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琳
【摘 要】本文試圖以狄更斯小說《雙城記》中的三位主要人物——即“復仇女神”得法日太太、“仁愛與寬恕的化身”馬內特醫生以及“愛與救贖的自我犧牲者”律師卡頓為代表,闡述狄更斯道德觀中人道主義思想的體現——反對人性扭曲,反對暴力,反對以暴制暴;仁愛與寬恕;基督教義式的愛與救贖和自我犧牲。這三種思想傾向構成了《雙城記》中的主要道德理想。
【關鍵詞】狄更斯;《雙城記》;道德觀;人道主義;仁愛
英國批判作家狄更斯的小說《雙城記》創作于1859年。小說以法國大革命為背景。“雙城”指的是故事的發生地——倫敦和巴黎。小說中彌漫著濃郁的道德色彩,突出表現為狄更斯在小說中所提倡的人道主義——以人性扭曲的得法日太太為代表,從她“欲善卻成惡”的轉變表達出狄更斯小說中抵抗暴力,反對以暴制暴的思想;以馬內特醫生為代表闡述了狄更斯欲以傳遞的“仁愛與寬恕”的思想;以律師卡頓為載體謳歌基督式的“自我犧牲”思想。筆者試圖通過這三個部分來闡述狄更斯小說《雙城記》中的道德觀的呈現。
一、反對暴力與以暴制暴
在狄更斯的筆下,得法日太太是仇恨的象征,鮮明地表達了作者反對暴力提倡人道主義的思想。得法日太太是馬內特醫生在艾弗勒蒙德貴族家所治的兩位病人唯一的妹妹,她的親人都被艾弗勒蒙德兄弟倆迫害致死,仇恨從小就根植于得法日太太心中,并且隨著其年齡日益增長。當侯爵乘坐的馬車壓死一個窮人的孩子僅扔出一個金幣作為賠償后,這種行為激怒了得法日太太,她對窮人的同情激發了她體內深埋多年的仇恨。她將這個金幣扔回了侯爵的馬車并在“受迫害有多年慘痛的經驗的人群中”,“堅定地抬起頭來”,直視侯爵的臉。
得法日太太的形象在狄更斯的筆下有一種由善轉惡的鮮明對比。革命爆發前,得法日太太是隱忍沉著、機智敏銳地堅守秘密的革命者,無時無刻不在記錄罪惡的名字。她雖然懷抱仇恨,手上編織的“裹尸布”每打一個結,都“仿佛勒死了一個敵人似的”,但依然以革命為最終目的,以解救窮苦人民為終生抱負。但在革命爆發后,在革命群眾的狂潮澎湃中,得法日太太完全喪失了理性,成為苦苦追索的復仇者和野蠻瘋狂的嗜殺者。
得法日太太最終站在了狄更斯倡導的人性的對立面,被作者安排死于非命。雖然得法日太太不是法國大革命中真正的群眾代表,但在小說中以她為首的革命群眾在激昂中完全喪失了理性,革命者的形象被描寫成毫無理性的殺人惡魔,斷頭臺邊總有一大群殺氣騰騰的兇漢拿著帶血的刀斧在一大塊磨石上磨刀霍霍,氣勢洶洶。而革命者的瘋狂舉動,通過罪惡的手,制造出另一種形式的黑暗。
這充分表明了狄更斯人道主義思想中反對暴力革命的立場,他認為暴力革命只會使國家蒙受更大的損失,破壞家庭和個人幸福。作者希望通過溫和、人道、寬恕、仁愛的方式解決矛盾,以“愛”消除“恨”,化解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呼喚人類美好的人性,以仁愛精神來緩和階級矛盾。
二、提倡仁愛與寬恕
狄更斯在許多作品中宣揚一種以仁慈為核心的圣誕精神。這種以基督教為背景的圣誕精神是指用愛消滅恨,用仁愛、寬恕來代替對抗,即一種博愛精神。這種圣誕精神是狄更斯理想的道德標準中不可缺少的內容。《雙城記》被譽為“更能表達那個時代的良知”,而馬內特醫生是狄更斯筆下人道主義的典型。
狄更斯并沒有直接描寫馬內特醫生內心的掙扎,而是通過幾個片段的側面描寫來作層層鋪墊:當達奈追求露茜而經常拜訪馬內特醫生的家時,在一次海闊天空的談話中,達奈說起英國倫敦塔的古代地牢里有某一塊磚頭后面藏有囚徒留下的不愿被看守發現的紙條時,一直坐在樹下的馬內特醫生“突然站起來,用手摸著頭。”這個時候的馬內特醫生想起了自己留在巴士底獄控告艾弗勒蒙德侯爵的罪證。而當露茜和達奈完婚后蜜月旅行時,馬內特醫生竟然再度精神分裂——不認得任何人,不記得任何事,只是機械而重復著之前在巴士底獄中做鞋的活兒。最終達奈被捕入獄,馬內特醫生利用自己過去在巴士底獄的聲明和精湛的醫術,一邊為救出仇人的后代即自己的女婿奔走,一邊為獄中的囚犯看病,不分敵友,一視同仁。此時他當然已成為“仁愛和寬恕”的化身,“活動于凡人中的圣靈”。
從馬內特醫生的寬容和忍耐與得法日太太的由善轉惡,正好展現了以英國倫敦和法國巴黎為代表的兩種不同的社會現狀,盡管英國如同狄更斯自己所說“幾乎沒有多少可供人夸耀的秩序與安寧了”,但它畢竟沒有像法國那樣“濫發紙幣,揮霍無度,極為順利地走著下坡路,此外,她還在那些基督教牧師的指導下,以施行種種德政為樂”,沒有像法國那樣爆發血腥的大革命,使成千上萬的無辜民眾死亡,這正是馬內特醫生所做的,也正是狄更斯所期望的。
三、宣揚基督教義的愛與救贖
狄更斯強調基督教對凈化人類心靈的作用。在狄更斯看來,天堂是獎賞,而不是一種補償。卡頓做到了,他是狄更斯這部作品中宗教主題的傳道人,承載了作家的愛和永生的情懷。狄更斯通過卡頓表達了他一直堅持的“圣誕使命”。在英國,人們一向把圣誕節跟一些幻想聯系起來:幻想仇人能夠和好,不同階級的人能相互了解,用愛消滅很,用仁愛、寬恕、和解代替對抗。
在醫生對達奈進行的營救沒有希望后,他冷靜地安排著一切。他一如既往地守護者露茜,代露茜所愛去死。他必然沒有消失,在天上靜靜看著她和她的所愛幸福安寧地生活;看到她為他哭泣,以他的名字給自己的孩子命名,帶來新的榮光;看到他們緬懷他,甚至來到這斷頭臺,但此地必將不會是現時當下的丑態。于是可以閉上眼睛,告訴自己“我做過一件比我所做過的好得多、好得多的事;我就要去比我所知道的好得多、好得多的安息處。”
卡頓再現了基督教的犧牲精神,卡頓的死如同耶穌受難。這是一個振聾發聵的情節,再沒有別的更能表現他那顆基督之心了。一直孤立于世外的卡頓亦有真愛,他的愛便是無私的自我犧牲。狄更斯懷著極大的熱情描寫了處決卡頓的場面,卡頓含著微笑,寧靜地走向斷頭臺,奏響了作家眼中人道主義的完美篇章。卡頓走上斷頭臺前曾說過,“我看到這個時代的邪惡,和造成這一惡果的前一時代的邪惡,逐漸為自己贖了罪而消亡。”在臨死前他用自己的無畏震撼了所有人,甚至是已經瘋狂的法國民眾。此時此刻,卡頓的愛已經不只是對露西的了,這份愛已經升華為“對時代變遷的憧憬和對被壓迫者的關愛”。
這就是狄更斯的思想:當革命的血腥迷住了人們雙眼的時候,當斷頭臺的恐怖籠罩了一切的時候,唯有無私的、風險的、柏拉圖式的、騎士式的愛,才可以真正催促“一座美麗的城市和一個燦爛的民族從這個深淵中升起。”
狄更斯的小說有著非常濃郁的道德色彩,無愧于“十九世紀隊伍中人道主義思想最突出的作家之一。”《雙城記》中塑造的得法日太太、馬內特醫生、律師卡頓這些典型人物大都是個性與共性相結合的典型,更加體現了狄更斯的人道主義思想,也是狄更斯道德觀的充分體現。這部小說嚴肅地思考、探討了人性的問題,狄更斯運用愛的力量,批判了人性中黑暗的一面,謳歌光明的一面;他在文學創作中真實反映了勞動人民的悲慘、窮苦的生活狀況,通過宣揚寬容的道德觀點,揭露了統治階級的罪惡行徑,以一個社會實踐家的身份,試圖為改造社會提供一劑良藥。狄更斯的成功,是人性中仁愛思想的勝利,也是其道德觀中人道主義思想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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