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
摘要:獲得2009年度歐洲獎最佳廣播劇獎的《我想告訴你》是一部充滿想象力的、有著濃郁神話色彩的廣播劇。它用非凡的音響創(chuàng)造了一個獨特的世界,讓聽眾被一種神奇的動力推動著去探索生命的意義:孤立、溝通、失落、無家可歸、尋根、尋找更大的力量源泉……更為奇特的是:這部廣播劇中所有的音響都是用人聲創(chuàng)造的,作者以一種獨特的、創(chuàng)新的方式發(fā)揮了廣播的特點。本文是本文作者與廣播劇創(chuàng)作者——比利時埃因特威爾克·里茨電臺約里斯·范·達姆關(guān)于這部劇的創(chuàng)作問答。
關(guān)鍵詞:人 樹枝 想象力 神話色彩 人造音響 戲劇沖突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識碼】A
問:你是這個劇的編劇、編輯、導演、音響設(shè)計和制作,在我的專業(yè)經(jīng)驗里,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個人能夠在廣播劇這一領(lǐng)域同時擔當這樣5種重要角色,真有些不可思議!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寫劇本、導戲、錄戲、編輯、制作的。首先,你是怎么獲得靈感,要寫這樣一部虛構(gòu)的、具有濃郁神話色彩的廣播劇的?
答:首先,我想講一個故事,不只是用文本和對話,而且要用音響。音響是起點,它引發(fā)了一切,它既是開始也是結(jié)尾。這個“聲音戲劇”中的所有音響是用嘴創(chuàng)造的。我嘗試用人的口腔創(chuàng)造出來的音響去構(gòu)筑畫面,如聲音、口哨、咳嗽,等等,這些音響創(chuàng)造出一個個清晰的畫面。有時候,音響本身在講故事。
另外,聲音引領(lǐng)著我進入講故事的口述傳統(tǒng),就像《奧德賽》。很早以前,荷馬把一些口述故事收集在一起,成就了他自己的版本。他是第一個將歷史用文本記錄下來的人。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他采用的一些故事與非洲人口頭流傳的故事是一樣的。所以我也從他的故事開始,直到完成我自己的版本。這是我的世界,就像《奧德賽》是荷馬的世界。我的文本是抽象的,關(guān)注聲音以及聲音的象征意義。荷馬收集當時口頭流傳的故事用來講述新的屬于他自己的、關(guān)于他的時代的故事,我也想用環(huán)繞我的世界的聲音創(chuàng)造我的《奧德賽》。用這樣一種方式開始新的口頭故事講述。
我的主人公叫“人”,因為我想把我的故事與奧德賽的故事區(qū)別開來。在我的文本中,聽眾意外地來到一個荒蕪的小島上與“人”相遇,還有一個木頭人叫“樹枝”,樹枝也意外地從天空墜落在同一個島上。“人”和“樹枝”想一起離開小島回家。在旅程中,他們不斷地遭遇他們無法控制的外力,一次次被打回原點。從身體上看,他們一點也沒有移動,但是他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改變很多。我通過文本和故事引領(lǐng)人物,聽眾根據(jù)聲音想象人物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有些片斷只靠聲音本身講故事,我認為我的作品就像音樂中的無伴奏合唱。我想通過內(nèi)容與風格的組合,帶領(lǐng)聽眾進入一個他們從未訪問過的聲音世界,讓他們驚奇、驚喜。
問:你花了多長時間把這個想法寫成劇本?
答:我寫這個劇本花了3個月,但是這個戲在我的腦海中醞釀了一年的時間。我用幻想的筆觸來創(chuàng)作,來創(chuàng)立我自己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我想說的事與幻想無關(guān)。對我而言,這個戲是關(guān)于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物”的相遇。他們不是朋友,他們只是偶然走到一起,需要互相利用才能生存、達到各自的目的。他們完全是普通“人”,和英雄不沾邊。至于最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有一個想法,但是不能完全地解釋清楚,因為聽眾最后伴隨著“人物”在那個荒島上迎來了戲的結(jié)尾。“看著”他們,試著理解他們,但是你根本無法真正了解他們。
問:劇本完成以后,你如何導演的呢?如何讓演員表演你自己都“無法真正理解的人物”呢?
答:除了做廣播,我自己也從事一些表演,在幾個短小的舞臺劇里扮演角色。這使我在導這部戲時,比較容易對演員解釋我到底想要什么。我是一部分一部分錄這個戲的,而不是一場戲一場戲錄的。我希望演員理解他們所要扮演的角色和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特別是當劇本中說的事和我真正要表達的意思完全不同的時候。所以我導戲時經(jīng)常把文本帶回到非常平常的生活場景中,比如,我對演員說,你勞累了一整天現(xiàn)在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而不是說你現(xiàn)在正坐在一個荒蕪的小島上。像這樣表演,所有的聲音都是真誠的、真實的。盡管劇中的聲音非常出色、飽滿,但是故事卻是在講平凡的人間瑣事。
每一個場景我都運用同一個戲劇沖突:人和樹枝想要逃離這個荒島,但是總有一個原因讓他們無法成功。這些原因引出另一些人物,另一些象征障礙物的聲音。比如,女神給了人和樹枝一條船——一個“殺出重圍的機器”,這就引出女神這一角色,引出女神的臺詞,引出船的音響。
對我而言,讓演員說臺詞是一個困難。臺詞一定要說出來,而且可以用一百萬種不同的方式說出來。女演員不知道她為什么非要用那樣一種方式說出那些臺詞。你得畫出重點,不停地啟發(fā)她,而事實上她最后恰好以人們期待聽到的方式說出了臺詞,我真是欣喜若狂!
你要抓住每一個人的注意力。有些事真切地在劇中發(fā)生了。就在這兒,就在現(xiàn)在。但是并沒有讓你跳出這個劇。你在戲中與角色游戲。在另一個世界,你遇到阻礙,他們僅僅是在戲中,他們沒有死亡,也不是活著,但是他們確實真實地就在那兒。到這個戲的最后,你也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因為在戲和聽者之間你有溝通的障礙。這個戲活在聽眾的頭腦中。盡管他們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在他們的腦海中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解釋。就像整個戲中他們所做的那樣。只是結(jié)尾顯得更為極端。
問:你在戲中到底想告訴聽眾什么呢?坦率地說,我有點聽不懂你的戲。
答:對我而言,告訴聽眾一些什么和怎樣告訴聽眾、怎樣進入他們的心靈,讓他們感受到什么,同樣重要。我喜歡這樣做。我喜歡讓聽眾感受到一些東西。我希望聽眾活在戲中,并且在戲劇結(jié)束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一些東西,讓他們?nèi)ニ伎肌N也荒芙忉屍渲械暮x。我更多的是提出問題而不是給出答案。
問:比利時的聽眾反饋如何?他們喜歡這個廣播劇嗎?
答:我得到很多不同的反饋,但都充滿熱情。看到那么多人努力地去解釋這個劇的每一個部分,這真是一個非常奇妙的體驗。其實聽眾并不知道劇中所有的聲音都是用嘴創(chuàng)造出來的,但是他們告訴我,他們喜歡這個劇,這特別讓我高興。
我送作品參加比賽的時候剛剛研究生畢業(yè),當時我并不知道我會找到什么樣的工作,會過一種什么樣的生活。獲得歐洲獎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給我?guī)碚麄€世界的熱情反饋。他們對這個戲的喜愛使我現(xiàn)在可以在廣播里做一些以前我從未做過或從未想過的事。
(作者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學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