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麥克皮斯·薩克雷是英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他的代表作是《名利場》。在很多評論家看來,薩克雷創作的重要職責就是盡心道德訓誡,他塑造利蓓加這一女性形象的目的就是對上流社會的虛偽勢利進行批判,對金錢高于一切的價值觀進行無情的諷刺;而作家所同情和贊揚的對象則是艾米利亞這一理想化的女性形象。
一、女性氣質的偽裝與缺失
(一)對女人的掩飾控制
利蓓加的征服欲望一方面構成了對男性的威脅,另一方面也構成了對女人的威脅,因為男性的價值準則就是這些女人的生活準則,因此在他們看來,利蓓加就是一個不知廉恥、放蕩的女人。在長期的父權文化的統治下,女性已經將男性心中理想女性的形象自覺地內化成了自己的意識,她們的自我意識已被那些希望被男人欣賞的意識所取代了。男人和女人之間存在著觀看和自我觀看的關系,這不僅規定了男女之間的關系,也規定了女人和女人的關系。利蓓加將男人觀看這些女人的目光剝奪了,而且采取的方式是赤裸裸地勾引,而非如同艾米利亞般的溫柔賢淑,這是女人所無法接受的。如何討好這些女人,利蓓加非常清楚,為此她有時候會裝出溫柔賢淑、善良謙虛的樣子來博得這些女性的認可和肯定。例如當葛立澤兒夫人對她的法語進行夸張時,她表現出十分謙虛的態度;莫扎特的《圣詩史》是斯丹恩夫人早年最喜歡的作品,當利蓓加唱起這首歌曲時,她就十分欽佩利蓓加,甚至開始喜歡她,當吉恩夫人對小羅登表現出十分的喜愛時,她就在大家面前親了兒子的臉一下,而在家中她從不會這樣做。
(二)母性氣質的缺失
女性氣質的重要標志之一就是具有愛心和關心他人。利蓓加和艾米利亞在對待兒子的問題上反差十分強烈。利蓓加完全喪失了母性氣質,這使得她甚至無法同羅登相比。兒子出生后,她很少和他在一起。兒子將她的衣服弄臟,兒子生病,這些事情都讓她覺得十分心煩。后來利蓓加唱歌的時候,兒子在樓梯處偷聽了,利蓓加就給了他兩個耳光,從這件事情之后,利蓓加更加嫌惡兒子,甚至變得仇恨兒子。對于利蓓加來說,兒子只是一種多余的存在,是一種負擔,是對她母親這一身份的表明,是在父權制度下女性氣質的標志,是對女性溫柔賢淑和樂于奉獻的要求,而這些都是利蓓加所不希望具有的,所拒絕的。所以,對于兒子,利蓓加一直都在進行有意逃避。童年時期的經歷使得利蓓加無法接受別人的善意,雖然在兒子心中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天仙,兒子對她充滿敬重,但是利蓓加無法對這種感情進行真正的認同。如果沒有利用價值,任何人都是多余的。當她的秘密被兒子發現后,她表現得那么激動的原因就是擔心兒子會泄露出去,怕兒子看到她的奸情,這樣會使得她同兒子在一起時受到良心的譴責,感到內疚。雖然小羅登并不理解利蓓加不唱歌給他的原因,但是他的存在是對她母親身份的一種提醒,而作為母親的她是不能夠這樣做的。兒子對于利蓓加來說成了一種負累,所以她不僅僅躲避兒子,還非常嫌惡兒子。
二、男性氣質的彰顯
擁有各式各樣的權力和能力是理想男性氣質的表現,而這些權力和能力包括對女性的控制能力,對其他男性的控制能力,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能力和對機器的操縱能力和對技術的掌控能力。一種支配性的男性氣質在利蓓加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對利蓓加本身和其身邊的男人和女人進行著支配。母親的早年去世,使得那種傳統的女性氣質沒有在她的身上得到體現,而自小和父親生活在一起,使得她具有了男性氣質。雖然利蓓加的父親是個無賴,但是卻擁有才華。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意識到身邊的男人們情愿錯過熱鬧的舞會,也愿意一晚上陪著她。在女子學校的兩年生活,并沒有激發她的母性。青少年時期的生活讓利蓓加懂得了金錢和地位的重要性,而當她踏入社會之后,這個叛逆的女子更是將別人對自己的鄙視變成了欲望追求的動力。由于男性氣質的影響,利蓓加淋漓盡致地將這種欲望詮釋了出來。
(一)自我的完美控制
被社會追捧也罷,被社會拋棄也罷,利蓓加從未屈服,從未喪失對自我命運的掌控。利蓓加的第一次出擊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勞動利益,對平克頓小姐進行了直言不諱的頂撞。從女子學校畢業時,她將字典毫不客氣地扔出了窗外,并制服了那些曾經鄙視她的人。為了使自己貧窮的命運發生改變,她能夠對不論是鄙視或仰慕的眼光滿不在乎,能夠攀附權貴,全然不顧世俗之見向上爬。她主動勾引喬斯,但受到了拒絕,但這僅僅讓她氣憤了一下而已,她很快就去克勞萊尋找機會了。她錯過了畢脫爵士的求婚,而且對于羅登無法繼承克勞萊老小姐財產的這一事實也欣然地接受了。結婚后,利蓓加周旋在各個權貴之間,生活在上流社會人群中。雖然后來由于羅登發現了她同斯丹恩勛爵的 “奸情”,揭開了她不堪的過去,她被上流社會永遠地驅逐出去了,開始了漂泊無依的生活,但是依然活得精彩。利蓓加的一生跌宕起伏,有過童年時期的貧賤卑微,有過上流社會的風光無限,也有中年生活的漂泊凄慘,但是在起起伏伏的命運中,利蓓加一直掌握著自己的命運,過著屬于自己的生活。
(二)婚后對男人的巧妙控制
在婚姻中,利蓓加也占有著主動支配地位,這讓丈夫羅登退居到了從屬地位。結婚后不久,羅登在利蓓加的個人魅力的映襯下也成了一個依頭順尾的好丈夫。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羅登對妻子就越來越依賴,對妻子的情感態度也發生著變化,從喜歡與欣賞到崇拜與仰慕。對于妻子,羅登大加贊賞,夸贊她的本事在全歐洲都是獨一無二的。在羅登看來,擁有這樣一個妻子真是十分值得。羅登從內心明白自己配不上利蓓加,所以甘愿受她使喚,對她絕對服從。羅登對于利蓓加的崇拜同艾米利亞對于喬治的崇拜一樣。另一方面,利蓓加卻對羅登漸漸產生了不滿和蔑視。當她們進入到上流社會后,在豪華的宮廷中,利蓓加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貴客。
至于羅登,他整天在公爵夫人和宮廷貴婦們中間悶得無聊,于是他回到了那些同他氣味相投的朋友中間。利蓓加生活得意的時候,總是對同丈夫交往的那些老實的年輕軍官表示不屑。兒子出生后,利蓓加很少關心他。而羅登非常喜歡兒子,而這讓利蓓加更加瞧不起他。同艾米利亞交往的那些太太在喬治看來都不夠體面,這使得他感到丟人,喬治和利蓓加的行為有著相同之處。作品中上戰場的情景更是將利蓓加的妻子角色和其丈夫角色的互換更為鮮明地展現出來。這時,羅登對自己欠下的債務感到十分懊悔,擔心會使妻子從此無出頭之日。他憂心忡忡,一邊準備著自己的后世,一邊計算著能夠給利蓓加留下多少財產。羅登如此傷感,而利蓓加卻表現得較為冷靜。她一邊打趣羅登,一邊又用甜言蜜語哄著羅登。此時她所盤算的是,如果羅登戰死,她如何利用這些錢來開始新的生活。就算是在逃荒的時候,利蓓加依然不忘記從喬斯那撈一筆。利蓓加不僅讓丈夫服服帖帖的,在上流社會的男人中間,她也能夠自如地進行周旋。利蓓加所到之地都會造成女性的嫉妒和男性對她的垂涎和艷羨。利蓓加清楚地明白一個漂亮女人的能力和價值,她要充分利用這些來征服男人。利蓓加外表的美麗迷人為她贏來了男人艷羨垂涎的目光,而她聰明伶俐、幽默風趣的特點在那些正經太太和小姐的比較下更顯出了無限的魅力。再加上她適時展現出來的柔弱和謙卑,使得男人的心完完全全被她征服了。
三、女性特質的困境
父權制度一方面是一種社會制度,另一方面是一種意識形態結構。在社會層面,通過家庭和社會,父權制度建立起男性處于主導地位而女性依附男性的制度。在意識形態領域,父權制度在各個精神層面進行著滲透,形成父權制意識。父權制內化了女性的審美理想,讓女性自覺成為孝順的女兒、溫順的妻子和崇高的母親。對于女性的內涵,父權制進行了定義,而且制定了健康女性的標準。在父權社會里,健康女性必須能夠順從、依附男性,在困難面前要脆弱和不堪一擊。這種女性特質帶給女性的往往是一種兩難的境地:即使女性的行為是按照健康女性的標準來進行的,但如果用男性健康的標準來看,她們顯然并不合格;而如果她們不按照健康女性的標準來生活,那么將會被看做是精神有問題,甚者將會被看做是一個怪物。在父權制下,女性是難以逃脫這種厄運的,因為這種雙重標準早已注定了。波伏娃曾說:“父權制要求女性居于從屬地位,讓他們放棄自己的對獨立的要求。而這正是女性實現解放的限制。”小說中的艾米利亞是這一“家中天使”的代表,她正是維多利亞時代的理想女性,等待著白馬王子的到來和神仙母親的幫助,然而現實生活中并不會存在王子,更不會有人來對女性進行拯救。利蓓加在結婚后很快從夢中清醒過來。她那種依靠丈夫過上好日子的美好幻想破滅了,而她所擁有的僅僅是一個愚笨的丈夫和沉重的債務,于是她下定決心要自我獨立。利蓓加本來就不是脆弱和順從的,她說自己從來就不是個女孩,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當起了家庭主人。然而從她的相貌上看,她是那么年輕漂亮、甜美可愛,并且她還能夠表現出謙卑隨和的一面。這一切,在男人看來都是理想女人應該具有的特點,所以她必須進行偽裝,以便實現自己的目的。
四、結 語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薩克雷是一個具有雙性視角而非男權思想的作家。本文通過對多文本的深入研讀,對《名利場》這部作品中的女性生存狀況和生活出路進行了考察,并對其與女性時代觀的契合和矛盾進行了探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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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滕冰冰(1975— ),女,天津人,碩士研究生,南陽理工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