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城案引發四川商界強震

寒徹

2012年12月13日，由成都市委書記調任四川省委副書記的李春城因涉嫌嚴重違紀被免去領導職務。

李春城案發后，一場反腐風暴在四川持續發酵，眾多富豪均被卷入，包括四川郎酒集團董事長汪俊林、四川金路集團董事長劉漢、成都會展旅游集團董事長鄧鴻、成都國騰實業董事長何燕、四川明星電纜股份公司董事長李廣元等，這些頭頂光環的大佬們被調查或“失去聯系”，引發了四川商界的強烈地震。

多年來，這些與政府關系密切的富豪，或因礦權，或因地產生意，攫取到大批財富。現在，這些往事都被翻了出來。他們搭建起巨大的財富帝國，卻倒在官場整肅風暴之中。

劉漢：最有能量的礦業能源大佬

劉漢真正被國人熟知，源于漢龍集團捐資修建的一所名叫“劉漢希望小學”的學校。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中，該學校屹立不倒，被譽為“史上最牛希望小學”。

但2013年的劉漢，沒能“屹立不倒”。3月20日，劉漢在京被控制一事被媒體曝光，據新華社報道，劉漢涉嫌窩藏、包庇等嚴重刑事犯罪，“正在接受公安機關調查”。

“為人很豪爽，做事干凈利落，別人拜托的事，很快就能解決，所以很吃得開。”四川某資本人士如此評價劉漢。在他看來，正是劉漢這種待人江湖義氣和辦事干脆高效的風格，使其事業拓展上的公關能力極強。

在業界人士看來，劉漢有著不同于一般商人的能量。劉漢雖然僅為高中學歷，但極其聰明，酷愛讀金融證券類書籍，是中國早期期貨市場上的頂尖玩家，炒期貨大膽且心狠手辣。

上世紀80年代初他以建材和成品油貿易起家，90年代中期，國內鋼材現貨和期貨價格出現較大落差，劉漢伺機大肆收購的數萬噸成鋼、重鋼的庫存鋼材，拿到期貨市場沽空，一舉獲利近億元，躋身億元富豪，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

此后的1997年，劉漢在綿陽正式注冊成立漢龍集團，并開始由資本投資轉向實業。投資領域包括電力、水利、交通、地產、教育等。2002年12月，又收購了金路集團；與此同時，其堂兄劉滄龍掌舵的資源化工產業也開始迅速發展，并最終上市成為宏達股份，而通過數年的運作，二人已分別交叉控制金路集團和宏達股份。

迄今為止，劉漢是唯一一個官方確認被調查的富豪，但如今他看上去卻是和李春城案交集最少的一個富豪。新華社發布消息稱，“劉漢因為涉嫌窩藏、包庇其胞弟、A級通緝令通緝的重大殺人犯罪嫌疑人劉勇而接受調查。”

接近調查組的知情人士稱，在2009年1月10日鴨子河畔犯下命案后，由于四川省內政法系統相關人員包庇，劉勇得以逃脫，目前德陽和廣漢等地公安局多名官員已接受調查。該人士稱，如果要深入調查劉漢，四川多地政法系統工作人員或要集體撤換。

作為四川最富神秘的超級富豪，劉漢鮮少出現在公眾場合，但卻被當地業界公認為最有能量的富商。從非洲鈾礦，到澳洲鉬礦，再到喀麥隆鐵礦，短短三年多時間，其迅速完成了一個資本大佬到礦業能源大佬的角色轉變。這遠非他人所能及。

2003年涼山州政府借整頓礦山之機，由市里主要領導現場指揮，逼著礦主簽字，“自覺無條件”退出礦山；然后，涼山州政府將這些礦山拍賣給漢龍集團和宏達集團，漢龍再將礦山的部分股份高價賣給了一些大型國企。這也讓劉漢資產劇增，并從2003年開始成為各大富豪榜的常客。

隨后，通過自身的政治能量，劉漢又介入世界級大礦蘭坪鉛鋅礦的開發。資料顯示，宏達股份以自有資金1.53億元，就控股了金鼎鋅業，進而控制了價值過百億的蘭坪礦。此后數年，在川滇藏礦區，劉漢屢屢上演這種蛇吞象的驚人收購。

2007年后，劉漢再次謀劃轉型，并在兩年后發力礦業開發領域。公開資料顯示，2009年，漢龍集團收購澳大利亞鉬礦有限公司和美國通用鉬業公司，成為當時中國民企在澳洲最大收購項目，擁有了世界第一的鉬礦資源。

2010年，漢龍集團完成對非洲納米比亞境內Marenica公司鈾礦項目的收購，成為中國首次進軍鈾礦市場的民企；2012年，漢龍集團完成了對非洲喀麥隆境內的Sundance公司戰略收購，此次收購也使得漢龍成為繼力拓、必和必拓、淡水河谷之后的全球第四大鐵礦石供應商。

此外，除了海外礦業投資外，漢龍還巨額投資太陽能光伏產業和國內資源開發產業。但過多的資本運作，讓漢龍集團資金來源備顯迷離。

有知情人士稱，劉漢此次被控就與資金運作有關，涉及澳門賭場，但具體情況還不明確。“涉及賭場，要么就是債務，要么就是地下錢莊的洗錢問題。從目前狀況頻發的國內富豪澳門博彩案來看，跟跨境資金流動必然有關。”一位資本業內人士如是提示。

另外，劉漢一案牽涉甚廣。近日，綿陽市公安局副局長，被譽為“打黑英雄”的警界名人劉曉輝被有關部門帶走調查。從綿陽當地傳出的劉曉輝被調查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為劉漢提供槍支，其次是接受了劉漢贈送的股票。

據最新消息，劍南春前董事長田德舉之子田宇目前已被有關政府部門調查，或涉及劉漢一案。

鄧鴻：消失的會展大王

“我沒有什么信仰，但是我信一個東西，人生什么事都要爭取，但是開始的時候你覺得什么都是偶然的。” 成都會展旅游集團董事長鄧鴻曾經對人這樣總結他的成功。

各界熟知鄧鴻，蓋因他是超過80萬平方米“亞洲最大單體建筑”新世紀環球中心投資人，四川最知名的會展和度假資產的操盤者，熱衷當代藝術的企業家和他出生地成都市的“榮譽市民”。

2012年12月份，成都會展旅游集團一位高管在為數不多的公開采訪中，對一位記者稱，鄧鴻在成都深耕二十年，中間歷經多任官員沉浮，“都能置身事外”。

但這次，事情并沒有像她總結的那樣發展。2013年3月初，鄧鴻被再次帶走，有關部門的調查仍與土地項目有關。

公開資料顯示，鄧鴻出生于1963年，在38軍服役，1985年以成都空軍干部身份轉業。他多年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他二十來歲時在成都青年路擺攤賣牛仔褲，然后開裝修公司、廣告公司，甚至開過餐館，還給人畫過壁畫。

見過鄧鴻的人士均稱其富有感染力和人格魅力，稱他喜歡到大排檔吃東西，喜歡在百貨公司到處逛，喜歡出門打車。

1993年鄧鴻去美國做生意，兩年后就帶著一個臺灣太太，以美籍華人的身份回到成都，做起了沙灣會展中心。從那個時候起，他每個項目都與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外界稱鄧鴻控制的資產價值上百億，但屬于他個人的資產凈值卻很難估計。有調查顯示，至少有成都國際會議展覽中心、成都國際會議展覽中心有限公司、四川省高標建設工程有限公司、成都世紀城新國際會展中心有限公司和在四川九寨溝和眉山長灘的兩個度假開發項目公司，在鄧鴻的投資版圖中起著重要作用。

上述公司相互間資金往來復雜，在展館和酒店建設完成后，又派生出負責酒店運營、物業管理乃至廣告投放的系列公司。

早年的鄧鴻對人講其從商的幾條原則：不合作、不上市、不投資大項目。但他并非完全遵循這些原則。工商資料顯示，其最早的沙灣會展中心項目業主為成都國際會議展覽中心，由其和成都市國有資產投資公司共同投資，投資額為3.75億元。國資部分為1.5億元。在2002年，會展有限公司以1.5億元價格收購了國資股份，彼時會展中心已經呈現效益。

2003年鄧鴻開始建設成都世紀城新國際會展中心，這個位于當時中心區南郊的項目遠大于沙灣會展中心。該項目主體成都國際展覽中心，由成都國際會議展覽中心出資24827.5萬元，占股82.41%，成都市國有資產投資經營公司則以鄧鴻所欠的債務5300萬元作為出資，占股17.59%。

但五年后，成都國際展覽中心這部分國有股，被成都工投資產經營有限公司分兩次、總價約6900萬元轉給了成都國際會議展覽中心。資料顯示，成都工投為成都市最重要的政府投融資平臺，彼時董事長是戴曉明。

戴曉明為李春城的“得力干將”之一。據悉，戴曉明在李春城治下，先后擔任成都市青白江區區委書記、成都市經濟委員會主任、成都工投集團董事長等職。2012年8月，戴曉明案發后被紀檢部門帶走并接受相關調查。據報道，調查期間，戴檢舉揭發了他人多條違紀違規線索。而戴曉明被帶走調查不到四個月，李春城便被調查。目前尚無法知曉鄧鴻是否與戴曉明案有關。

熟悉鄧鴻的房產商謝文這樣描述鄧鴻的崛起和消失：“他是一個文化人，也是一個跑接力棒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被推到那個跑道上，表面風風光光；就是不知道哪一天跑著跑著，突然有人把接力棒搶走。”

成都商界的動蕩也讓謝文極為苦惱，“今年上半年項目上的很多事情推不動，弄得我不得不往外地發展，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今年不是干事的時候。”

何燕：低調神秘的天府美女富豪

有“北斗導航第一股”之稱的成都國騰電子實際控制人、國騰實業集團董事長何燕于7月18日被證實，因其個人涉嫌非法經營正在接受湖北省宜昌市公安機關調查。

在此次被調查之前，何燕最后一次公開露面，是在6月7日成都財富全球論壇上。一位參會人員曾表示，當時何燕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年輕，顯得精明干練，也看不出她有即將遭遇變故的跡象。

對于何燕具體涉案細節，相關部門至今未表，媒體推測其或因數百畝辦學土地改作商用，但未獲證實。有知情人士稱，何燕與多位四川前省領導關系密切，包括原四川省委副書記李春城、原四川省副省長郭永祥等。李春城在任職成都市委書記期間，就曾親自指示成都市屬國有企業，與何燕的公司進行合作。

關于何燕，媒體此前多以清純美貌、身家數億、低調神秘傳播之，被外界貼上“天府美女富豪”的標簽。據說，何燕平時很少在單位露面。單位同事都覺得她比較嚴厲。不多的印象中，公司內部對其描述最多的是，何燕喜歡飆車，在工作緊張、心情不好時，她經常開著自己的寶馬或者林肯去飆車。

盡管按照身份證信息顯示，何燕的戶籍所在地為四川德陽，但是何燕卻并不是四川本地人。據知情人士透露，何燕是在1961年12月31日出生于北京，其在公開場合經常使用的名字是何然，畢業于南京郵電學院。

與之相應的是，按照官方給出的資料，何燕當年是在南京郵電學院畢業后被分配到四川的，但是，外界無法對這一信息進行查實。在創立國騰之前，何燕曾在東方電氣集團、中國物資儲運成都投資公司工作。2006年，被評為胡潤榜四川IT首富，曾連續位列福布斯中國富豪榜榜單。

根據媒體報道，1994年，時任成都中儲公司投資部經理的何燕，與成都電子科技大學幾名技術工程師一起創業開創了國騰通訊。她當時拉來50萬元投資，生產了國內第一臺IC卡電話機，在郵電部門的認可下，迅速占領了全國市場。由此，國騰一戰成名，在此基礎上，1995年11月，成都國騰通訊有限責任公司成立。

成都國騰注冊成立時，注冊資金僅僅只有140萬元。僅僅數年后的2003年，就演變為一個龐大而復雜的“國騰系”企業集團。“國騰發展太快了，像長了翅膀一樣，奇跡般地飛速發展。”成都一位企業界人士這樣描述對國騰公司的印象。而國騰內部人士則稱，何燕對四川政商圈十分熟絡，國騰公司也與當地政府關系非常好。

隨著IC技術的逐步邊緣化，國騰的業務重心也實現了華麗轉身。而主導這次完美轉型的便是中國自主發展、獨立運行的全球衛星導航系統——北斗衛星導航系統。

國騰電子擁有完整的北斗衛星導航應用產業鏈，已經連續5年穩坐國內最大的北斗終端供應商的寶座，市場占有率超過40%，也是國內數量不多研制出射頻及基帶芯片的公司，具有較強技術和競爭優勢，產品被軍方高度認可。

對于何燕此次被調查的真正原因，至今仍是撲朔迷離。而據知情人士稱，何燕此前已于6月下旬被中紀委帶走調查，被一同帶走的還有她的弟弟。

其實，早在2000年的12月，一封指控何燕“涉嫌侵占巨額國有資產”的舉報信就驚動了國家幾大部委。但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當年轟動一時震驚部委層面的舉報事件最終在三年后得出“不存在國有資產流失，不予立案”的結論。據當時坊間傳聞，該事件曾獲得高層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