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場化再進一步

王韶輝

業界期待已久的利率市場化邁出重要一步。

7月19日，央行在晚間突然宣布從7月20日起取消金融機構貸款七折利率下限，同時還將取消票據貼現利率管制、農村信用社貸款利率上限等。到7月21日，包括四大行在內的各家銀行官網貸款利率一欄中都還未進行調整，利率標準仍是去年7月6日的數據。

與銀行相呼應的是，市場主流觀點認為，取消貸款利率下限的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這是央行對銀行業的“溫柔一刀”，雖指明了利率市場化的方向，但并未傷及皮肉。

我國資金市場當前處于完全的賣方市場，資金融出方占有絕對主導，能得到優惠利率的企業鳳毛麟角，再得到低于基準利率七折的貸款，是絕大多數企業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對貸款利率下限的放開，讓市場開始憧憬貸款利率上限的放開，甚至存款利率的放開，利率市場化的腳步雖然邁得不大，但似乎比預期快了一點。

利率下限取消：象征大過實際

利率下限的取消一度被解讀為中小企業獲得低息銀行貸款的機遇，但實際情況恐怕不會這么樂觀。“從短期看，當前無論政府還是企業，尤其中小企業跟銀行的議價能力都很弱，在本身資產負債率偏高的情況下，得到貸款已經不易，因而很難再顧忌利率是否優惠。這是一個強者恒強、弱者更弱的市場，放開貸款利率下限管制對中小企業尤其不是一件好事。”宏源證券固定收益部首席分析師范為向《新財經》記者表示。

根據今年第一季度的央行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今年3月全國一般貸款中執行利率下浮的貸款占比僅為11.44%，比年初下降2.72個百分點；執行上浮利率的貸款占比為64.77%，比年初上升5.03個百分點。

以前能夠從銀行拿到優惠利率貸款的往往是大型央企，現在貸款利率下限放開恐怕也是這類企業受益，因此已有業內人士警告，應防止資金流動出現“馬太效應”——大企業信貸成本越來越低，銀行為了彌補利潤反而推高中小企業融資成本。

但從長期看，利率市場化改革打破了條框限制，向銀行業引入競爭機制。貸款利率下限放開為減少銀行利差帶來空間，在經營壓力加大的情況下，重視對中小企業的信貸投放成為銀行轉型的重要出路。

一名城商行行長曾表示，現在越來越多的銀行開始重視中小企業，中小銀行尤其是地方性銀行更是將中小企業當成重點客戶，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央行推行利率市場化。

對于銀行業本身的格局來說，利率管制的逐漸放開更可能會造就一批股份制銀行的崛起。大型國有銀行機制不夠靈活，歷史冗員多，包袱沉重，資產收益率和凈資產收益率等指標均落后于股份制銀行，在市場化的競爭中未必具有優勢。

城商行、農商行的問題是規模太小，在競爭加劇、市場風浪加大的情況下，小船更容易受到影響。“從美國、日韓等地利率市場化的過程來看，無一例外出現了銀行業的兼并收購潮，銀行更加集中，小銀行在這一過程中受損。因此，貸款利率下限放開對大銀行不利、對小銀行不利，對中等銀行是有利的。”范為說。

6月份銀行同業拆借利率暴漲時，央行一度拒絕放水表明了去杠桿化的決心，現在加速取消貸款利率限制則表明了推動利率市場化的目標。雖然此前決策層關于放開大額可轉讓存單的存款利率上限的討論并未出現在央行7月19日的聲明中，利率市場化步伐小于市場預期，但也正是因為現在取消貸款利率下限的影響有限，央行才選擇此時放開管制，以平穩推進改革進程。

近日，3月期Shibor利率已經升至4.6%，高于6月初3.9%的水平，說明企業的實際有效借款利率仍在上行。此一步政策的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受到市場關注的是，對資本流向影響更大的貸款利率上限何時放開，甚至對存款利率的管制何時松動。

利率市場化任重道遠

我國利率市場化的過程是一個市場倒逼政策的過程。此前規定債券利率不能超過同期存款利率的140%，隨著市場變化，這一限制已被突破；曾經認為票據都應是短期，在一年以內，但是隨著市場需要也有十年期票據發行。市場化的進程往往是市場自然選擇的結果。

現在對于存款利率何時放開，各方還持謹慎態度。央行有關負責人表示，放開存款利率管制是利率市場化改革進程中最為關鍵、風險最大的階段，需要分步實施、有序推進，并且需要存款保險制度、金融市場退出機制等配套制度的建立。

但銀行在吸儲的競爭壓力下，早已通過理財產品變相提高了存款利率。據普益財富統計，2013年1？6月，銀行理財產品的平均年化收益為4.4%，按照放開前基準利率0.7倍計算的最優惠貸款利率為4.417%，已無存貸利差可言。

也有業內人士呼吁，決策層可先放開3？5年長期定期存款利率上限，以降低對銀行利潤的影響。

對此范為認為：“短期內放開存款利率可能性不大，存款利率放開比貸款利率放開的市場影響要大，過去的10年都是存款補貼貸款的過程，不容易在短期內改變。”同時，他覺得應該加快存款利率放開的進程，因為存款利率放開可以減少影子銀行存在的必要性。影子銀行的存在也是市場倒逼的結果，如果可以通過存款利率市場化開正門、堵后門，就可以有效化解影子銀行的風險。

在利率市場化的過程中，基準利率形成機制的建立也同樣重要。央行在答記者問中，就強調了完善市場化利率形成機制的重要性。“下一階段，我們要繼續優化金融市場基準利率體系，建立健全金融機構自主定價機制，逐步擴大負債產品市場化定價范圍，更大限度地發揮市場機制在金融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

相對于存款保險制度，國債期貨這些配套制度已經有了更明確的時間表。國債期貨在今年推出已無懸念。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其實早已形成共識，之前只是對存款保險公司是設在銀監會下面、還是央行下面，各方持有不同意見，現在這個問題已基本確定設在央行下面，推出只是一個程序化問題。

不過，即便這些政策都逐步推進之后，我國距離完全市場化的利率形成體系和有效的資本配置仍然任重而道遠。

因為央行仍然對信貸設置了數量化的控制工具，針對具體行業設置了差異化的信貸導向政策，還依然對Shibor具有窗口指導的行政影響。更重要的是，對銀行存貸款客戶而言，政府的隱性擔保如果不被打破，將繼續扭曲利率定價和信貸資源的有效分配，導致銀行信貸資源向國有企業傾斜。因此，我國要實現利率市場化就必須解決這些根深蒂固的問題。

“我國和西方發達國家情況不一樣，我國的間接融資占比太大，直接融資相對很小。直接融資是更加市場化的融資方式。現在銀行的主要任務是貸款，而不是發行債券等直接融資，所以我國利率市場化的過程會慢一點。”范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