興地看到愛米麗小姐多少有了一點寄托”,但逐漸敘述者認為她忘記了自己南方貴族的地位,“后來有些婦女開始說,這是全鎮的羞辱,也是青年的壞榜樣”,開始蔑視她,認為艾米麗可以對荷默表達禮貌和善意,但與之成為情人則是萬萬不可的。但是,敘述者在這一點上與全鎮人的觀點又是不同的,對艾米麗又充滿了崇拜,描述道:“她把頭抬得高高——甚至當我們深信她已經墮落了的時候也是如此,仿佛她比歷來都更要求人們承認她作為格里爾生家族末代人物的尊嚴;仿佛她的尊嚴就需要同世俗的接觸來重新肯定她那不受任何影響的性格”。
通過以上的分析,敘述者似乎有時與全鎮人的觀點一致,有時又與之不同。在故事的開始,敘述者似乎很年輕,他很容易被其他人影響,對艾米麗高傲的貴族氣質折服;但在第四部分,敘述者似乎與艾米麗同樣的年齡相同,目睹了她生活中所有重要事件的發生;在故事的結尾,敘述者似乎已經變得與艾米麗一樣年老,通過講述艾米麗的怪異故事,滿含同情地獻給艾米麗一朵“玫瑰”。福克納通過使用“我們”這個敘述者,創造了讀者與他的故事之間的親近感。而敘述者不斷變化的敘事觀點,也加深了故事的復雜性,使這個故事更加吸引人。
結語:
在《獻給艾米莉的玫瑰》里,福克納描述了美國南方貴族階級日趨沒落的衰亡歷史,充滿了荒誕、怪異的氣氛,使人仿佛進入了一個恐怖、疑惑的迷宮,隨著作者對令人不可捉摸的小說主人公行動和內心世界的揭示,漸漸地得到一點思維的線索,到最后情節急轉直下,讓讀者恍然大悟。小說作為“約克納帕塔法世系”的組成部分,正體現了福克納的創作思想和格調。雖然這只是一部短篇小說,但理解它對讀者進一步地研究福克納的其他作品有極大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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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瑩(1978-),女,吉林建筑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